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以为那日拍打她的是孟章。
正午时她刚刚苏醒,还没有完全从骊的迷阵里走出来,看到一个孩子模样的以为就是住进这里的新主人,想要打个“招呼”,结果没出手就被掰开了裙摆……不被地精认可的人是不能随便这样做的,兮就这样傻楞的在池底待了好几日。
这个老地精居然还如少女怀春一般思考,要是被那个“罪魁祸首”看到原身,她是否还有脸面。
或许是终于想着君子报仇一事,先是要一口气搞死对方才是上上策。兮作为绕云府的地精头头,遵守着府邸主人的约定,绝对不能走出璞玉园半步,也不能杀生,但在她的心里冻死便不是杀生,毕竟那一刀只是命中心脏而已。
所以“心善”的她一直等着府邸主人回来,来解开她的约定,谁知主人还没有见到,自己就被无名小卒玷污了。
兮施法将寒冰厚厚的覆盖上池面,来一手死无回旋之地,这池子里的水,寒冷刺骨,再加上匕首上的毒,不过半个时辰,“罪魁祸首”就要一命呜呼。她自觉做完所有便是完美,想要等过时辰捞尸。还没有走出几步,忽听一声冰面破碎的声音。她立马转身过去,看到附上法阵的冰面愕然出现一道裂痕,都没来得及补上,那裂痕已经变成缺口将冰面撑裂,池水翻滚像是海浪波涛。
卷断还未□□的白荷。
“什!”兮看到那池面呼出的寒气直逼她而来,只能一个翻身退到游廊前沿,变换出莲瓣的法阵挡在自己面前。
池水打在莲瓣上瞬间结出冰坨子。
兮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莲瓣已经冻成一块冰山,寒气出的瘆人。还好她本就是以冰为修为,也不算什么伤害。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攻击的她,抬眼望向空中金乌已被那物件遮住。
是一黑一白的傀儡,黑的拿着大刀,白的算着算盘,好生诡异。
兮变出自己的长鞭,却不敢踏出莲瓣半步,上面两鬼正从垂着头看着她,似是盯着猎物的哨鹰。
因为这出水的动静,在其他院子里打扫的解君也听到了,她被解老头派来看看怎么回事。
解家小子还没到院子,就看到了天上那俩物什,幸好那物什没有注意到解君。她就悄悄地翻墙进了后院,猫着腰走到游廊后面一个隐蔽处,因为杂物的遮挡只能看到在她右手边的兮。小女孩内白外粉沙的衣裳,还有腰间的荧光链子,和摇摇欲坠的步摇。
但是看一眼就知道瓷娃娃绝非善茬,那手上的沾血冰匕首就是证据。
解君的视线只在兮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并非黑白两鬼有多惊艳,而是驾剑在空中的孟章,她明明亲耳听到孟章说自己不会御剑。
解竹元想了想,便在后面静观其变,说不准就是府邸进贼,孟章在除贼罢了。虽然她的好孟兄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怪就怪在孟章今日穿的是浅色衣裳,为何现在上半身都变成了深粉,尤其是胸口的更加张牙舞爪。
在暗处的小孩子思索了片刻,觉得叫一个神君捉贼也太没有面子了,不如出面让她来。于是自作聪明的解君,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很爽朗的“解围”道:“孟兄,捉毛贼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
解君她自信地瞥了眼兮,好家伙,这瓷娃娃脸上全是血痕,她也正好撞上瓷娃娃凶恶的眼神,下一瞬兮的脸已经凑到解君面前,近在咫尺却又立马停下。
解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动作跟不上脑子,明显的愣在了原地,再过一息,兮的手就可以够到她的胸口。兮想要做擒住麻雀一般,掐死这个孩子跳动的血液。
但是瓷娃娃没有得手,刚刚浮在空中的细线现在束缚她无法动弹,要不是孟章看到解君时精神空隙的停息,兮根本无法动弹。
两人正激情对视,解君吓得一时间找不着北,而兮怒目圆瞪的样子似乎想要咬下面前人的头颅。
天上的黑鬼遮挡住金乌,极力挥起大刀,白鬼紧跟其后不停地拨弄算珠,空中的利刃声和算珠碰撞的落子声。
有东西在束缚兮,不知是什么,但是她浑身都在疼,像是针扎,直到她看到眼前的小孩眼下的血痕,才知道这利器的由来。
解君也跟着动不了了,她是痛的动不了,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她。
她们只听到孟章一句:“竹元,快走……”
然后解君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醒来时候,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得清事物,整个脑袋都绑上了白纱布,眼眶下头火辣辣的痛,像是上火的嘴角沾了辣椒。
“有人吗……”解家小子想要用自己的大嗓门叫人扶她一把,可是脱口而出的只有沙哑,嗓子也是撒了一把盐似的难受。
她躺在床榻上,听到有什么人东倒西歪地跑过来,可惜她眼睛的视野实在是太小了,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头顶,紧接着就是解满的大呼小叫:“爷爷!阿姊醒了!阿姊你还痛吗?想喝茶吗?有没有不舒服啊!”
小鹦鹉一下子捣鼓出这么多话语,叫解君一时半会也接不上,她嗓子实在是痛,断断续续说:“难受,嗓子眼也难受,想喝水。”
解满得到了命令一蹦一跳的跑去给他的阿姊倒水喝,边走还边说:“阿姊,你中毒了,爷爷叫你暂时不要去掏鸟蛋。”
过了一会,解满将茶杯放至柜子上,小心扶起解君:“还有那个白荷妖怪已经捉起来了,骊大人正审问着呢。”
“白荷妖怪?”解君喝了一口茶水,想起早上和她贴脸的瓷娃娃,问道,“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解满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他上前将俩小手指头贴到解君脖颈处,好一会才伸出来,喃喃道,“没有发热病啊。”
“我只是脸疼,嗓子眼难受,当然没有发热病,到底怎么了?”解君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实在着急,急着闷了茶水,又止不住的咳嗽。
“慢点喝!”解满一边拍着解君的背一边解释,“不是那个妖怪伤了阿姊你吗,还有那个小神君,爷爷、我还有骊大人赶到的时候,你们三都倒地上了。”
“是那个妖怪伤的我?”但是解君亲眼看到兮也和她一样被困。
忽然屋门被骊打开,后面跟着的解老头脸色有些紧张,他看到自家小子,直招呼:“阿满,走,跟爷爷走。”
解满有些不能理解,他想留下来照顾自己的阿姊,歪着脑袋不肯动。
“我不!”
“给你姊姊煎药去!”解老头找不出好的借口,眼神朝着骊求助。
骊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将手中一个小瓷瓶塞进解满手里:“阿满,煎药要用到这个小药丸,你爷爷年纪大了,眼睛迷糊,看不清楚要放多少。”
“哦!”解满心满意足接受了这个理由,跟着解老头去了庖屋,临走前不忘嘱咐一句,“那阿姊要好好休息哦。”
解君点了点头。
骊关上屋门,随手上了一道结界,将声音隔绝。
“骊大人?”解君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地垂眸。
“竹元。”骊有些难以启齿,坐在榻边。
解君顶着一脑袋的白纱布,谁都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大人是想说孟兄的事情吧。”
她开口一击闷雷:“我知道是孟兄弄伤我的。”
“……好竹元。”骊握住解君的小手,小手热乎乎的,声音却截然相反。
“骊大人不用担心,我还是认得清是非。”解君没有脱离骊的手,任由愧疚的大人用来表达歉意,她很冷静的解释,“都说孟章神君只是失忆失去能力,现在应该是找回能力了?”
“是。”骊听着解君说。
解君知道自己下的一子猛棋,只不过这么快就遭了报应也是没有预料到,这几日的相处都快叫解君忘了接近孟章的初心——是利用。
她的友情之手是不纯粹的。
可是解君又在暗喜,要是就这样欠了一个人情,何妨不可?
孩子的心思全部由白纱布遮挡,只落下一句:“大人,友情是一道伤疤就可以驱散的吗?”解君说出这样的话,自己都觉得心慌。
骊有些意外于解君的果决,短短几日的相处,两个孩子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交情?
“我知道,但要拜托你告诉梅元真相。”骊说出来意,“也就你能劝住他。”
“好,我会的。”
解君眼眶下的伤一直在作痛,像是故意的告诉:你深明大义换来的人情,好值得。
这样说来她真要好好感谢那个地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