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玄殷没轻举妄动,静静观察着它想要做什么。
源源不断的绿光围绕着神木,最终在靳玄殷面前化作一缕青烟,钻进谢斯淮身体里。
靳玄殷眼眸眯起,挨着床边坐下,轻轻握住谢斯淮的手腕,柔和的灵力探进去。
和上次一样的路径,只见灵魂深处、挨着心脏位置的疤痕没有了。
光滑如初,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靳玄殷稍稍联系,大体知道是何原因。
华令洲选择交易,气运换生机,让法器有了灵气,自动运转,追寻着感知进入谢斯淮体内。
玄霜神木里的那一块根茎,就是当年大树坑里仅剩的一截木头,神木会下意识回到“主人”那里。
法器化作纯粹无杂质的力量进入谢斯淮身体,它还有靳玄殷曾施加的心头血,修士一滴心头血有多珍贵……
靳玄殷几乎能预测到。
即使今生只是普通人,但青年的体质改变了,不再拘泥于凡尘几十载。
直到此刻,靳玄殷彻底相信了,谢斯淮就是幼年时曾替他挡过死劫的树。
前世因,今生果,因与果从很多年前便埋下了伏笔。
夜晚随时间流逝,天渐亮,探知到谢斯淮即将睁眼醒来,靳玄殷身体虚晃一闪,瞬移出门外位置。
于是等谢斯淮打着哈欠,推开门,被门口好大只惊了一跳:“我靠,吓死我了,靳哥你大清早站门口干嘛?”
靳玄殷:“元元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斯淮:“?”
是我在问你。
不过他眼神过于担忧,谢斯淮仔细感受了下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
“没问题啊。”谢斯淮犹疑,“我咋了?”
靳玄殷将半夜的事告知。
谢斯淮听完只有一个问题:“你几点离开的?”
靳玄殷:“……”
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斯淮:“……………”
懂了,怪不得这家伙能在门口吓他一跳。
“你确定法器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消失的干干净净?”谢斯淮担心道,“对你会有影响吗?”
靳玄殷答非所问:“它补好了你心脏处那道疤。”
谢斯淮傻眼:“啊?不是,什么原理?我可没有勾引它。”
“勾引”二字一出来,靳玄殷眼底荡出浅浅的笑意,很快又消散,他稍抿唇:“元元,还记得之前你说我下巴位置有个伤口不见了吗?”
“记得。”谢斯淮挑眉,“现在可以说了?”
“我是被雷劫劈来此地的,修士渡劫,九死一生。”靳玄殷道,“我身上有许多被雷劫劈过后留下的伤痕,这些痕迹,放在修真界,利用灵力便能驱散自愈,可这里灵气极少。”
谢斯淮懂了,目光朝他扫视一圈:“那你现在?”
“我寻法器也是这个原因,法器非尘世之物,出自修真界,于伤口恢复有极大作用。”靳玄殷道。
谢斯淮放松下来,回想男人当时僵住的表现,他假装不解地问:“你那个表情,是怕我会对你不利,觊觎你的法器?”
“没有,我从来没怀疑你会觊觎那些法器,就算你想要,因着一层机缘关系,我也不会拒绝。”靳玄殷低声道,“我只是怕,自己的弱点暴露,那时我们关系远不如现在。”
谢斯淮能理解他的想法,没有彻底交心之前,对于自身保留三分,再正常不过。
况且靳玄殷此前透露出来的事情也不少了,夫妻之间都有小秘密,他们那时还只是朋友。
“就这个啊?”谢斯淮笑笑,“不用愁眉苦脸,就像我那个时候也有事没跟你说,我经常做的梦…噢,遇到你后就没再做了。我是想说,我如果是你,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会谨慎行事,傻子才把自己的底细全部拿出来。”
靳玄殷并未因为他的诉说而轻松,谢斯淮把人扯进来,关上门,拉到床边:“还有什么,一次性说清楚。”
愣了片刻,靳玄殷抬手脱衣服。
谢斯淮:“?”
他没有阻拦,看靳玄殷要做什么。
待男人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谢斯淮视线被他胸口位置的一道疤引起注意。
他指尖轻触上去,眼神流露心疼:“这道疤为什么还在?那截木头没有……”
对了,靳哥说过,那法器被他吸收了。
谢斯淮抬眸问他:“和我有关系吗?是我的原因?”
“当然不是。”靳玄殷急匆匆否认,“昨天拿到神木的时候,我心口位置的痕迹并没有反应,它对伤痕恢复不起作用,可我还没想明白,晚上就发生了我与你说的,它化作流光钻入你身体。”
不是他的问题就好,谢斯淮思索:“这道疤什么时候能好?等最后一件法器收回吗?”
靳玄殷穿上衣服,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谢斯淮方才困惑的事情,不需再顾虑。
他总觉得问出口,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回答,但对未知抱以好奇的青年不惧这些:“你的法器为什么会进入我的身体?”
靳玄殷饱含深意地望进谢斯淮眼睛里:“有,这件事一直没跟你提,是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基于猜测得出的结论,我不想贸然说出来让你困扰。”
谢斯淮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靳玄殷握住谢斯淮的手:“元元,你信因果吗?你曾经救过我一命。”
谢斯淮没跟上他的节奏:“?”
“我七八岁时,意外得到一颗种子,我种下它,来年它长成参天大树。”靳玄殷道,“师尊说我与它日夜相伴,使它生出了灵智……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它已经为了救我,献出了它的玲珑心,整棵树只剩下一截巴掌大的根茎。”
靳哥不会没头没脑讲一棵树的故事,谢斯淮似有所悟,好看的桃花眼眨出疑惑:“你说的树跟我有什么联系…或者说,我是那棵树吗?”
他问得直白。
靳玄殷也没含糊,说:“玄霜神木与其他法器不同,它是我亲手炼制的,外表像一根木棍,最里面是一截树木的根茎。”
说到这里,谢斯淮把早上发生的所有事彻底联系起来了。
他沉吟许久,问:“待会儿吃什么?”
靳玄殷表情一怔。
谢斯淮噗哧笑出声,继续偏题:“吃饭可是人生大事,得好好想想。”
“元元,你……”靳玄殷呐呐唤他。
谢斯淮打断道:“确实很意外,但我没有相关记忆,我只有在21世纪的二十四年,说有感触吧,也没多深。”
“靳哥,我了解我自己,触到原则的事,我一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做出的选择一定是遵循内心的。”
靳玄殷默了默,忽地勾唇:“是我魔怔了,被和你的亲密关系绕进去……”
玄霜神木物归原主,没留下丁点痕迹。
修行九百余载,靳玄殷从未被这些事困扰,如今因为喜欢两个字,早已不是从前的无牵无挂。
冷不丁听到情话,谢斯淮心脏一跳,摸着胸口位置:“也算有始有终。”
他接着问:“你是多久开始猜测我是那棵树的?”
“喜欢你在前,知道你是树在后,我喜欢你和你是那棵树没有关系。”靳玄殷先声明,后解释,“在一起的那天,头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年幼时的这场经历,那天我说,如果有人对你造成伤害……”
“停,这不叫对我造成伤害。”谢斯淮截住他的话,“我说奇怪呢,你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怎么突然扭扭捏捏起来,原来是担心我会讨厌你。”
不过也能理解,那时候他还没答应靳玄殷的告白,由爱故生怖,有所担心是正常的。
“既然说到了,我就郑重声明一遍,免得你以后再胡思乱想。”谢斯淮认真道,“我不会因为迫不得已、非主观意识下的外界因素而对一件事产生偏见,事情究竟如何,了解真相后我自有判断,具体情况具体讨论。以及误会你因为感激而对我生出感情什么的,你自己都说了喜欢在前,有啥好担心的。”
“还有,有事一定要沟通,不要自己脑补吓自己。”最后这句话,谢斯淮加重了语气。
吃过早饭,谢斯淮回了趟爷爷家。
两天后,华家传来消息,华老爷子去了。
在曾经他住的二楼房间安然离世的。
他也只弥留了两天,谁都无法料到,乍现的生机如此短。
大家忍不住唏嘘,这两天华令洲身体状态,自生病后前所未有的好,都能下地走路了……原来是回光返照么。
华老爷子遗嘱里要求土葬,谢斯淮得知后,作为晚辈,送去一份花圈。
主角是他,但发生在他不清醒的时刻,自始至终,谢斯淮没有参与爷爷和华爷爷之间的矛盾。
那天离开病房前,华爷爷问了爷爷近况。
比起华爷爷说欠他一句对不起,华爷爷其实更难过的是十几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
……明明住的那样近。
一念之差啊。
隔了一天,谢斯淮从谢明宗那里得知,爷爷在华爷爷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去了华家。
当天回去后,老爷子一个人默默喝了许久的酒。
谢斯淮不怎么意外。
他小时候改了奶奶给他取的名字,事发后即使名字已经改了回来,可爷爷还是打了他一顿,连哥哥都没能护住。
谢崇昀是个重感情的老头,除非惹到他底线。
曾经的底线被十几年时光带过,终究是不想老朋友带着遗憾离开。
爷爷或许没有原谅旧事,但一定说了让华爷爷宽心的话。
谢斯淮不再过问这件事,大人的事交给大人解决。
一周后,律所开业前夕,他按照说好的,领蔡坪和任路平认识。
谢斯淮分别介绍完两人的名字,说:“你俩名字里都有个ping的读音,出生年份也是同一年,小路我记得你是三月份生的,蔡坪是九月。”
蔡坪当即上道,伸出手:“小路哥,以后请多指教。”
任路平礼貌与他握了握手:“指教谈不上,你有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律所的一切事项准备就绪,只等明天正式开业。
工作室现阶段招的人不多不少,近万平米的面积稍显空荡,有执业十几年的金牌律师,有去年名声大噪的新人律师,也有刚够律所合伙人年限的任路平,还有即将开始实习生活的蔡坪……
谢斯淮并未挂名这个合伙律所,他是作为老板投资,这个世界法律类行业从事人员很少,市场缺口明显,律所会越做越大的。
他以后也不打算挂名,只做个人律师。
但如果谁来律所请他,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毕竟是自家生意。
大致走了遍流程,谢斯淮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楼下大堂传来喧哗。
前台到二楼来喊他:“有位自称姓华的男人,说要见您。”
谢斯淮奇怪,跟前台一起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