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集忙不迭地点头,“行。”
何湫嗤笑一声,“你光嘴上说说,可没什么信服力。”
“那你还要干什么?”郑集低声吼。
何湫转头跟丁堰说,“堰哥,你帮我找一根回形针,还有笔、纸跟印泥。”语气很轻,
丁堰看了她一眼,进到前台去翻抽屉。
东西到了何湫的手上,何湫示意了一下郑集:“手机拿出来。”
“干什么?”郑集有点警惕。
何湫此时除了眼睛有点肿,已经看不出什么哭过的样子了。
她两手一摊,咧着嘴笑,又是一副无赖样儿了,“你不给我也行,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又开始打电话。”
郑集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何湫。
何湫不接,下巴一扬,“解锁。”
郑集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最终还是把手机解锁了递给她。
何湫从微信和通讯录里把自己和赵蓉的联系方式找出来删掉,连聊天记录也不留。
确保郑集无法通过线上的方式联系到她之后,何湫用回形针把郑集的电话卡压出来。
“嚯,还双卡双待呢。”何湫干脆利落地把两张电话卡都掰断。
“你干嘛!”
何湫冲郑集嚣张地一笑,“不干嘛,单纯想给你找点麻烦,自己回头去营业厅补办吧。”
“我刚给你妈打过电话了。以后,如果我,或者我妈收到你的电话,我都算在她头上。你不来找我们的麻烦,那最好;不然我就得找她好好算一算咱们两家之间的钱财往来了,对不对?”
“既然电话卡都掰了,咱也别嫌事儿多。”何湫用下巴指指桌子上的纸币,“去写个保证书吧。”
保证书写了,又盖了手印,郑集一刻都呆不下去了,起身想走。
“哎哎哎,先别忙着走,”何湫拦住他,“你在这儿修车不需要付钱的吗?”
郑集气急败坏地说,“我没钱!”
“没钱那没得修,把车给我开走。”
“何湫!”郑集的声调倏地拔高,“我车被撞了,都爆胎了,开不走!”
何湫歪着头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要么给钱,要么把车给我弄走。你也别想着人走了把车给我留下,回头你车少几个零件出点什么事儿我可不敢保证。”
郑集要疯了,“我手机卡都给你掰了,没流量,我拿什么给钱?!”
何湫手往墙上一指,“喏,WiFi。”
丁堰在柜台那边早就憋不住笑了,埋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
郑集被她气得原地打转,“不是…你又不是这儿的老板,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这儿她说了算。”丁堰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柜台后面。
郑集走的时候,何湫又提醒他,“记得来提车。还有,别想着来这儿找麻烦,不然我照样打电话啊…”
“你不来招惹我,我也懒得搭理你。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郑集一走,店里的员工就从墙角钻进店里头。
“小湫你没事儿吧?”赖绍华问她。
何湫深深吐出一口气,笑道,“没事儿,那车的费用已经交了,他应该不敢找你们的麻烦。”
丁堰起身,敲了敲桌子,“这车,石祁你和老张搞一下。我跟何湫有事要说。”
他跟何湫走出店门,黄陶才呐呐地说了句,“店里这么多人,谁在担心那竹竿玩意儿上门闹事啊…”
赖绍华睨她一眼,“得了吧,何湫肯定也是怕咱们担心,别多说了,干活去吧。”
进了屋,丁堰拉着何湫直奔沙发。
肥皂听见动静,从猫窝走过来,后腿一个发力,就跳到何湫的怀里。
“干啥呀?”何湫明知故问,哭过的嗓音有点哑。
丁堰从厨房给她端了一杯水过来,“趁着你嗓子还是哑的,咱把该说的事儿一起说了吧。”
何湫觉得自己在店里跟郑集吵了一架,情绪都亏空了许多,她没那么想说话。
但早上郑集来之前她和丁堰之间的氛围实在好得让人怀恋,她便吊着一点心气坐在沙发上。
“郑集是我二姨的儿子,比我大…四岁多?他是孙辈里面最大的,我婆婆疼他疼得不行,我二姨也惯着他。他从小就浑,逃学、打架、偷钱…什么都干。几个舅舅姨妈谁没被他骗过钱…”
“他在外面一惹事,钱尚珍和我二姨就给我妈打电话哭。他没考上高中,我二姨就把他送去读职高。在职高里面他更是胡作非为了,跟老师叫板,吵得厉害的时候直接把保温杯的热水往人家老师头上泼…”
“别的也就算了,”何湫低头去顺肥皂的毛,“这人十六岁的时候把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那女孩儿也是可怜,才十五岁。她父母离婚了,父亲常年在外打工,继母向来不管她。她是在学校里面晕倒送到医院才被发现怀孕,那个时候她都已经快生了。”
“那女孩家上门来闹,最后我二姨家赔了八万块,又找了户人家把孩子抱走,这事儿才算了了。”
“那确实不是个东西,”丁堰点点头,“但我感觉你跟他之间还有别的矛盾…我没猜错吧?”
何湫点点头,“是,你没猜错。”
“我…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吧,我记不太清了,有一回去我二姨那儿,郑集那天应该也是喝多了…”何湫想到那场景都觉得反胃,“他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又上手摸我。”
丁堰的脸一下就沉下来,他坐过来,抓住何湫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安抚。
“没事儿,”何湫冲他笑笑,“他也没能怎么样,我跑掉了。”
其实并不是,何湫心想,她当时都吓疯了。郑集那时候已经是个成年男性了,她根本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她狠狠往郑集裆部踹了一脚才得以喘息。
她没说出来的是,那天她拜托郑集的纠缠之后,她在跑的过程中崴到了脚。
她已经不太记得那天郑集是什么嘴脸了,反而是右脚踝的疼痛更清晰些。
“你没有跟你妈或者你二姨说?”丁堰干脆把何湫整个人都抱怀里。
何湫蹭了蹭他的下巴,“没有。”
“如果是现在,我遇上这种事儿,我不闹得人尽皆知是绝不罢休的。”
“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开口。说什么?说你亲侄子猥亵你女儿?就算跟我妈说了,我妈又能做什么呢?跟我二姨闹?”
“我二姨虽然软弱、遇事拎不清,总想着让我们家帮衬…但她是我妈做家庭主妇之后仅有的能跟她说说心里话的人了…”
“你怕你妈因为顾及和你二姨的关系把这事儿咽下去?”
何湫抬起头,跟丁堰对视上,神色很郑重,“不是,我妈一定会闹。她一定会。”
所以何湫才没说。
赵蓉一定会闹,所以何湫才三缄其口,把这事儿压肚子里近十年。
“后来我就有意无意地躲着郑集,他倒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就是见面的时候很喜欢动手动脚。”
“我今天本来也想跟之前一样,骂他两句就完事儿…”
“为什么今天又突然不想忍了呢?”
何湫耸耸肩,“其实很早之前就不想忍他了。高中的时候过得不太好,上大学之后我整个人变了很多。但这件事情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解决,因此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受这一惯性的影响,”
“郑集最近在跟他老婆闹离婚。吴家的条件比他们家好太多,如果这个婚真离成了,郑集的日子更难过,”
“他的日子难过,我们家的日子也很难好过。”
“为着他那点子破事儿,搞得我妈不停往外掏钱,我跟你还闹了这么久别扭。今天更好了,”何湫一摊手,“他一句妹夫可值钱,要不是我闹一遭,你大几千的生意就要折进去…”
“照这么下去,我日子还过不过了我?”
丁堰干脆把何湫抱起来,让她面对面地坐在他腿上。
“难过吗?”
何湫搂着丁堰的脖子,眼神飘开,“才不难过呢…又不是我的错。”
丁堰点点头,“当然不是你的错,所以之前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何湫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丁堰被她压得闷哼一声。
“其实那天你来找我,我想说的。你不就因为我瞒你事儿不高兴吗?”
丁堰刻意沉了沉表情,“没有。”
何湫“啧”了声,有点得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现在也学会装了啊丁堰。”
“所以为什么那天没说呢?”
“我以前就没跟人说过这事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结果你就走了…”何湫起了点戏谑的心思,“再说了,破窗效应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向别人诉苦,谁知道这些倾诉的话语最后会变成什么会变成什么回到你这里来。”
“而且越是关系亲密的人,越要在此类问题上谨慎,毕竟他们最知道你的痛处。”
丁堰皱眉,有点不解,“这事儿是你的痛处吗?”
何湫思考了一下,“那…郑集确实不配,我最多觉得犯恶心。”
“那不就结了。”丁堰隔着衣服摸摸她凸起的脊梁骨,何湫也就懒懒的压在他身上。
话是这么说,丁堰还是很清楚,何湫今天还是难过的。
想了想,丁堰还是开口,“何湫,我还是得说,你今儿真的是…够帅啊。”
何湫头埋在丁堰的肩窝里面,得意地踢踢腿,声音里带了几分雀跃,“是吧?所以以后少惹我生气…”
丁堰故作惊讶,“咱俩到底谁惹谁啊?每回不都是你先来招我的吗?”
何湫不吱声,只顾吃吃地笑。
郑集的车修了三四天,最后也是他老婆来提的车。何湫当时没在店上,郑集他老婆还向丁堰问起她,说想找何湫道歉。
“你当时怎么回的?”
丁堰摊开手,努力模仿当时的语气,“何湫谁?不认识,你自己给她打电话吧。”
何湫乐不可支,“你这真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她没给你打电话吗?”
“他们一大家人的电话我都给拉黑名单了。”
何湫给赵蓉的说辞自然是她润色过后了的。她着重强调了钱方面的问题,赵蓉自然是没话说,还给了何湫她二姨好一个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