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将 第9章 独居

这一天，我意料之内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那位小公主是个又刁蛮又记仇的女人，这件事也是个足够让我冷江也头大的事情。

且不说几天来每每找我麻烦，妨碍我上课读书，还闹了几次内院厢房鸡犬不宁。

这天，我们在练习行走的礼仪。

作为一名没有品阶的宫人，行走自然不能还像从前那样随意。每一步都要像周尚仪那样小心翼翼地迈着小步子，甚至还要低下头去，每一步都要十分谨慎。

但是虽然低下头，重心却还是要稳住，身体不能乱晃，尤其是头上的饰品，是不可以发出声响的，而且裙摆不能有大幅度的摆动。

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女人们头上还要戴饰品，为什么还必须要穿裙子。

我也不太喜欢这样的姿态，卑躬屈膝的，我并不能明白为什么我们要畏惧那个住在皇城里的男人。要知道，如果我能和父亲大人联手，就能轻而易举取了他的性命。

不过如今是为了吃饭，如果真的动了手那我岂不是没饭吃了，所以或许卑微一点也无所谓，我也不是很在乎。

“不过是个下等货色，竟然还有脸混进来，以为自己是谁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小公主站到了我的身边，低声对我说。

她似乎是不跟我吵一架不肯善罢甘休的，一定要逼我骂她或者动手打她。

可我一向不会与人吵架，也不觉得吵架能解决问题，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对她一再忍让。

没想到这次她却为了要和我吵一架一直跟着我，从练习到吃饭，一直到中午休息回到了厢房，她一直跟到我的厢房门口。

“喂！你是哑巴吗？你不会说话吗？”

“你很闲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这句话却像是点燃了她心里的火，让她燃烧了起来。

“你很无聊。”

“你！”

“公主，冷江她不太会说话，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徐男看到我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跟屁虫便想要过来帮我。

我现在倒是很能明白她是一片好意，毕竟每次这个小公主都很能来事，影响大家休息。

“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徐男的话。徐男干净的小脸上顿时泛起五根手指的红印子。

“我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用徐男的话来说，她就像个小炮仗，一点就着，但是她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刚来那天给每个人都送了点心，就是因为想要给我分些点心才会闹成这么难看。

现在，她就是被点着了。

巧了，我也是。

“啪！”地一声，我回敬了一巴掌在她那白皙的脸上。

她无聊要啰嗦，我奉陪；要打架，我奉陪；因为我打别人，不行。

她或许是没想到我竟敢打她，又或许是那一巴掌下手还是有些重的，她显然有些懵了，迟疑了片刻，又气又恼，瞬间张牙舞爪跳起来想要打我。

周围的女人都被我那一巴掌惊住了，愣在了原地。

看她的巴掌在我眼前晃动，我都精准地抓住她的手并回敬给她自己，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没几下她就被自己的手打得鼻青脸肿的了。

可她的精力似乎十分旺盛，不仅没有因为与我抗衡而弱下来，反而越来越激动，手脚并用起来，可对于我这样一个杀手来说根本只是挠痒痒的程度而已，但却也没法完全压制住她的四肢。

我们扭打成一团，因为厢房的空间狭窄，所以小公主还在我们扭打时误伤了旁边劝架的几个人。

很快，周尚仪和两位教养嬷嬷被找了过来。

小公主面对着厢房外，看到了她们，立刻收了手，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而我发现她停手之后，手就停在了半空。

就在我停下的同时，门外赵嬷嬷大叫一声：“住手！”

这是个巧合。

我是因为小公主停了手而收手的，我一向不会欺负别人，但是如果别人对我出手我是绝不示弱的。

小公主不管是对我啰嗦还是大吼大叫都还好，我倒是不在意这些话，毕竟话语既不会让我受伤也不会让我饿着。

但现在却像是我因为赵嬷嬷而停手一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很快，这件事传遍了行宫，甚至一传十、十传百，说冷江动了手，丝毫不手软，而冷江这个名字也变成了似噩梦的存在。

这件事的结果当然不会对我有利。

一个原因是小公主。她是异国公主，自然不能亏待，加上她对事情添油加醋，而我一向懒得解释，这件事便成了全是我的错。

另一个原因则是听说这件事的女人们。许多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也听说了小公主被我按着吊打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我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但是她们似乎把我当做一个脾气暴躁的野女人，一个美丽的怪物，而不是一个杀手。

虽然一旦来到行宫的女人都是不允许再放出去的，不论生死都是皇城的人，而我的罪又不至于就这样把我处死。加上太后娘娘还没有来这里选拔过，不好私自处理，即便处理了也没有人可以顶替我的位置。

但是这件事还是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安排。

周尚仪找到了我。

“冷姑娘，我知道这件事其实也是小公主的不对，我虽然姓周，是滨下城人，想要向着你，但是小公主终归是小公主，就算她蛮不讲理，我们也不能亏待了她，所以……委屈你一下好吗？”

其实什么样的安排都无所谓，我原本混进来就只是为了有口饭吃。

我点了一下头。

从那天起，我便以被惩罚为由，一个人搬离了厢房到一个备用的单独小厢房。

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又脏又乱，还堆了许许多多的杂物，里面只空出了一张床的位置，好在还有一张破旧的小方桌。

这里很安静，说是惩罚，我却更觉得这是奖励。

但也从这天起，我不再被允许去和大家一起上课。

当大家都在外院上课时，我还是要上课，不过教大家的是尚仪尚乐，而教我的尚仪下的曹掌事和尚乐下的黄掌事，用膳时则是教养嬷嬷孙嬷嬷盯着。

这样虽然麻烦，但却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就这样，我被监视着学完了礼仪和乐理。

因为礼仪和乐理并不麻烦，这些东西只学十天，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为进宫做准备。

而在我被孤立起来的这段时间，其实只有两个人来看我。

苏戥，和常与她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其实一开始我不大明白苏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清晨她还会照旧看我在院子里练武，像以前那样，我在一旁舞剑，她倚在门边注视着我。

有时空下来的时候，她还会做一些很好看的小东西送给我吃，她说这叫茶点，是一种点心，甜甜的，和我在周府吃过的那种很像，只是在周府时并没有人告诉过我那叫什么，我只觉得甜腻得难吃。

但苏戥做的茶点不仅很好看还十分好吃，甜而不腻，还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她待我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给我一种很温暖又不炽热的感觉，淡淡的。

她很漂亮，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总把脸抹得像鬼一样白，皮肤却天生就光滑细腻；她还很爱笑，笑起来时脸上就有两个浅浅的梨窝。我觉得她像一只白色的小山雀，干净、纯粹又……可爱。

她和其他女人一样，很爱说话，虽然我不回答她，可她还是会一个人自顾自地对我说话。

“小江，”她是第一个这样叫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擅自这样叫我的人，我其实更习惯别人叫我的名字，“其实我以前还有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弟弟，但是我是嫡出，弟弟却是庶出，我虽然小时候常和弟弟玩，和弟弟的感情很好，但是弟弟和姨娘总被母亲排挤。后来没过多久，弟弟在花园玩的时候掉进池塘就被淹死了。

“我很喜欢弟弟，他其实是个很善良又单纯的孩子。我知道其实是母亲把他害死的，他死的时候只有八岁。他和你一样，不大爱说话，很爱吃我做的茶点。他很爱看书，会教我念诗，父亲很喜欢他，会叫他和我一起练字。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园子里放风筝的时候，我的风筝和弟弟的风筝缠在了一起，他想帮我分开就用力一扯，没想到把我的风筝弄破了，掉进了池塘里。我很伤心，想要告诉母亲。他就那样拉着我的袖子求我不要告诉母亲，我原本只是一时心软，才没有告诉母亲，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弟弟给我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风筝。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姨娘和弟弟连夜做出来的。姨娘也对我很好，可是姨娘是原本只是父亲的通房丫鬟，因为生了弟弟才会做了姨娘的。我母亲一直都很讨厌姨娘，也很讨厌弟弟。弟弟刚死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前年……我家……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才从管家那里听到了事实……可是父亲母亲都已经死了，弟弟……也不会活过来了。

“小江简直和我的弟弟一模一样，所以我很喜欢小江，也很希望小江能把我当成亲姐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