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将 第7章 苏戥

是她！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实在是让人难忘。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却足以让我记住她了。

别的女人在我眼里，或许只有裙子的颜色才能有所区分，但是她只用这一双眼睛就能让我记住她。

就像一泓清泉，在这样一个不算清爽的早晨，这双眼睛却让人一下子深陷其中，有种沁人心脾的感受。

不光是这双眼睛，她的眉毛细细弯弯，跟周夫人画的很像但她却是天生，眉毛弯弯温柔，但眼球靠上，下三白眼带着天生的疏离感，让人难以接近。

她鼻子正面看细细的很娟秀，但鼻梁挺拔，有着流畅的曲线，像一个小小的驼峰。

她的嘴唇……嘴唇稍微有些薄了，但上唇有一颗圆润饱满的唇珠，不像是唇脂的不自然，她的嘴唇是带着些许欠缺气色的粉嫩水润。

她的神情给我的感觉有些像一只高傲的但亲昵的猫儿。

“不用。”我冷冷地回答她。

她很美，但与我无关，我一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她大概是误会了我的迟疑，还是硬把手帕塞进了我的手里。

这方手帕很简单，是一种很舒服的材质，我说不出来，很软但很结实，有些透亮很漂亮，洗得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上面并不像平常女人家绣的无比俗气的花或者蝴蝶，而是两片金黄的银杏叶。

当我在抬头时，她已经走远了，只在转角处留下了一抹背影。

她有些纤瘦，但是她的脸却有些圆圆的，脸颊线条圆润流畅，眼睛也是圆圆的，又有些像一只无辜的小兔子一样——我怎么会突然关注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真奇怪。

太阳完全出来了，虽然是初春，但我却极易出汗，在太阳下我就会不断地冒汗。

大殿里一直静悄悄的，外院也是一样。

不知又过了多久，金尚乐走了出来，她和周尚仪一样，走路时迈着细碎的小步子，不疾不徐的样子，步伐让裙角摆成了一朵花。

“进来吧，不必站着了。”

我没有说什么，跟着她回到了尚仪司内。

今天的尚仪司比昨天更加热闹了些，当然只是视觉来说是这样，在周尚仪与教养嬷嬷面前，这些女人自然不敢放肆，都乖乖的，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

吃过饭后，因为还有另外八城的姑娘还没有到，周尚仪金尚乐以及二十四位采女忙着交接工作，自然是没有空给我们安排课程学习，所以就把我们交由教养嬷嬷带领回到内院休息。

一个上午的时间，八个城的姑娘会陆续到达。所以这段没有管束的时间是这些女人们友好交流、互赠礼物、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

她们在内院进进出出，巧笑逢迎，带着各自的地方特产或是金银首饰，指望着在此时站好队，拉拢好一帮姐妹将来方便在宫中立足。

毕竟这些秀女中并不都是像我们滨下城一样都不愿意嫁入宫中，也有高族贵女早就内定了名分，只待入宫便可享荣华富贵。

而这段宝贵的自由时间对我来说却是个不错的休息机会。

毕竟听嬷嬷讲起我们的学习也将从明天一早开始，之后便极少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自由往来了。

内院里为我们准备的厢房并不多，因为我们并没有品阶，在这里，大家都等同于普通宫人。

内院东侧是连着的五间厢房，每间厢房能住二十个人，是一张很宽很宽连在一起的床，徐男她们说这叫通铺。一张床上有十套被褥。

和这么多女人睡在一起我很不习惯，不管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别扭。

或者说……和这么多人待在一起我也会浑身不自在。

这样大概不能算是特立独行，也不是她们嘴里说的那样爱出风头，我只是很不习惯这样不能独处的生活。

我们被安排和那群奇装异服的女人们住在一起，听她们说，她们是来自和原城的姑娘。

而和她们早上一起到的那九名姑娘来自瑀阴城，你其中有七个被安排住在隔壁房间。

这段休息的时间里，这些喜欢叽叽喳喳的女人就又跑去隔壁房间闹腾了一番。

我猜大概她们应该也会和我一样，并不很喜欢这些妖娆长相的美女。

我们这间屋子新来的十一个女人在叽叽喳喳地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边商量接下来去和哪个城的姑娘打招呼，还讨论着都哪个城来了贵女。而我则躺在自己的床位上闭目养神。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苏姑娘帮你求情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诶，你跟苏姑娘认识吗？她为什么要帮你？”徐男没有急着和她们一起去，反而留下来找我啰嗦。

苏姑娘？就是那个给我手帕的姑娘？

我睁开眼，但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张明媚清澈的脸，她还真的是个可爱的……姑娘……而不是一个女人……

她和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是个孩子一样清纯可爱的年轻姑娘。

“冷姑娘？”

我这才回过神来，但我并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苏姑娘？”我反过来问她。

“对啊，苏戥苏姑娘，她可是瑀阴城城牧的亲妹妹，算是贵女了。你知道瑀阴城城牧吗？他可是公主驸马，前丞相之子，当年苏丞相权倾一时……”

“为什么进宫？”

“什么？你说谁？苏姑娘吗？的确，但凡有点权势就不会送自己家的姑娘进宫，不过……”徐男说着说着降低了音量，凑到我的耳畔对我说：“前丞相已经不在了，苏家失势，如果想翻身，只能靠苏姑娘了。”

“谢谢。”

“你说什么？”

我一向不会把话说两遍，所以又闭上了眼睛。

我听到徐男大概觉得扫兴离开了床铺，走出了房间。

大概因为昨晚一夜没睡，我在闭目养神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没过多久，我忽然感觉有一只手靠近我的颈部，我一向睡眠浅，对于颈部这样重要的位置更是十分敏感。

我还没张开眼就迅速出手抓住了这只手，拧了过来又向后一拉，只听一个尖锐的女声“诶呦”了一下，一个女人的重量便压到了我的身上，她的一只手不小心按在我的心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奇异芳香，我睁开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但却也不像是和原城女人的长相。

“喂！你做什么？”那女人一边从我身上爬起来一边对我大吼大叫，“你还不放手啊！”她爬了起来，跪坐在我的身边，头发也乱了，右手却还被我死死攥着。

我这才发现她手里并没有任何利器，便放了手，转过身去准备继续睡。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粗鲁？怎么选出来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就这样也能进宫啊？哼，本姑娘大发慈悲一下，你现在不如就跟着我，我还能给你个奴才当当！”

我显然是没法继续睡了，索性坐起身来，开始观察屋子。

从门外的太阳来看，我大概睡了一个时辰。

屋子里相较于我睡着之前稍有变化。

两张通铺分别摆放在靠窗和靠门两侧，床头朝墙，内侧是一个小柜子可以让我们放细软。

房间正中央有两张桌子四条长凳，每张桌上都有一套茶具。

原本大家都是把行李塞在床下、细软放进柜子的抽屉里，桌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但现在柜子上面也被摆了满满当当，似乎都是些简单的礼物。桌子上的茶具也都有使用过的痕迹，桌子上还留下了茶渍。

显然有许多人来过。

再看屋子里的人，大约有十多人，面熟的人大约有五六个，还未换上青色宫装的女人大约有两三个——包括，我眼前的这两个。

她还在尖叫着，生气地对我大吼大叫，她旁边还有一个一脸担心想要拉住她的女人，看穿着这个大吼大叫的坏脾气女人穿的面料像是个有钱人家的，来拉她的那位反而稍微差些，但样子看起来像是她的丫鬟。

“喂！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我不说话反而让她更生气了。

“嗯。”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好心好意叫你想要让你尝尝我带来的特产你就这样对我啊？”她还在不停地啰嗦，一个劲儿地大吼大叫，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更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公主……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

“我让你说话了吗？你给我闭嘴！”

她似乎更生气了。的确，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她一个人无理取闹。不仅仅是我，她的……大概是丫鬟也在阻止她。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那个小丫鬟的脸上，她细腻嫩白的脸顿时红了一片。

小丫鬟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捂着脸颊抿紧嘴唇低下头去

她似乎也有些惊讶，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慌不择路才会出手了。她的眼神开始闪烁，大概有些心虚地在躲闪自己的丫鬟。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到这样一个慌乱的眼神，我或许会帮那个小丫鬟把这一巴掌还给她。

毕竟在这里，每个女人都回归平等。

“你……你还愣着干嘛，赶……赶紧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