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未乐 第5章 开始

爸爸回家的这几天，家里的饭总是很丰盛，虽然有些不合胃口，但是林乐真的很开心，爷爷奶奶从来不舍得去买什么菜和好吃的，在林乐的记忆中永远只有土豆白菜。

怀着欣喜的心情，林乐奔向了回家的路。

“嘭～咚！”

巨大的声响让林乐准备敲门的手顿住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要放这么多茶叶，放一小撮就行，你这个婆娘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这么多茶叶你让我咋喝，这味儿这么大，你要药死我啊！”

“放多了就放多了，能喝就行，多放那么点儿能咋，吃上叶子就吐了，闲弃泡的不好自己去泡啊，再说，味儿咋大了？茶叶就那个味儿，还闲味儿大味儿小的，你个大老爷们，几个叶子能把你药死？自己没本事喝好的，在家里横啥呢？你看看人家好茶叶就不像你买的这些，就你买的烂货，说不准真哪天把你药死了！”

伴随着的是父亲的大吼，孩子的哭声，一声声的哭腔不停的重复着几个词，“付出”、“寒心”、“懒”、“嫁给了你”……

在林乐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听见过家里人吵架，爷爷奶奶永远在聊那个不上进的亲戚男孩，但是在林乐眼里，那个小叔叔人很好。

那时林乐只能看见一个个腿，加上肉眼可见的一缕缕烟，辣的林乐睁不开眼，酒味儿让她闻着都快醉了，这时候小叔叔总是拉她去外面买一个棒棒糖，草莓味儿的，只记得粉粉嫩嫩，很甜很甜……

每次林乐为小叔叔辩驳几句的时候，总是会传来：“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如果隔壁的邻居来串门，他们总能聊到那个快三十还不嫁人的老姑娘。

但是林乐每次看见那个“老姑娘”都很高兴，只有看见她的时候林乐才能吃到巧克力、饮料、饼干……这些不属于她能拥有的东西，记忆里的那位“老姑娘”都是红红的嘴唇，甜甜的微笑，纤细的腿，高跟鞋发出“噔噔噔”的美妙曲目。

而这一次，隔着门都能听见屋子里的撕心裂肺，这时候林乐看见了邻居大婶，林乐记得她，当时就是她帮妈妈照看妹妹的，林乐不自在的回了头，敲了敲门。

突然林乐感受到肩膀上的东西，转身一看，原来她走近了，耳边都是东西摔碎的声音，林乐听不见她说了什么，看着这位大婶的嘴一张一合，指着她家的大门，看着大婶伸出的手，林乐鬼使神差的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大婶的房间不同于自己家的各种味道混合，林乐感觉大婶家里空气很清新，大婶给林乐倒了碗粥，拿来了白糖，示意林乐可以自己放，耳边又传来父母的骂声，林乐停下了伸往糖碗里的手，慢慢收了回去，端着碗一小口一小口。

听着大婶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大儿子工作有几年了，有个很好的女朋友，快结婚了，小女儿刚毕业，老公去世的早，很困难的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如今生活好了，但是自己不想去到大城市，只想在这个小窝窝待着，儿子女儿都在首都，偶尔会结伴回来看她。

说着说着她笑着说：“就我一个老太婆在家，晚上就熬些粥凑活了，你一个小姑娘正长身体肯定不够吃，我去给你拿些好吃的。”

林乐看着大婶进了里面的房间，心里想道：“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粥，家里的饭太辣了，每次都不敢多吃，害怕拉肚子，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全鑫鑫和李少轩都不给我让位置，每次都是苦苦哀求，才能去厕所，还不如随便吃两□□着就行。”

看着大婶拿出的巧克力林乐眼睛亮了，不同于“老姑娘”买的一块块塑料包装，大婶拿出来的每一颗上面都有精致的金色锡纸，表面还有好看的贴纸，林乐终于知道原来巧克力是不粘嗓子的。

小心翼翼的吃了两颗，大婶让她继续吃，林乐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了，大婶笑眯眯的在书包里面塞了五个。

听着大婶絮絮叨叨说着儿子女儿的声音，林乐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爷爷奶奶絮絮叨叨说着那些鼻塞村庄亘古不变的话题，自己慢慢吃着饭，简单又幸福。

终于隔壁传来的不是对骂声，只剩下婴儿的哭声和女人的抽泣，林乐匆忙告别了大婶，返回了家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大的一天这个死样，小的也不着家，不知道外面哪里好！”声音逐渐靠近门口，林乐低着头，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门开了，林乐只看见了母亲转身的背影。

脚下的水，让林乐踉跄了一下，微微抬头就能看见父亲坐在客厅的床上一根根冒着烟，灯光洒下来，在空气中形成一缕缕形状，互相缠绕消失不见，母亲怀里抱着婴儿。

地下的狼藉和这一“祥和”的场面格格不入，林乐埋着头，进去了里面的卧室。

角落的奶粉箱子又摞了一层，这箱子的颜色和其他的东西不是一个次元，冒昧的来到了这个家，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林乐趴在门边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口水已经开始分泌，想偷偷吃一个巧克力，刚刚撕开标签，又听见了，杯子撞地、婴儿的啼哭的声音，林乐停下手上的动作，蹑手蹑脚趴在门边上听着。

父亲的咒骂，母亲和婴儿的哭声，透过门泼过来。

林乐一动也不动，她慢慢的坐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林乐不明白一个茶叶为什么会引发这么多。

慢慢的思绪开始走远，爷爷奶奶的脸，在脑海里一遍遍的飘过，林乐开始想象自己坐上了长途公交，高楼从眼前一遍遍飘过，自己的手已经摸上了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奶奶在厨房炒着菜，过了一会儿爷爷背着锄头回来发出和她一样推门的声音。

饭桌上的菜对林乐来说不咸不淡刚刚好，奶奶讲着永远不变的上夜校经历，拿着本子一遍遍写着子女的名字，爷爷抽着烟看电视，林乐看着今天学习的内容……

就这样林乐坐在门边睡着了。

同样的故事在第二天又开始上演，林乐站在过道，路过的同学们用肩膀一下下的狠狠撞击林乐，林乐一个又一个踉跄之后又挪动到了原来的位置，她麻木的感受着这一切。

开始上课了，林乐越来越不敢抬头，她不敢见任何人，老师讲的知识对她来说越来越困难，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想象的世界里，她已经考上了离家很远的大学，漫步在阵阵微风的校园，穿着好看的裙子，风将裙摆吹出很好看的弧度，大学里他的齐耳短发已经快到腰了，微风划过她的头发，刘海在脸上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再配上淡淡的妆容，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吧。

终于，一天结束了，林乐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看着周围人都走了，林乐慢慢直起身子，迈出了步子，刚站起来，林乐跺了跺脚，走出了校门。又路过了那棵树，林乐看着那“鸟窝”，早就不存在了，一转头，路边一个垃圾堆旁边，剩下了它残缺的另一半，鸟蛋裂开，里面的东西流出来，粘到了其他垃圾上面，稍微有些凝固了。

无论是天灾还是**，随意的一个心思，多少条生命就这样被随意丢弃了，这几只鸟在他们眼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要好好听话不要惹是生非，不要闹事，你知道咋们家拖了多久关系才帮你联系的这个学校吗？你又是这样子的成绩，还不是为了你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家里都快被你扒一层皮了。”

今天在学校没有不乖吧，今天没有惹事吧，今天没有和同学闹矛盾吧……

没有。

仅此而已。

终于林乐忐忑的回到了“家”，没想到的是，家里很整洁，也很安静，灯光洒下来，暖暖的。

“我……爸呢？”

“哦，下午就走了。”

“哦。”林乐脸上很平淡，但是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掉下来了。

吃过晚饭，林乐回到房间拿出了藏在衣服堆里的巧克力，小心翼翼的剥开外皮，林乐细细含着，听着门外的母亲轻声哄着婴儿，林乐想，人生最幸福的莫过于此。

犹豫了一下，林乐拿了一块儿巧克力出去了。

“这是……隔壁大婶给我的，很好吃，你要尝尝吗？”

“哦！这可是好东西，你别看她家也在这种地方住，可有钱了，儿子女儿都考上了好大学，留在了北京，我要是有这个服气就好了，孩子叫她，她还不去，要是我的话，干嘛不享这个福，辛苦了大半辈子了。”母亲点着头：“嗯，真好吃，你也要好好学习，你看看人家吃的什么，我们一天吃的啥，最近学的怎么样？”

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林乐愣了愣：“挺好的。”

“那就行，你知道吧？我们打点了多少关系，才能有那一张桌子让你坐那儿，我们这张老脸都丢尽了，在学校乖点儿，别给我惹事生非的……”

“嗯……嗯，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