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夏 第4章 第四章

卡维很可爱，那是那段时间里他每时每刻的想法。

他本从不会用这样的词去形容一个男的，可是卡维成为了例外。

他很喜欢和卡维接吻。每次都会非常正经地询问卡维可不可以，然后满意地看人红透了脸还嘴硬。

他其实也很恶劣。

因为住在隔壁，两个人常常一起探讨学习问题，往往是艾尔海森被卡维拉到房间里去。卡维很有分寸感，不经他的同意绝不会踏进他房间半步。

然而到了热恋期，这成为了家常便饭。卡维总是被他堵在房间里亲得眼泪汪汪，呼吸都轻轻颤抖。

亲多少次都是那样。

·

艾尔海森想给自己、给卡维一个不同的人生轨迹。

初恋不应该是那么草率的。

最起码，他要看清自己真正的感情。

卡维走在清晨的校园里，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不停地絮絮叨叨。他朋友很多，一路上都在打着招呼。

拐上三楼的教室走廊，迎面扑过来一阵清凉的晨风。

还有教导主任一天当中的第一声吼。

“卡维，滚回去把你那头发剪了再来上学！！！”

这一声中气十足，显然主任昨晚睡得很好。卡维不慌不忙，迎面走上去，自信微笑。

“早上好，主任。”

“好什么好！”

“咳咳，”卡维装模作样地清清嗓，“那什么，上周市里的竞赛，我拿了一等奖。”

“欸？是吗？”主任忽然变脸，目光又扫到后面的艾尔海森，“那艾尔海森呢？”

“他和我并列第一！”卡维说，“总共三个一等奖，我们占了两个。”

“哎呀，真不错啊，真厉害，要继续保持啊。”主任笑得牙不见眼，“说起来，早上工作群里好像是通知了个什么，我都忘记仔细看看了……”

他说着摸出手机，慢慢绕过两人走了。走着走着忽然又回过头来，和蔼可亲道：“那什么，卡维啊，头发还是要剪的哈。”

艾尔海森默默地看着，萌生出几分好笑。记忆里那个卡维一点一点鲜活起来，好像空白的轮廓正慢慢染色。

卡维总是用这么一招。那主任也是出了名的见风倒，只要成绩好，区区一个头发长了些的问题，完全不是问题了。

卡维哄骗走了主任，继续扯着他回班。班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一部分拼命抄着作业，一部分边嚼早餐边聊天，扫班级的手忙脚乱推椅子推桌子，灰尘到处飞。

“一大早就这么混乱。”卡维坐下了，“赛诺，灰尘在你旁边飞呢，你还吃得下去？”

赛诺偏过头来，冷静道：“可是这很好吃。灰尘应该是没有味道的，不会影响我的早饭。”

“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个重点。”卡维说。

“我觉得这就是重点。”

“嗯……好吧。”卡维微笑，“你开心就好。”

旁边扫地的提纳里一把合上他的包装袋，“别吃了！灰尘全飞上去了，脏死了！”

赛诺若有所思：“所以这才是卡维你和我说的重点吗？”

卡维凑到艾尔海森耳边：“他傻不拉叽的。”

艾尔海森目光落在赛诺身上。上辈子这个人毕业之后也少有和他联系，但好像是当了个挺厉害的官，可能人情世故不怎么样，做起正事来却出奇地出色。

至于卡维……艾尔海森想，卡维成绩很好的，但按照提纳里所说，卡维后来往画画的方向走了。

这是为什么？

他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回答道：“确实。”

艾尔海森已经十多年没有接触过高中课本。翻开书，上面的内容过于陌生，但他要是学不好的话可不好解释了。

毕竟他目前是个年段第一名。

早读课卡维支着头，嘴里读课文读得断断续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了眼。

艾尔海森沉浸在高中课本的世界里，忽然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手臂，偏头一看，卡维正迷迷糊糊直起身子。

这是又在打瞌睡。

对，卡维总是很困，上课经常晕乎乎的。然而似乎也是胜在天生聪明，又厚颜无耻要求艾尔海森给他讲题补课。

艾尔海森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黑。

本来是很淡很淡的，但卡维肤色太白，于是对比格外明显。

“你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他没忍住问。

“啊？”卡维没反应过来，“什么？我？我晚上当然是睡觉了。”

“几点睡的，”艾尔海森把目光重新移回书上，语气平淡，“你那两个眼眶配色跟熊猫一模一样。”

“？”卡维清醒了，“真假，这么明显吗？那岂不是很丑？？”

他拍拍前桌女生，“诶，妮露，镜子借我用一下。”

妮露随手递过来一面巴掌大的小圆镜。

艾尔海森抬眼，没注意捧着镜子看来看去的卡维。他又开始回忆妮露未来的人生了，这女孩很漂亮，是大家公认的有气质，尽管他没看出来。

妮露这人后来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他一直觉得这些人过得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从不会去关注。

但依稀记得那天卡维葬礼上，提纳里好像也提到她了。

这群人，好像都有在和卡维联系。

“还行吧……”卡维开始扯他衣服，“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你刚刚说的那么夸张？”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呵呵。”

“！”卡维把镜子还回去，“我这明明很自然。”

艾尔海森瞥他一眼。

卡维继续往上凑，还没说话，一声吼自窗边传来：“卡维！上课不好好上课，挑逗同桌讲话？”

整个班，包括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都齐刷刷投来视线。

卡维脸上溢着笑：“不是主任，你这什么用词……”

隔组的荧煞有介事地点头嘀咕：“就是啊，什么挑逗，这词听起来怪猥琐的。”

“站起来！”主任指着他。

卡维“腾”地一下站起来。

主任满意了，点点头欲说教一番，忽然艾尔海森也站起来了。

他顶着那张做什么事都是对的的脸，眼底不带情绪地扫了主任一眼。

主任比他要矮上半个头，本来就欣赏他，这下更是气势全无，两秒后憋出来一句：“你……坐得腿酸啦？”

“噗。”卡维憋不住了。

艾尔海森没给他骂人的机会，淡淡道：“还行。主要是卡维挑逗得不错，觉得站起来也挺好。”

“……呃，”主任挠了挠秃头，“你们俩……好友谊啊。”

艾尔海森话音微妙地一顿：“哦。”

卡维乐呵呵：“是啊是啊，我们天下第一好。”

荧嘀嘀咕咕：“整天黏一块，跟两坨麦芽糖似的。”

她同桌空汗颜：“什么鬼形容。”

数学老师看热闹看得高兴，班里的大家更高兴。三个人足足拖了快三分钟，这少上三分钟的课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

主任可能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又上下扫了卡维几圈，“回去记得剪头发！”

卡维笑容可掬：“可能不记得。”

“你小子！”

荧嘀嘀咕咕：“就见不得别人头发长，谁让他自己没头发呢。”

空扶额：“你……你小点声……”

艾尔海森杵在两个人中间，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练习上。

最后卡维开开心心送别了一路巡逻的主任，在全班人意犹未尽的目光里拽着艾尔海森坐下了。

数学课继续进行，卡维安静下来没多久又困了。

艾尔海森把他拍醒。

“唔……让我睡吧我求你了……”卡维重新闭上眼睛，“困死了……这讲得什么，太无聊了……”

艾尔海森又问他：“你每天几点睡的。”

“和你讲完题写完作业就睡了嘛……”卡维迷迷糊糊，“这不是几点睡的问题，我再怎么睡都睡不了多久，我这么年轻气盛的新时代好少年一天那么点时间睡觉怎么能够……”

他念念叨叨，一说了话就清醒了些，瞪着眼睛看艾尔海森那线条优越的侧脸。

“你为什么不困？”

“班上有几个像你这么困的。”艾尔海森说，“你太虚了。”

“？你说什么？”

“气血不足、身体虚弱，难道不是？不然会这样吗？”

这会儿班里安静了，卡维也自觉放低了声音，为了让艾尔海森听见，一个劲儿地往他那边凑。

他又说了什么，艾尔海森开始听不清了。卡维额前的发丝散乱，瞳孔透亮，像泛着光。

·

卡维喜欢撒娇。

艾尔海森拿不准自己对他的想法。从过去到现在，他始终知道，自己是个和卡维截然相反的人。

他不止一次地说，卡维有太多没必要的同情心，对太多东西抱有过度的关怀。

这样的性子，导致这个人绝对的感性。艾尔海森和他谈恋爱的时候，是很愿意和他亲近的。

但有些事情不好做。这个时代远不像以后那么包容，同性恋被视为异类。尽管就艾尔海森来说，性别没什么关系，他喜欢就可以。

卡维是B市富豪家的公子哥。他不能被同性恋的丑闻包围，更何况他是那样出身的少爷。

他不能给卡维这样的解释。这样的解释其实他想来都觉得优柔寡断，可这就是事实。他也能想到卡维会说什么，凭着那人的冲动，那对爱奋不顾身的大脑，一定会说真爱至上他不在乎之类的话。

这就是少年时的卡维。冲动，感性，行事肆无忌惮，为了浪漫无厘头的目标无视一切。

而他的身后，有足够强大的财力势力为他支撑着。

艾尔海森知道，一旦他们的恋情被知道，卡维也许就会失去这样的完美庇佑。

和卡维在四下无人的地方牵手，他们可以一直十指相扣，紧紧的，很久都不松开。但艾尔海森绝不会在任何外人面前做这样的举动，提纳里能知道，还是因为无意撞见。

然而除了提纳里，再没人知道他们曾谈过一场偷偷摸摸、无比青涩的恋爱。

那段往事像是昔年的流水，早就无处寻其踪迹。

可卡维却始终铭记。他在时间的长河中艰难地前进，虔诚地寻找那别样的溪流。

他怎么会这么执着呢？

·

艾尔海森回过神来，面前是卡维表情奇怪的脸。

“你想什么呢？跟被夺了魂似的。”卡维眨眨眼，“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艾尔海森没说话。

“嘁。”卡维嘴里嘀咕着什么，终于把头转回去了。

除了卡维一直在打瞌睡之外，整个上午平平淡淡过去了。艾尔海森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内容，开始发散思维联想知识点的时候，卡维狠狠晃了晃他的肩。

“大学霸！别思考了！放学了，所有人都走光了！”

艾尔海森这才想起来，放学铃声好像什么时候已经响过了，周围很吵，又很快安静下来。

卡维半天也没催，还在这里等着。

他看了眼表，已经放学十五分钟了。

“我要饿死了。”卡维说，“真的。我再不叫你，我看你能在这里坐到天黑。”

艾尔海森收了东西站起来，“吃饱了就睡，睡醒就喊饿。”

“？”

“这就是你的一上午。”艾尔海森说，“和猪很像。”

“？”卡维从后面扑上去，“你找打！”

“你大可以试试你打不打得过我。”

“仗势欺人！”

“我仗什么势？”

卡维噎了一下，哼哼着说：“仗着我懒得打你。”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