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未乐 第4章 泪

“林乐，起来了，今天要出去玩儿，妹妹都已经收拾好了。”

林乐猛然惊醒，应了一声，昨天一晚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林乐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直在不停的逃跑。

深呼吸了几下，林乐匆忙的出了房门，望着母亲做好的早餐，林乐心里一暖，坐了下去。

荷包蛋配了几个包子，林乐吃着辣嗓子的包子，看着母亲温柔的眼神，选择低下头继续吃，她实在没有资格，去打断这美好又宁静的开始。

公园里的空气很好，里面有奶奶菜园子的味道，林乐深深的呼吸感受着一周以来第一次的放松，什么也不用去想，不去想功课，不去想什么时候才能坐回座位上，不用想怎么消化冷脸冷语。

看着阳光洒在母亲和潇潇脸上，林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母亲”。

“今天妈妈买了以前没有吃过的饼干，我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脆的，等到回了家，希望能给爷爷奶奶带回去。”一天结束了，林乐在日记里写到。

这个本子是爷爷在自己临出发前塞到怀里的，林乐想把发生的很多很多美好的瞬间都记录下来，想让爷爷奶奶知道，自己真的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回到屋里，母亲着手准备饭菜，林乐看着婴儿车里熟睡的孩子，想到：“我并不是没有妈妈的人，我也不是没人要。”

邻居家的婶婶过来串门，身材健硕的她，让整个房间变得狭小，连温度都好像高了不少。

林乐看着温暖的画面，好像人生也没有那么灰暗，即使饭桌上的饭菜依旧让人不适，但是抬头看见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暖暖的，林乐不禁笑出了声。

就这样，即使在学校的日子多么不舒服，林乐在心理上还是很满足，再也没有人在背后说自己没有人妈妈了。

就这样林乐在痛和幸福中夹杂的生活了一个月，即使爷爷奶奶再爱她，和他们说起学习上的事情，学校中的生活，他们给的反应总不是林乐想要的，最近和妈妈开始交流，林乐才感受到，原来在家里谈学习和吐槽老师都是可以被回应的，以前在老家，爷爷奶奶总是一脸慈祥的看着她说:“对老师要尊敬。”

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反应和共鸣，这下终于有人陪她说说话了，老家的同学总是暗戳戳的说林乐没有父母，林乐刚开始会哭，泪流满面的质问老人，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自己却没有，他们总说爸爸妈妈很忙，等到过两个月就回来了，可是结果呢，等两个月就回来了，等半年就回来了，等过年就回来了，再等一个月，等的时间长了，林乐便没有了期盼。

她无所谓父母是谁，无所谓父爱母爱，她仅仅只是想让一对男女有一个父母的身份，去堵住同学的嘴。

多年的期盼终于成真，只可惜的是，林乐走的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真的有爸爸妈妈。

父亲回来了。

林乐激动的转头，看着母亲欣喜的帮着一个陌生的面孔脱外套，递拖鞋。

林乐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哎哟，我的大闺女，来到市里面感觉怎么样啊，还适应吗？都长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林爸笑着摇摇头。

“可不是嘛，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林妈说着递过来湿毛巾：“赶紧先擦擦，快去洗个澡，家里有小孩，你这也搞得太脏了，让孩子粘上细菌怎么办。”

林爸笑着应了下来，转身去了卫生间。

一股暖流从林乐身体经过，这才是该有的日子呀。

饭桌上，林乐略有拘束的看着男人和妈妈聊着天，平静而又美好。

第二天早上林乐照常起床，洗漱的时候听见客厅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林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出了家门，林乐慢吞吞的走着，天色尚早，一辆辆车开着车灯，从身边匆匆而过，生冷的风像是要把自己的脸划开一样，林乐蹲在风小的一个拐角处，盯着脚尖，开始发呆。

幻想着自己走进校园，顺利的走到座位前，皮肤不再是黄黄黑黑的，而是白白净净的，周围的人都笑着向自己打招呼……

过了一会儿，身旁传来了有说有笑的声音，林乐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走向了学校。

意料之中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每个人就差捂着鼻子从她面前经过，林乐低着头站到了过道上，全鑫鑫还没有来，但是她只能站到过道等全鑫鑫坐好，等到上课铃响，听着同班同学嬉笑的声音飘过，林乐紧紧的攥着手，长短不一的指甲在掌心里陷入了不同深度。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李少轩瞥了林乐一眼，把桌子往后拖到了，桌子和并不平整的地板发出的声音，宣示着主人的不满和愤怒。

很快，全鑫鑫喘着粗气敲响了教室门。

“全鑫鑫，你作为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你看看你周围的同学都到了，尤其是林乐，虽然是刚转学来的，不要谈人家多么优秀，至少没有向你一样。”几个调皮不写作业的男生，让这个教龄不大的老师正在气头上，说实话，仗着平时成绩不错，长相可爱，有些小聪明，在学习上听不懂的话，父母也可以代为辅导，全鑫鑫没少干迟到几分钟的事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日积月累，其他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样的行为让这位有些较真的老师气在心头。

林乐的心里甜滋滋的，一抬头看见老师愤怒的眼神和全鑫鑫有些小脾气的模样，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叹了口气之后，劝诫了几句，就放全鑫鑫回到了座位上，林乐正在翻看要背诵的课文，明显感受到本就靠着墙的桌子和墙壁进行了再次的撞击，林乐本能的转头，就看见了周围那几张脸，心里“咯噔”一下，意料之中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

“难道她很优秀吗？”

“可笑。”

“恶心死了。”

“她就是嫉妒你。”

……

在一声声读书的声浪中，一句句的话，丝毫不受影响的进入了林乐的耳朵。

林乐忍不住拿袖子抹了一下泪珠。

“做作死了。”

“就这……至于嘛。”

“我难道说错了吗。”

即使再亲近学生的老师，他们都会意识到，两者身份之前的不同，他们不敢挑战上位者的权威，只能去选择一个发泄口，而林乐正好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出口。

听着耳边的话，林乐想起了在乡下的时候，前桌是班主任的儿子，他偶尔会利用自己的“特权”，向班里同学讨要钱、玩具和好看的文具等，直到有一天，开完家长会。

爷爷刚从地里干完活，即使换了干净的衣服，脸上和手上的痕迹却逃不过同学们的眼睛，老师经过的时候一句随口问的话，却让林乐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她爸爸妈妈怎么不来？”

“他们不在家。”

这样的话很快传入了前桌的耳朵里。

“乐乐，乐乐，好快乐，可惜没爸没妈，没爸没妈怎么办呢，乐乐乐。”

剩下的事情，林乐一点也不想回忆，打架、口水仗的事情不是没有做过，可是看着老师一遍遍的口头教育，前桌一次次嬉皮笑脸的样子。

绝望了一遍又一遍，哭了一次又一次，泪模糊了眼，哑了的嗓子。

看着爷爷奶奶的脸，无处宣泄，无处诉说，每一个家庭总要有经济来源，爸妈没有错，爷爷奶奶也没有错，到底是什么错了。

无论是在乡下还是这里，每次进教室，林乐都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说来好笑，明明曾经那么痛苦的记忆，林乐却怎么也记不起来那时候发生过的事情，脑子好像帮她自动消除了那些记忆，甚至那些人的脸，林乐后来使劲想也想不出来，而林乐只记得一件事，就是那时候很伤心，即使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每每回忆起那个学校，林乐好似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终于熬到放学了，林乐随便塞了几本书，背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