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宄将头仰了仰,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如临大敌,又因为两人靠得很近,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
“原来神君大人已经动了心,与那个残缺玩意同床共枕了。”
剑光刺目一闪,在莫须宄的脖颈处留下血痕。
“漓的魂魄在哪里。”孟章冷声,像是掉入了万丈冰原。
“骊大人的魂魄自然在我的手上,不过……”莫须宄伸手两指捏住了剑身,鲜血从指尖流下,“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
“你想要待客之道?”
孟章几乎是将字咬碎了在说出来的,他脸色难看抽回手,将长剑一斩:“那就让让你看看。”
只见剑气劈开荒漠的黄沙,细沙与孤烟在空中旋转,一条青龙吞云吐雾出现在上空,霎时紫雷如悬空的咒,幻境的一切开始改变。
莫须宄擦了一把颈上血,看着自己制造的幻境被孟章强行逆转,他好似早就料到:“世人学其咒法,无不呕心沥血,谁人又知道神君大人可以随随便便就捏碎。无天资,无树荫,活着也便随随便便了。”
此刻黄沙和荒凉变成璀璨的星辰,星碎在孟章脚底的蔚蓝中,宛如一面卧倒在地的薄镜。孟章衣袖飞舞,悬在空中,身后就是青龙绕,他当然听到了莫须宄的话,在这璀璨下,连声音都开始充盈。
“从粗糙中来,尽其职责,万物都不随便,万物都有存在的道义。”
“哈哈哈,神君大人这是打算感化我?”
孟章随手变出一图星阵,他看着手中灵动,道:“你不配。”
莫须宄镇了下,他察觉到周遭细线已经消失,来者已不用束缚就可以杀他于无形,他笑了笑问:“神君大人当年纵身一跃就为寻此道义?”
孟章知道莫须宄在与他耗时间,便直接了当:“你等不到骊山那位。”
“我在等骊山老母?哈哈哈哈!好笑。”莫须宄双手展开,他指向幻境虚无,“宁愿与虚幻为伴,也不要被什么上神所乞怜。我可不是什么骊山莫九,孟章你听好了在你面前的是蛇妖莫须宄!”
孟章没有回应,他明显感应到莫须宄灵力在上浮,虽不惧这厮忽然袭击,但处处小心,总归是好的。
“神君大人不要不理我,只要您能答应我一个要求,魂灵自然会回到漓身上。”
“说。”
“在骊山老母到来前,取我首级。”莫须宄笑意不减,将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至于躯壳,就由神君大人处置了,当然我需要死得‘悲壮’一些,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未等莫须宄反应,孟章已经拔剑朝他挥来。剑风将星空撕裂,又重新聚拢,莫须宄硬生生接下一招,却因为冲劲后退不少,鲜血从嘴角溢出,他随性一擦:“神君大人果然雷厉风行。”
“有决心赴死,难道没有能力接下我的招数?”
孟章一撇长剑好似挥墨般潇洒,剑柄上镶的珠宝发出微光,见持剑者紧锁眉梢,身后星河跟随变出七宿模样。七位星君像是守卫都城的士兵,牢牢护住悬在半空的主帅,其中主帅一挥手,角木蛟便作矛冲向莫须宄。
莫须宄没有机会躲闪,长矛刺入腹部,鲜血直流,滴在薄镜上,透出些许红光,他笑了笑,面容狰狞可怖,越看越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鬼。随后这厮伸手握住长矛,扯笑不甘落后:“看来神君大人没有打算留我个全尸了。
不是说万物皆有灵,您怎么如此残忍?这可不是追寻道义的四象青龙。”
“抽骊血的是你,换江渠黑龙之血的也是你,那怎么不见你说的‘残忍’二字?”孟章变出一把匕首,他的语气中没有多余感情,似乎是将怒意压到了极点才会这番表情,“洄也是你杀的,对吗?”
莫须宄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绝赞的笑话,他笑得抽痛,急忙捂住正在滴血的伤口:“哈哈哈哈!神君大人居然将他们列入了万物之中?万物是那些黎明百姓?他们不过草芥,不过一粒灰土,可怜世人自诩清高妄做神仙!既然如此,我随便杀个草芥又如何?神君大人还会为此生气吗?”
莫须宄说着匕首直刺他的脸颊,但是他没躲,他依旧将此处作为舞台,高谈阔论:“我懂神君大人的意思,小腹的伤口是为了骊大人,那这个匕首就是为了……为了江渠,对对对!定然是江渠,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可怜至极。”
他的笑容极具蛊惑,又是癫狂,又是不知所云。
“江渠的脸我也曾一瞬间心动过,可惜了,可惜了,实在是恶心,实在是倒胃口。神君大人你知不知道,江渠他居然还妄想取代骊在我心中的位置,他是什么东西?一江水患,可怜虫豸,要不是我出手救了这虫豸,他早就成江鱼腹中餐!”
孟章看到愈发没有遮拦的莫须宄,冷静与理智攀上他的心绪,凤眸里的不可一世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毕竟与生俱来。
帐中神君缓缓开口:“说够了吗?”
“哦,对了!”莫须宄听罢转头道,“洄是我杀的,骊大人是我分的尸,‘丢弃’漓的也是我,还有,神君大人不想知道我对骊做了些什么吗?哈哈哈哈,说来好笑,只是在牢中强迫三四,对其动手一二……”
他的话未完,四把长剑依次从其嘴、胸以及双腿穿透。莫须宄七窍流血,最后一丝魂魄被四剑锁在躯壳中,无法挣脱。
魂灵的力量灼烧着他黑色的心,烧尽最后那余光,骊山莫九哑了声嗓,只能用魂力呐喊:“上苍视我心尖肉,却见死不救,让我轮入畜生道,生做恶鬼落魄,还劝回首?我看那神祗自渡不能,而我逍遥称王!”
最后的话语落地,孟章便挥剑砍下了他的头颅,让莫须宄没有说话的机会,那血铺满四下,看似淋漓生动,但其本质早就凝固成团,又是恶臭又是惹人怜。
血珠子粘在孟章的衣袖上,与那白鹤成双,可叹要是白鹤不生于此,早就朝着天空飞去了。
正在此时,骊山老母赶到,结界也在一瞬息间散去。这位运筹帷幄的上神,看到孟章提着她小儿子的首级。剑光寒人,照在孟章的侧脸上,阴郁之情混合血腥,实在难闻。
骊山老母将诧异吞回肚中,严肃与端庄依旧:“青龙,将莫九的头颅给我。”
孟章长剑一甩,血滴溅在野草上,他没有作揖,也并不客气:“莫须宄的头颅我自有处理的方法。”
“你!”
眼见孟章要御剑走了,骊山老母呵斥道:“骊山的人,你敢动?”
孟章转过头:“莫九是你骊山人,至于莫须宄是不是,您应当比我清楚。”
骊山老母愣了愣,她忽然苦笑一声,风卷野草地,一阵而一阵的土腥味扑鼻。
“好一个莫须宄……莫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