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未乐 第6章 灰色

林乐转身走进了房间，叹了口气，翻开一本本书，懊恼的抓着头，如果自己再聪明点儿就好了，马上就要考试了，自己现在连最基本的符号都不会。”

林乐开始想象要是自己是个学霸就好了，思绪飘远了，自己把第一名的成绩甩给那些一个个看不起她的人，那些人看着自己的成绩都惭愧的低下了头，老师也看得起自己了，不会再装作看不见那些人对她的欺负。

突然林乐回过神儿来，这一切原来都是假象，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学好，真的是天方夜谭。

一天天很快过去了，转眼就到了考试的日子，林乐悬着心考完，挪着步子回了家。

刚准备上最后一段楼梯，林乐就听见了里面一阵阵笑声。

“哪一家这么吵，别人还要休息的呀。”林乐嘴里嘟囔着。

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己家，好奇的打开敲了敲门，门纹丝不动，林乐叹了口气，用拳头使劲砸了几下门，手侧也粘上了一点点黄色，闻起来锈锈的。

终于门开了，母亲嘴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放下来，林乐本以为邻居有人过来串门，没想到是父亲回来了，林乐嗫嚅着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场景，吵架摔杯子的声音仿佛就在昨天，可是转头看向母亲，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开心的在锅旁帮父亲盛着饭，嘴里哼着小曲。

林乐愣着不动。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爸爸都不认识了？快洗手吃饭。”

“嗯……好。”

在饭桌上，林乐低头扒饭，听着母亲事无巨细的向父亲分享着，最近的点点滴滴，快冬天了，菜价涨了不少，潇潇指甲长了，长了几颗牙，最近扫把有些难用，得买一个新的了，今年的天气变得很突然，一下子就降温了……

林乐吃完饭，静静的听着父母的对话，说不准要走还是留。

父亲来了两天又走了。

班长说班主任的生日快到了，每个人收10块钱，一起买个蛋糕，虽然不是什么大礼物，也是所有人的心意，其它剩余的充当班费，回到家，林乐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生日那天，看着漂亮的彩带，精致的蛋糕，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的快乐的笑容，林乐也有幸分到一小块儿，蛋糕很快就从嘴里滑了下去，林乐感觉自己都还没尝到什么味儿，眼馋的看了看那中间剩的蛋糕。

每个人都快乐的展示着自己，唱着林乐完全没有听过的歌，林乐又不好意思不合群，微微的张着嘴，没有口型。

终于有人动剩下的蛋糕了，看着整齐的蛋糕被同学们捏的稀碎，奶油包裹着一双双手，大家互相抹着。

突然有一位同学往好朋友脸蛋上抹的玩闹时候，手一用力不小心甩到了林乐胸前衣服上，哪位同学一脸歉意转头的时候，看到是她，马上转变成无所谓的表情，继续和好朋友玩了起来，林乐犹豫了一下，望向那一大块奶油，转头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自己，大家都沉浸在自己小团体的玩闹中，手指小心的粘取，放到了嘴里，真甜、真香，细细的品着，林乐终于感受到了蛋糕的味道。

转眼就来到了深冬，她最喜欢的时候就是上课，没有人找她的麻烦，老师也不会叫她回答问题，也没有家里那些一声声的嘶吼和争吵，教室里的暖气很足很暖和，外面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上课的时候林乐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壁婶婶的儿子女儿来看她了，林乐不意外的吃了很多好吃的，林乐清晰的记得婶婶女儿的样子，快齐腰、柔顺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很好看的光，涂着淡淡的的口红，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林乐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姐姐穿着白色的长裙外面穿了米白色的毛衣外套，看着都暖暖的，整个人洋溢着温柔的光，她总是温柔的叫自己乐乐妹妹。

那几天，林乐每次放学回家，都要到婶婶家黏一会儿姐姐，那天照常去的时候，姐姐正在清理相册，林乐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每看到一张照片，姐姐都会和她介绍，这是哪个地方，自己和同事或者朋友、同学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林乐看着一张张照片，那里有着比锦市繁华的街道，精美的食物，好看的游乐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福而又快乐。

“等到你以后上大学的时候，你也可以和你的好朋友出去……”

回到家之后，林乐躺在床上，突然很想离开这里，同学的白眼无视，回到家不适应的饭菜，每隔两周都会有杯子和碗结束他们的使命，听不懂的课，明明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老师，却选择装看不见，自己的文具永远少一个零件、缺一个角，明明好好的作业本，一上交回来就滴满了油或者少了几页……

“等你到大学……”

“等你到大学的时候……”

“等你以后上大学的时候……”

照片的一切切都太美好而又诱惑，林乐脑子里面一遍遍回响着这些声音，又想起考试的成绩，还差多少呢，想到婶婶家里的一张张奖状，而林乐从开始读书到现在，都离它们太远太远……

那生涩难懂的公式，永远也记不会的词语，让林乐的心一沉又一沉。

“我想买本教材书。”林乐盯着桌角对父亲说。

“一个小学生要那么多书有啥用，学着屁大点儿内容，我脚指头都会，书上都写的那么明白了，还不懂？上课老师讲的时候干啥呢？说明一天天心思没放在正道上，是不是要钱去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有……”

“没有？你知道我每天搬多少砖？背多少土？每天鞠躬哈要的，就是为了让你们有个好生活！你倒好，在学校好的不学……”看着父亲扯着嗓子尖叫，林乐感觉耳朵嗡嗡嗡的，突然听不清他说的话，只能看见父亲的嘴一动一动的。

突然桌子上的菜被掀了起来，炒的豆芽菜，在空中散了出来，粘到墙上一荡一荡，就像林乐的心，不知道该定在哪里才算合适，才能让这个家成为家。

看着母亲焦急的左右摇摆的身体，林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吸不上来气，手止不住的颤抖……

钱钱钱，从开始转学到现在他们吵了无数的架，本以为买教材书不会有什么异议，结果竟然是这样，记得在乡下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只要是买文具买书，爷爷奶奶一定会很高兴，觉得自己的孙女总算有心思放在学习上了，可是如今呢？林乐从没想到父母对待这件事上和自己想象的有如此大的差别。

“钱……”林乐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心提了起来。

“前面的同学把前门关一下吧，有点凉。”

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了，原来不是钱的事情，这是林乐今天最高兴的事情了。

林乐发现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轻咳了一下，摸了摸刚刚恢复温度的脸，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的同学。

幸好，没有人注意到她。

幸好，自己是一个不算透明的透明。

“同学，可以借支笔吗？我的没水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落魄的时候全鑫鑫总是能精准的出现在自己身边，每一位同学永远只能注意到全鑫鑫的表情，然后选择忽视自己。

“同学，这个做操的位置是我的。”林乐补了一句：“这是班主任亲自排的位置，我的个子矮。”

“同学，这个作业是老师安排我们两个一组。”

“同学，这是我的板凳。”

“同学，这是我的笔。”

“老师，她拿我东西。”

可是，回答她的永远是没有回答，林乐每次这种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一道鬼魂，才能让每个人都看不见她。

“今天老师有病啊，布置这么多作业。”叫不上名字的同班同学使劲推了一下林乐：“都怪你，不然老师为什么布置作业，你这个扫把星，垃圾堆里出来的，恶心死了，离人远点行不行，人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啥德行就不要出来恶心人。”

“你不是对隔壁班第一有意思？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一面，我们都小看你了，你知不知道他和我女神好得很，你没事对着他笑啥？现在好了给你机会，给全班同学笑一遍，先给我笑一遍，我满意了才行。”可是，隔壁班是几班？第一又是谁？眼前这位又是谁？自己又什么时候笑了？在林乐的记忆中，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了。

“你拿的这谁的尺子？”

“我自己的。”

“就你？你也不看看你那样儿，你咋这么恶心人呢，自己没有偷别人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偷子！这种事儿干了不止一次吧，我可是略有耳闻。”那个开学第一天的笔，让林乐愤怒的脸，一瞬间煞白。

“一想想你这么恶心的人拿我的尺子，我都不愿意懒得再要回来，不就是把尺子吗？送你又怎么了。但是，今儿就是不行，得给你长长记性。我拿走了，物归原主。”

林乐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开始流眼泪了，林乐使劲用袖子擦拭着。

“把你还委屈上了，拿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林乐感觉此时的教室格外空旷，只有那一个人喋喋不休。

“小偷。”

“贱人。”

“恶心。”

但是林乐知道，是因为老师前一天晚上特意强调一定要把尺子带上，上课的时候要用。

“明天没拿的同学在后面站着，你们来这儿是为了上学，学习知识的，学不会就算了，连这种事儿都办不到，就说明你们心里就没想着学习。”

林乐捏着衣角的拉链头，教室后门的门缝窜进来一丝一丝的冷风，不知不觉间，拉链头在手心里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