会被抓走、拦截的情况,早在出发前,太后就已经料到。
她将温月楼唤到自己身边,神色凝重的叮嘱她:“若是我们被抓到,想来贼人不会立刻动手,而会想从哀家身上问到什么。”
“到那时候,你我之间要打好配合。你用利物挟持,争取一个离开包围圈的机会。若是能趁机逃远自然最好,然而我们很快不会有这机会,那么到那时候,”太后深吸一口气,像是挣扎着做出最后一个决定:“就直接动手,将哀家尽量扔到河里、崖下,不能留丝毫机会,让贼人用哀家的尸首向大奉示威!”
太后是后宫的至高,皇帝的母亲,若是活着被俘、被欺侮,免不了遭罪。
若是死了,而尸首完好……
温月楼想,迎敌的将士也并不会愿意看到太后的头颅在敌军将旗上高悬。
太后看着温月楼发愣的样子,缓缓问道:“其他人,哀家皆信不过。只是这么做,你难免涉险。你可愿意?”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询问温月楼的意见。
是害怕温月楼临阵倒戈,还是货真价实的尊重,温月楼无心探究。
从入府到深宫,太后对她的操纵刁难数也数不尽,她心中的无奈委屈,也不是短短几句能说尽的。
温月楼眼中的太后,一直是个贪恋权势、心胸狭窄的妇人。在太后对她说这计划以前,她更担心的,一直是太后会为了生存而舍弃大多将士、宫人的性命。
苟且偷生者众,能如此迅速作出决定,已实属不易。
“臣妾愿意。”
温月楼不能在前线杀敌,可也不甘心任人宰割,总想做些什么。
可是说得轻松,真要动手,又谈何容易?
这变故来得突然,领头人神色一变,正要上前,就见温月楼手上用力,在太后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殷红的鲜血像是一条细线,缓缓垂下,也成功阻挡了领头人向前的脚步。
像这种不光彩的法子夺权,加之又想留下旧朝的老臣继续做事,有个好名头是无比重要的事情。拿不到同意也不急,关在屋子里慢慢逼,总能磨到松口的那一天。
可若是人死了,就一切都不好办了。总不能指望死人上堂让位吧?
太后手里还抓着凤印与不少消息,在这地方死去,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
“温昭仪若是有需要,不如坐下好好说,”领头人面上的温和全然褪去,“太后娘娘也是您的长辈,这么做,昭仪就不怕日后黄泉下无颜面对先人吗?”
“若是大奉百年基业落于安会礼这等贼子手里,才是无颜面对先人。”做惯了忍气吞声的包子,现在要表现的强横勇敢,温月楼还真不太能行。
她手里锋利的簪刀倒是帮了大忙,给她平添了不少危险感。
领头人依然带笑,眼神却变得狠厉:“原想着等安定下来再说,看来太后娘娘睿智,已经猜到了。”
“让我们离开,”温月楼直视着领头人阴毒的双眼,“我不过是想给自己求个生路而已,等到了能走的地方,我就会放下太后,自己离开。”
太后则配合地高呼:“听她的话,听她的话!哀家告诉你们,哀家可以与你们合作!”
领头人显然没完全相信,可他想从太后身上挖出消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那好,你就在前面走着。小人再奉劝昭仪一句,千万别耍什么小心思,否则,身死事小,生不如死,才叫难熬。”
温月楼握着簪刀的手轻轻一抖。
她一直都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在温月楼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最常听见的不是教导或关怀,而是责骂。
每天陪伴身侧的母亲骂她不争气,骂她不是能带来富贵荣光的儿子,骂她不会争宠讨不来父亲欢心。
读书见到的先生骂她,说她愚笨,说她不认真,说她作业胡乱涂画。
只有请安才能见到的父亲倒是不会那么凶。他只会忽视温月楼,就像她不存在一样。温月楼后来才明白,是她母亲占了正妻的名分,却是个母家败落、自己也不会讨人欢心的“废物”,加之也没有嫡子出世,她父亲根本不愿见她与她母亲。
温月楼年幼时不明白为何如此。她拼尽全力当一个好女儿、好学生。她温婉贤淑,女红女德样样精通;她孝顺体贴,父母有疾永远第一个上前请求侍疾……可她做得再多,好似都无人在意。
温月楼想,或许对于她来说,出生就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