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 第5章 临危不乱

报名成功是第一步，力气活还在后头。

事实上，旧址在环萍村，靠近西湛市。而要设计出一个有特色的方案，自然需要到当地勘测，毕竟文旅项目终究还是要贴合人的行为需求出发。

可谁去勘测，谁负责画图。这成为了原心建筑事务所的一大难题。

虽说投标是大事，但原心员工也要维持基本的产出。就在何波愁眉不展之时，赵杰明没好气道：“负责人都这么优柔寡断，阿波你得改改。”

说完就往群里丢了个名单。

赵杰明：【何波小梅去勘测，为期三天。】

赵杰明：【丁梨方承栋林天白绘图。】

赵杰明：【现场图要实时传回本部。】

有人拍板，谁都不纠结。何波立即呵呵一笑，拍了拍小梅肩膀，“给我身份证，我买票。”

却不料后者挠了挠头，疑惑道：“阿梨你不是西湛的吗？你比我更适合吧？”

小梅眼神清澈，没什么恶意。倒是丁梨身体一僵，紧紧抿着唇，顶着数道目光开口：“是啊，可能赵总有他的考量。”

回答很合理，挑不出错。

大家也没把这当一回事，领取任务后就低头认真工作。谁也没发现角落里的女人，指尖微微颤抖，鬓边止不住冒出细汗。

*

两周过去。

原心建筑事务所内接二连三传来哈欠声，赵杰明也不是那种要求员工吃喝睡在公司的葛朗台，他环顾一圈，重重“咳”了一声。

同一时间整个办公区的视线全都看过去，他很是满意，“都辛苦了。现在暂停工作，我请大家去海心阁透透气。”

下一秒。

欢呼声响彻办公区。就连困到眼睛生疼的丁梨也松了口气，劝人学设计，果真天打雷劈。

画图改图设计建模。

眼睛都看迷糊了。她转过头，跟隔了几个位置的方承栋对上眼神，四目无光，俨然眸里写着：求放过。

或是提前打了招呼，一行人顺通无阻进了包间。然赵杰明转过身的片刻，“啪啪啪”一片瘫软在沙发上，看起来就……很像被虐待一样。

“哎……吃吧吃吧。”

到了这种地步，赵杰明也懒得嘲笑这群人底子太菜，自个儿开了瓶酒，看着这批人狼吞虎咽、左手扒虾，右手夹螺。

咚咚咚——

包间门敲了几下，服务员又端上几盘海鲜。赵杰明微微皱眉，问：“是不是上错了？我没点。”

“没上错。刚有位VIP客人点了，让我跟您说一下气消了就给他发条信息。”

“……”赵杰明语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丁梨吃饱喝足，整个人又活了。她侧过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男人，吃饭前还高高兴兴，现在就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学长谁送的？”她微微凑头过去，小声问：“你认识吗？”

似是不欲深谈，男人只留了句大家吃好喝好就回去休息，匆忙离去。

这顿饭局也没维持多长时间。很快大家分道扬镳，丁梨要赶去地铁，今晚她还要抽时间整理行李。

这段时间跟对门起了几次争执，房东不作为，男人又没太出格的举动，所以警察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丁梨实在受不住了，一到夜里后脑就传来一阵阵被针头刺穿的痛意。若是硬要到合同到期，恐怕她要老十岁。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丁梨工资保底一万，除去每个月要定存五千。她能支配的钱其实不多，租房水电费伙食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么想着，她愈发觉得脚底沉重，可仍熟练换乘地铁回了家。

*

晚上九点。

裹完最后一个箱子，丁梨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好在提前丢弃了一些闲置用品，加上她也不爱买衣服和囤货，满打满算一个行李箱两个大箱子。

屋子空荡荡，跟入住前没什么两样。

一想到即将脱离这个苦海，丁梨从心底深吐一口气，脚底往上涌起一阵麻意。可高兴不到三分钟，大门被重重砸了几下。

丁梨下意识掏出手机，点开摄像头，镜头对准门口。

刀疤男见屋内没人回应，以为人还没回来，当即骂骂咧咧。转身前却看到门缝透着一丝微弱的光，装傻？

砰砰砰——

男人花臂结实有力，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房门。连站在屋内的丁梨都能感觉到地板在震动。

“开门。不是很拽吗？”

“臭娘们长得水灵灵，脾气这么大……调教几次就听话了……”

说话粗俗恶劣，让人一股火倏地从心底窜到头顶。丁梨熟练拨打号码，还给房东发了信息。

退一步，不可能。

警察房东先后现身，刀疤男态度软了下来，隔着门不知说了什么。下一瞬，房门被敲响，“开门，房东。”

嘎吱——

门打开，丁梨不意外撞上刀疤男狠毒的眼神。她稍稍一怔，转过头跟警察说明情况，对方离开前狠狠警告了男人，劝他做正事。

至于房东，还是老样子，嘻嘻哈哈谁也不得罪。

没打算能让别人给她解决问题，丁梨转瞬抬起头，眼神不屑，嘴巴张开，无声说了句怂包。

这一幕落在刀疤男眼里极为刺眼，他顿时火上心头，身上的肉开始紧绷，立马怒斥：“你他妈——”

边说，边伸出手，似是要将她拽倒。

女人没胆怯，双手抱拳，站在门口监控底下，依旧无声说无用的花架子。

忍无可忍。

刀疤男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他转了转脖子，推开旁边年纪不大但体格一般的房东，大步向前，一把抓住女人长发，正准备往墙一撞。身后吹起哨声，警察又回了头，大步跑过来。

“干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刀疤男反驳不了，也辩解不了。

罚钱扣留三天。

此情此景，丁梨打心底松了口气。不过她瞥了眼一边看傻眼的房东，开口道：“你看到了吧，我——”

话没说完，只见房东身子微微颤抖，一手擦着汗，一手掏出手机，讪笑道：“押金全退，可以吧？”

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丁梨挑了挑眉，眼里含笑，礼貌道：“当然可以。”

*

同一时间。

海心阁，雅苑。

赵杰明百无聊赖地看着跟前两人聊着听不懂的项目，他不由掏出手机，点开微博看了下热搜。

榜一显示：余灵回国，后面还带了个“爆”。

点开大图，女人一下飞机就被拍了。也不知是真粉丝，还是真水军，全方位无死角拍了一路，现在讨论页面上全是清一色的“姐姐美得一发入魂”。

男人上下划拉几页，眉头一挑，不怀好意地看向最里边那人，“沈老板你未婚妻回国了。”

梁潮楷回过头，看了眼吊儿郎当穿着白T恤的某人，眸里明晃晃闪过不满——打扰我们谈话了。

谁知后者非但不道歉，反而翻了个白眼，直叫男人眉心微蹙。

至于当事人，先是“哦”了一下，然后懒懒地抽出根烟，“嗞”一声点燃。烟雾朦胧中，男人表情似复杂也似毫无变化。

总之，隔着老远都觉得他心情一般。

事实上，沈善铮这阵子都有些烦躁，下了引子却迟迟无人上钩。加上这人嘴里吐了句“未婚妻”，这谁封的？

但他也懒得回应，这种听风就是雨的谣言，只有不明真相看热闹打发时间的人才会在意。

一根烟抽完，脑子也冷静了。

沈善铮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脸上白嫩的男人，问：“方案做的怎么样？”

“好。很好。非常好。”

谁知男人嗤的一声，“是吗？那可恭喜你，竞投时间提前一周，后天我希望看到你口中非常好的成果。”

话音刚落，赵杰明“啊”了一声，当即站了起身，却不料撞上桌角。他倒吸一口冷气，好在小腿适时被人轻柔，大掌灼热，力度刚刚好。

他垂眸轻手拍了拍身边人肩膀，而后抬眸：“沈大老板！沈哥！不带这么玩的吧！如果我说还没做好，你就不会提前了吧。”

然而，沈善铮也没看全他饱含期待希冀的眼神，反而视线稍移，对着那人勾唇扯笑，“不。行。”

*

只能说沈善铮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得打乱节奏。

尤其是丁梨，前脚刚搬到新家，后脚就被call回公司。如果有人问她什么感觉，想必她一定脱口而出：钱难挣。

不过抱怨归抱怨，但活还是得干。

幸运的是，原心建筑事务所的所有员工都是六边形战士，大家分工合作，忙了两个通宵，终于在投稿前天完工。

“呼——”小梅疲软地趴在桌上，正对着丁梨，双指叉开放在眼睑处，一脸严肃：“丁梨你瞧我的黑眼圈，我妈都说我是家宝了。”

语气幽怨，可表情着实好笑。

丁梨没忍住伸出手摸了下她头顶，劝说道：“好啦搞定就回去吧。明天一稿辨英雄。”

事实上，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

设计者，偏爱名次。有人赏识，不光是对技能的认可，也是对创作者审美的高度评价。

思来想去，不如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之间，床头柜传来一阵“嗡嗡嗡”声。丁梨啥也不管，被子盖过头继续沉睡。却不料，对方十分坚持，震动声不断。

她有些烦躁，看了眼屏幕，陌生电话。不知是拨错号码，还是怎么的，连续拨打了五次，让她一度以为是重要的事。

因困意太浓，加上没睡醒鼻音很浓，她翻了个身，摁下接通键后闭眸说了句：“哪位？”

沉默。

电话那头只听得见一道粗重喘息的呼吸声。

见没人出声，丁梨补了句：“哪位？听得到？”

许是后脑昏昏沉沉，睡意愈浓她止不住打哈欠。渐渐地，她涌起一股火，也不管对面是谁，“别打了。挂了。”

大概是困到迷糊了，她隐约听到电话挂断之前，对方说了一句。

“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