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闻恩所在的小组推出了一个以探寻贫困地区留守儿童生活困境为主题的采访专栏,专栏名为《肆意生长》,闻恩作为出镜记者,需要前往联邦偏远山区对留守儿童进行采访。
闻恩早在几年前就考了驾照,并在考下驾照的当天就收获了纪宗政赠送的一辆越野。不得不说,这简直送到了闻恩心坎上,作为一个扛上相机就爱往外跑的人,闻恩需要的正是这样一辆能经得起长途跋涉、风吹日晒的“好伙伴”。
但闻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去一趟山区,当他驾驶自己的“好伙伴”,结束采访任务回到达维庄园时,会看见一个面黄肌瘦、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儿从后备箱里钻出来。
闻恩还没来得及尖叫,只见那小孩儿或许是饿极了,已经先一步倒在了他脚边,闻恩顾不上愕然,平复心情后仔细看了看那张小脸——这不是他采访那村子里父母早亡只剩一个年迈爷爷抚养的冒儿吗?
闻恩认得这小孩儿,还记得当时和他同样瘦弱的小伙伴们冒儿冒儿地叫他,闻恩听得糊里糊涂,还以为这孩子叫猫儿?寻思着难不成山里都阿猫阿狗地取名,这样孩子更好养活?
闻恩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钻进车里的,但现在都不重要了,孩子饿晕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医生过来。
没时间考虑太多,闻恩当即叫来了弟良,让佣人们帮忙将孩子抬进了达维庄园内院,没多久达维庄园的私医过来了。
后来闻恩才知道,就在他结束采访当天,冒儿的爷爷,那位早已头花发白、背脊佝偻的老爷子被困在睡梦中再也没能醒来,才刚满七岁的冒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
冒儿钻进闻恩的车里,其实是在求救。
说来也幸运,采访组一共开了三辆车过去,偏偏冒儿挑中了闻恩那辆,心软的闻恩伸出了援手。
闻恩将冒儿安顿在了达维庄园,然后派人去调冒儿的户籍,发现冒儿生在山区长在山区,原以为是个平民,结果竟然是个奴隶。
反正由于种种原因,闻恩没能立即将冒儿带进城堡,先只是将他安顿在了内院城堡旁的一间平房里。
而正是这个决定,让冒儿独自碰上了还不知道妈妈带了一个脏小孩儿回家,正在草坪上遛闪电的纪知闻。
由于家里太穷,冒儿就像垃圾堆里捡来的,爷爷只让他饿不死就行,根本没精力管他穿得如何。也因此,穿得像小乞丐的冒儿小时候经常被流浪狗欺负,导致此刻,在看见体型庞大的闪电时,冒儿顿时被吓得冷汗直流。
冒儿下意识摆出了防御姿态,他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朝靠自己越来越近的闪电砸了过去,砸得闪电汪汪叫,吭哧吭哧往纪知闻身后躲,完全丧失了藏獒的威风霸气。
纪知闻脸一黑,立即蹲下身子检查闪电眼睛上方的伤口,破皮了,现在正在缓缓往外渗血。
纪知闻从小将闪电养大,闪电就是家人般的存在,这偌大的达维庄园,谁不知道闪电作为小少爷的爱宠,地位超然,别说被人扔石子了,就是吃的用的那都少有人能比。
纪知闻端着冷然的目光,朝不远处躲在大树后那个长着一对猫似的圆眼,眼睛里盛满了害怕与恐惧的陌生男孩儿望过去,他问身后的佣人:“那是谁?”
达维庄园没什么人知道闻恩带回一个孤儿的事,闻恩原准备等解决好了冒儿的奴籍问题,再和纪宗政商量一个日子,正式以达维庄园的名义资助冒儿。
没想到先让纪知闻撞上了。
佣人是新来的,几个月前刚被派来照顾纪知闻,并不了解这庄园里的大小事,只是听到有人隐晦地提过几句,“这孩子,好像……好像是夫人领回来的,听说是个奴隶吧。”
见纪知闻突然皱起眉头,还以为小少爷是狗被欺负了感到恼怒,佣人继续劝慰道:“小少爷您别和个奴隶一般见识,兴许是夫人带回来打杂的呢,要是真惹了您您让夫人把他赶出去就行,一个奴隶,犯不着生气。”
这佣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话已经触碰到了达维庄园最敏感的红线,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
“哦?是吗?你是觉得他砸了我的狗应该被赶出去?还是因为他是奴隶应该被赶出去?”纪知闻的怒火因佣人口中屡次提到“奴隶”被转移,他虽然年龄小,但对妈妈的那段往事并不是毫不知情。
纪知闻爱妈妈,爱到比闻恩本人还要敏感别人提到奴隶一词,明明才十几岁的孩子,却突然小大人似的冷笑了一声,那副样子,竟和纪宗政有八分像。
纪知闻的目光与远处那脏孩子的目光相碰,他的沉默并不是联想到那脏孩子是奴隶,与他母亲曾经的身份相同而产生的同情。
相反,纪知闻感到怨恨,如果这个不知道从哪儿爬出来的脏孩子不是以奴隶的身份出现,达维庄园所有人都不会再想起“奴隶”这个词,因为这个脏孩子,才连累了他的妈妈。
纪知闻转身,突然冷声命令佣人:“你,把他赶出去。”
佣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刚听令,准备将那孩子赶走,至少也要先赶出小少爷的视野内,就听到身后人又补充了一句。
纪知闻说:“你和他一起吧,我不想再在达维庄园看到你们。”
当然,冒儿最终并没有被赶出去,此时的纪知闻还不知道,冒儿未来会是自己相伴一生的人,更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像个粘人精一样,缠着冒儿“猫儿猫儿”地叫,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
纪知闻在十八岁那年,突然分化成了alpha——这可难倒了闻恩,他虽然是个omega,可他一朝穿进这个陌生世界,加之又是和纪宗政结合生下了纪知闻,至少在他看来,他一直认为自己生下的孩子会是这个世界的正常人,就像纪宗政那样。
也不怪闻恩会这么认为,自从和纪宗政和好后,闻恩回到达维庄园也曾关注过纪知闻的发育,他记得自己曾多次查看过纪知闻的后颈,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即使还没分化也该有一个豌豆大小的腺体才对,可纪知闻后颈什么也没有。
反正之前的种种情况都证明了,纪知闻会像纪宗政那样成长成这个世界上的正常人,其实这样也好,不然纪知闻最后要是分化成一个omega,闻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闻恩不想纪知闻和自己一样,因为一些矛盾的性征遭受到外界的歧视。
可事实就是,前十七年都没事,偏偏在十八岁的时候,纪知闻分化了。
这对从小将纪知闻当正常人看的闻恩无异于噩耗,当然噩耗中些微让闻恩好受点的是,纪知闻分化成了alpha,而不是omega。
闻恩只需要向纪知闻解释信息素、腺体和易感期等可能会影响到他生活的现象,而不需要去解释那些更复杂的,比如生殖腔,比如为什么男人也能生孩子这些可能会毁掉他自我性别认同的东西。
纪知闻接受良好,甚至因为自己成为了一个更man的男人而沾沾自喜,可这份窃喜在纪知闻第一次易感期来临时被打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抑制剂,更没有能安抚他的信息素。
这个世界上只有闻恩一个omega,而闻恩是纪知闻的母亲,无论是从身份或是其他方面考虑,闻恩都无法也不适合提供任何安抚。
纪知闻最终在医院注射镇定剂后,硬生生扛了下来。
就这样,在弟弟纪知恩还没分化前,纪知闻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alpha,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找到自己的omega,无法解决易感期痛苦的根源,在和冒儿感情稳定后,他只能依靠埋进冒儿怀里,一次次汲取冒儿的气息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每一次易感期来临,纪知闻都对冒儿充满了占有和控制欲,他如狼般的目光落在冒儿后颈,可那里一片光滑,没有任何凸起,即使一口咬下去,也不会给予他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无法标记冒儿,冒儿也无法闻到他。
每当这个时候,纪知闻就艳羡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为什么妈妈明明和他一样,而爸爸不过是个普通人,可爸爸却能闻到妈妈信息素的味道?甚至据他所知,妈妈的每一次发.情期爸爸都陪伴在身边,爸爸能很好地帮助妈妈度过发.情期……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冒儿不可以?
闻恩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同样,纪宗政也给不了纪知闻答案,他只能对儿子说:“可能……你妈妈是上天赐给我的吧。”
纪宗政的确一直这样认为,闻恩是上天赐给他的。闻恩就是他落难时上天扔进他怀里的礼物,他拆开包装后,发现快乐、感动、幸福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纪宗政永远感谢上天,也感谢闻恩来到他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