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虽然夜愿早早起了床,却还是等到离歌自然睡醒整理完毕才带离歌出发。
夜愿等在一边,看着离歌梳发,离歌见夜愿等着自己,手忙脚乱地却总是束歪,手中总会漏掉一两缕头发。
“惟月,我来帮你吧。”
“我很快就好,不用担心。”离歌怕夜愿是等急了,连忙解释。
“我来吧,从小我就是自己束发的,手艺不会比女子差,月儿可以放心的交给我。”
离歌原本就在为自己起晚了耽误了夜愿出发的时间而愧疚,所以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点点头,不想再让夜愿等自己了。
夜愿走近,坐在离歌身边拿起梳子,夜愿的个子比离歌高上不少,坐下后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也小了些。
离歌乖巧地往夜愿的位置挪了挪,转过身背对着夜愿。
夜愿的动作很轻,就算是遇到头发打结的地方都是细细地理,不像离歌一样每次都是直接用力,生生扯断好多头发。
离歌的头发很多,夜愿索性为离歌将头发辫起后再束起,但是夜愿也没有预料到,离歌竟然有那么多散落的碎发,于是干脆从自己头发取下一个发饰,为离歌别住碎发。
“好了,这里没有其他的发饰,就先这样吧,回了木灵阁后就能为你仔细打扮了。”
“谢谢。”离歌赶紧起身道谢,顺便鞠了一躬,又有碎发扫到脸上。
夜愿也起了身,用指尖帮离歌将散落的发丝挑开。
这是二人之间从未有过的距离,惹得离歌很是害羞,赶紧转过了身假装照镜子。
夜愿也察觉到了离歌脸颊泛起的微红,却只是平静道:“还满意吗?”
“嗯,很好看,谢谢你。”
答完后,离歌才真正开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方才注意到头上的黄色发饰。
离歌没敢做出反应以免被夜愿注意到,她侧身对夜愿说:“我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夜愿笑着答应的时候,离歌才注意到夜愿头上细辫边空出的位置。
原来是夜愿将头上佩戴的发饰给了自己……
得到的古琴被夜愿托人送去木灵阁了,而夜愿则是依旧帮离歌背着长枪,可是夜愿新换的华服与离歌的长枪并不相配。
离歌想要自己提着枪,夜愿却执意要来,离歌也不敢多辩,只能由着夜愿,惹得离歌心里甚是愧疚。
夜愿的阿姐住在洛城的中心位置,离闹市并不远,但是幽静宜人,一看就有与夜愿差不多的喜好,到那里时,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已经等在门口了,那两个人远远看见夜愿与离歌后就朝二人大步走了过来。
离歌下意识地等夜愿走在前面,想跟在夜愿身后,却被夜愿以手拦住,隔着衣物将离歌拉回了身边。
“别怕,着蔚蓝衣服的是洛云离,着宝蓝劲装的是顾策,等会还会有阿姐赵亦秋与姐夫洛将军二人,此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夜愿低声向离歌介绍。
顾策身着宝蓝与黑色相配的劲装,多几分干练的味道,看起来和夜愿差不多大,束着高长的马尾,额间带着和夜愿相似的银杏叶状头饰,而洛云离则是一身刺绣装饰的蔚蓝与白色相间的衣服,高马尾上的蓝色飘带随风摆动着,两头是粉色的穗,他看着和离歌差不多大,笑容却是像夜愿,与其说是恣意潇洒,不如说是得体,但是没有疏离感,而是极具亲和力。
顾策上来便想将胳膊搭在了夜愿肩上,却被长枪阻拦
“啧,你怎么还背了把长枪啊?”
顾策一开口,便是与外形极具相符的少年盛气声。
夜愿没有多说,顾策的话却听得离歌有些心虚。
顾策绕过长枪将胳膊搭在了夜愿肩上,玩笑地说:“看你这模样,这几天过得还不错吧,我可快被累死了,你不知道,你出去以后,梅长老总是在我面前念叨这念叨那的,真是,啧,头痛欲裂。”
夜愿闻言,不禁露出了笑容,即使一身明黄贵气色,也压抑不住少年意气的模样,离歌能感觉到夜愿见到洛云离与顾策后真的很开心。
洛云离向夜愿简单地行了个礼,唤了声:“前辈,”然后看向离歌,笑着说:“初次见面,惟月姑娘,夜愿前辈传来消息后我们都很想见你,特别是阿娘,总念叨终于有位女孩子可以陪她说话呢。”
惟月疑惑,明明是刚取的新名字,也不知道顾策与洛云离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离歌做出回应,顾策借着洛云离的话说:“不用害怕,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实在不方便的告诉阿姐也行。”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离歌答后,也看向洛云离,微笑点头表示谢意。
离歌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种热情,也确实因为不知道如何反应而觉得有些不适应,但离歌很喜欢这种其乐融融感觉,觉得夜愿的家人果然和夜愿一样温暖。
“进屋再聊吧,饭菜应该也快备好了。”洛云离说,虽有类似,但与夜愿的浅笑不同,洛云离的笑更加灿烂。
“走吧走吧,别让阿姐和洛将军等久了。”顾策附和道,将夜愿往前推了一把。
“啊!”这一把一推,顾策自己却被枪身拍到了。
顾策将长枪接过,说:“这长枪还是交给我吧,我是枪灵,收枪我熟悉。”
顾策接过枪,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转动枪身,说:“手感还不错,是惟月的吧,对女孩子来说稍微重了点,但是把好枪。”然后,娴熟地用灵力收起。
离歌瞠目结舌,疑惑地文:“为什么,你可以收起我的枪?”
“用灵力收啊,阿愿没教你吗?”顾策也很困惑。
随后,顾策假装弯腰小声地用其实并不小的声音对离歌说:“算了,阿愿有点笨,别告诉别人,毕竟阿愿是我们木灵阁的阁主,说出去有些丢人。”
顾策直起身后说:“到时候我教你。”说罢,又将胳膊搭回夜愿肩上。
洛云离习惯了顾策总爱说话闹哄哄的,只是见离歌内向话少,怕离歌不适应,准备走到离歌身边护着离歌,却被并没有察觉到洛云离意图的顾策一把搂住,夜愿则趁势隔着衣袖轻轻拉住离歌的手腕,免得离歌被落下了。
洛云离愧疚地朝离歌笑笑,却见到了夜愿握住离歌手腕的一幕,心照不宣地偷笑。
顾策一边搂着洛云离,一边搂上夜愿的肩,微微用力将夜愿往自己身边靠了一下,说:“运气不错呀,你一直未到阿姐着急得很,我还跟云离说了你再不来我们就干脆将饭菜都吃了,不给你留的,结果还是被你赶上了。”
“我才不担心这个,阿姐会为我留的。”夜愿傲气笑说。
“哎,你这家伙,啧,还别说,你是真的讨阿姐喜欢,就凭你这张白白净净的脸阿姐看了就喜欢,从小到大我们受罚的时候,哪次阿姐没偷偷给你送吃食送药的。”
“阿姐也没少给你送哦。”夜愿看着顾策气急败坏的脸,忍不住笑了。
“那也是要先给你,阿姐可偏心了。”
夜愿看了一眼顾策,微微挑眉,转头对洛云离说:“云离,有人说你阿娘的坏话哦。”
离歌显然没想到夜愿还有这样的一面,眼睛睁得圆圆的期待着后面的剧情,却低着头不敢明着看热闹,只能偷偷瞥一眼,刚好碰上夜愿突然看向自己,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个笑容,明媚得让离歌无法移开眼睛,离歌在不经意间随着夜愿露出笑容,夜愿见离歌的笑容呆呆的,心里觉得可爱,笑得更深了。
“云离才不会被你挑拨呢,是吧?云离可是我的好徒弟。”顾策接话。
“好啦,你可别趁机占我的便宜,我可没拜过师。”洛云离笑着回答。
“喂!你们几个先别聊了,快进来,饭菜都端好啦。”门口有人冲着几人用力挥手。
闻言,夜愿回头看向那人,笑着回应:“来了,阿姐。”手却将离歌的手腕握得紧了。
“来喽,阿姐。”顾策也附和道。
顾策松开搂着夜愿与洛云离的双臂,跑向赵姐姐,停在赵姐姐面前,说:“我先到的,阿姐,是阿愿和云离拖拖拉拉的。”
“知道啦,你小心点,别摔着了。”赵姐姐和声训到。
顾策却只是笑着等几人走到。
走着走着,夜愿忽然松开了握着离歌的手,离歌感觉到后看向夜愿,离歌也不知道,夜愿为什么总是突然与自己走近,又突然恢复到礼仪的范围,再去看夜愿,夜愿却只是体面地微笑。
“愿儿,你终于来啦,听阿策说你有要事要处理,我也不敢打扰你,知道你提前到洛城后,派人去请你,却只见到了琴弦不见你的人。”
“我那时还有安排,就先缓了缓。”
“好~我知道你忙,你们几个呀,只要能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阿赵姐姐对几人说。
“你就是惟月吧,我们家终于多了个女娃娃,走这么远的路过来辛苦你了,进屋吃饭吧。”赵姐姐微笑着对离歌说,笑容里带着长辈的关心。
赵姐姐牵起离歌的手,离歌下意识地看了看夜愿,夜愿明白离歌的意识,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离歌不必担心。
“来吧,随我过来。”赵姐姐轻声对离歌说。
进屋时,赵姐姐的夫婿洛将军刚将饭添好,跟在赵姐姐和离歌身后的几人赶紧上前帮忙。
“亦秋,小愿公子与惟月姑娘刚走了这么远的路,先让他们吃饭,等会再聊吧。”洛将军对赵姐姐说。
闻言,赵姐姐带离歌落座,对离歌说:“饿了吗?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夹。”夜愿则端来热饭递给离歌,坐在了离歌的另一边。
离歌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饭桌上的人,席间,赵姐姐与夜愿一直为离歌夹菜,离歌原是有些放不开的,但是有二人帮忙,离歌也没饿着。
饭后,夜愿、洛云离、顾策与赵将军一起收拾起碗筷,离歌准备去帮忙,却被赵姐姐拉着坐下了。
“平日里这些都有家仆帮忙做,但是愿儿他们毕竟身份特殊,有外人在不好,所以愿儿与阿策过来的时候都是他们自己收拾的,放心吧,他们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可以完成的。”
离歌有些搞不清状况却还是点点头,赵姐姐拉起她的手,说:“好孩子,让我看看你吧。”
离歌眉眼明媚,眉眼间的英气不输一般男子,笑着的时候却甚是乖巧,眼神却有些怯生生的。
赵亦秋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能从离歌的眼神中读懂离歌是吃过苦的人,温柔地说:“好孩子,虽然不知道你与愿儿是什么关系,但是进了木灵阁后就开开心心地生活吧。”
离歌为这突然的善意心头一暖,真诚地说:“谢谢姐姐,夜愿是受人所托带我出来学习枪法的。”
“长枪吗?阿策刚好是这方面的好手,我见你生的乖巧,原来是枪灵吗?”
“嗯嗯。”离歌点点头。
“灵应该是不能像人那样算年纪,但我瞧着你的外表,应该与云离年纪相仿,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也可以一起在木灵阁学习。”
“说来呀,木灵阁真是我的福气之地。我幼年时不幸失去双亲,后得木灵阁收养,有了愿儿与策儿两个乖巧的弟弟,也在那里与我现在的夫君相识相亲,得夫君照顾。又因幼时的伤,我无法生育,苦闷之时,恰巧碰上了云离诞生,那时我照顾云离比较多,云离突然叫我阿娘时我又羞又喜。”赵姐姐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离歌认真听着,古往今来,真情的流露都是最动人的故事。
“只是后来婆婆不在了,我在愿儿与策儿的见证下与夫君结下连理,我也从木灵阁搬到了洛城,可这颗心似乎还留在木灵阁,也就常常忆起在木灵阁的日子。”
“云离也长大了,我与夫君只是普通人,陪不了云离那么久,云离终究也是要回木灵阁的,但是,你们有木灵阁,木灵阁有你们我都很放心。”
赵亦秋看着离歌懵懂的表情和脸颊上淡淡的疤痕,心中对刚见面的离歌升起心疼,柔声说:“以后,就放宽心在木灵阁生活吧。”
差不多的时间,密林里,忘昭还是坐在木屋前的蒲团上,风悠悠地吹,忘昭静静冥想,林子里似乎格外安静。
离歌摘回来的桃花已经掉落,枯萎,却被忘昭压在还未雕刻的木牌间风干,没舍得扔。
一个人的生活本来应该是忘昭很熟悉的,忘昭却有些不习惯了。
总该有个人从屋里跑出来,径直停下坐在忘昭身边的蒲团上,问忘昭他发了这么久的呆是在想什么。
也该有个人远远地呼喊忘昭的名字,提醒他天还有些凉,得多穿点,再索性从屋里抱出披风给忘昭,免得忘昭只是嘴上答应。
还该有个人,滔滔不绝地向忘昭讲述新看的话本里有些什么情节,主角们又做了些什么,讲完后,想起自己未雕完的木牌,拿到忘昭身边一边接着雕刻一边喃喃自语。
万种情景,都不该像此刻一般寂寞。
离歌来过,至少一定会留下痕迹,有屋里留下的衣物玩具,有屋前种下的花草,也有忘昭空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