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岳寒云不可置信。
岳宏义:“今日沈横将与军饷贪墨一案所查的证据移交刑部和大理寺,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刺杀之人训练有素,身手不凡。敢问姓林的区区一个户部侍郎,哪里有本事在短时间弄到这种身手的人去解决宋滦等人。而且,本相也派人去向他问过话了,根本对不上。”
岳寒云:“父亲,我……”
岳宏义:“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若不是我及时察觉,让人压了下来。一旦被人发现,拿来做手脚。届时你的罪名一点也不会比安澜小,杭行谦再不济也是朝廷之人,是为朝廷命官。而此事又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刺杀朝廷命官,毁尸灭迹,甚至造反的帽子都有可能就此扣在你头上。”
岳寒云:“是寒云的错,是寒云办事不力,还请父亲责罚,但不要因此伤了身子。否则寒云虽死难辞其咎。”
岳宏义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一遍遍将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这么一来态度倒是柔和了不少,“起来吧!”
“父亲……”岳寒云抬眸看向他,眼底被层层猩红覆盖,甚至能在关键时刻挤出几滴眼泪。
岳宏义叹气,“还好事情发现得早并未因此酿成大祸。你所做之事虽算铤而走险,但在一定程度上也算坐实了户部侍郎的罪名。算是将功抵过!但是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岳寒云附和:“是、父亲教训的是。”
岳宏义:“这件事就算是暂且到此为止,帽子既已扣在了他头上,他死了,这事也算是了了。如今朝野上下是为多事之秋,因此事而生的事端到此为止。”
“是,寒云记下了。”
岳宏义此举像极了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处置安澜的诏书这两人就会落下,到时候他离京,为父安排了人跟在他身后。如此一来……”
岳寒云再度放低姿态,垂眸,“寒云,单凭父亲吩咐。”
岳宏义不是不知他的野心,以前他尚且置若罔闻,如今……岳宏义长叹一口气,“为父会适当给你一点机会。”
岳寒云再一次叩首,“多谢父亲。”
可起身之际,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不知杭行谦,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毕竟,早朝之上陛下都未曾对杭行谦做出处置。
他需要知道他的态度。
知道他和杭行谦的合作是否能够再度继续。
谈起杭行谦,岳宏义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他,我自有打算。”
“是。”
如此一来,一切岂不是明牌。
岳寒云心里有了底。
岳宏义慢步来到书案前坐下,指腹揉着眉心,满脸愁容,“周骅,送他出去。”
“是。”
提到周骅,岳寒云心底更是五味杂陈。几乎是同样的年纪,周骅是岳宏义身边的得力干将,而他连一点机会都要百般算计,大费周章地去争取。
可当周骅递来的手,落在他视线内,岳寒云抬眸之际,也是笑意在脸。“多谢!”
长时间的罚跪,岳寒云的腿脚早已经不受控制。在周骅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出了书房,风开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自家主子这般伤痕累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朝着住所的方向走去。
“公子,你慢点。”
直到身后已经看不到书房的烛光,风开才道:“公子,您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岳寒云紧紧握着他的手,“你懂什么?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我若是不这般怎么会让他消气,又怎么会真正愿意相信我,对我委以重任。只要有希望,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子……”
岳寒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面对他的担忧之色,安慰着:“你放心,我没事。这才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撑得下去。”
风开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公子说的是,风开会一直陪着公子。”
不过话说回来,岳寒云又道:“今日岳兴安那里,可还热闹?”
风开:“听说是砸了不少瓷器,但具体的尚不清楚。但公子,你这么做岂不是公开与三公子决裂,这样于我们而言,可不算是好事。”
岳寒云摇了摇头,“岳兴安,一介蠢货根本不足为惧。他若是真的不做什么,倒还真对不起我对他寄予厚望。”
京城又相安无事了几日,街道上的百姓依旧继续着往日的行径。全然不知一条消息即将给京都掀起阵阵涟漪。
而在此之前,杭行谦本人倒是难得的清闲,于城门处拜别宋滦。两人虽是短暂的矫情,倒也算是同生共死。
宋滦顿住脚步,从杭行谦手中接过缰绳,“就送到这里吧。我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杭行谦提议:“就不再待些时日了吗?”
松滦拒绝:“不必了。已是离家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待下去只怕是又要再生变故。”
杭行谦赞同:“如此也好。”
宋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底想起那日在朝堂上的血雨腥风又免不了担忧起来。他看向一侧的刘六,示意:“刘六,你先去城门处等着,我和杭大人聊些事情,一会儿就来。”
“是。”
看着刘六远去的身影,宋滦这才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心底的顾虑,“杭大人,你想必也看到了,那日朝堂之上,各大氏族为权而争,相互遮掩,沆瀣一气者甚多。而如今新帝尚且年幼,朝中又是如此。若是再由他们继续下去,只怕不日朝堂之上再无可言之地,再无可为民做主之人。如此下去我大岐先人一手创立的基业岂不是要就此葬送在我们手里。所以,这次我离京,也是有自己的心思。一则是为了帮扶明昭,二则,过往之时,总是想着办法的逃避、偷懒,如今也是时候将落下的功课补回来。总不能以后,国之将乱,而自己无能为力。”
杭行谦:“宋公子,能有如此抱负想必宋大人知道也会欣慰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宋滦的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那、杭大人呢?”
杭行谦刻意回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叫我长清就是。”
“杭行谦,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宋滦打断他的话语,看到他有转身离开的架势,更是先他一步出手阻拦,“我想知道时过境迁,当年满腔热血的杭行谦,是否还在。他若甘心归于平庸,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刚告诉我他还在。”
杭行谦闻言,对上他的目光过了良久,才道:“可是,他也需要点时间。”
初秋的微风总是裹挟着点点凉意,落在人身上也是。可是那一刻宋滦心底却是如沐烈阳,暖暖的,甚至有些热血澎湃。
他们两个驻足原地,任由繁忙的百姓从身侧走过,任由叫嚷声将他们笼罩,而他们置若罔闻。
在不远处的茶楼雅座上,那人的视线缓缓落在他们身上。见状,甚至不慌不忙地品起了茶,直到身前的视线被身影遮蔽,他才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袍,迈步上前。
身前的宁国公唐冀倒是难得的好兴致,垂眸俯瞰着繁华的街道,笑意盎然。
赫连瑾上前劝说:“老师,入了秋,外面不免得有些寒凉,您老还是也要注意点身子。”
唐冀谢绝了他搀扶,“你呀!我都在这里站这么久了,你都不曾注意,怎么?现在开始担心我这个老头子的身子了?”
赫连瑾笑道:“瞧您说的,这里哪里的话。”
唐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在朝堂那种的地方待久了,你也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了。要是我今日不一时起兴,跟你来这里品茶,你是不是打算另寻他法。变着法地来骗我这个老头子,怪不得呢!这几日你往我府邸跑得这样勤。”
赫连瑾:“老师,瞧您说的,我哪有……”
唐冀一眼看穿:“我呀!不了解他们,还不了解你吗?说吧!你扰乱这么一大圈,到底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帮你办成什么事?”
赫连瑾:“不瞒您说,这大岐不能再继续任由他们这样了。”
唐冀拍了拍他手,跟着他进了茶楼。“大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哼! 当初你甘心交出兵权,选择只身退出朝堂纷争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日,还是说是有别的。”
赫连瑾赔笑:“当初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唐冀反问:“那么如今又是个怎么回事?老狐狸出山喽!”
赫连瑾扶着他坐下,“瞧您说的,我要是老狐狸,那您岂不是更老的狐狸!”
唐冀:"哟!你瞧瞧你呀,都一把年纪了还和我这把老骨头斤斤计较。"
赫连瑾哄着他,“您说得都对,都对行了吧。是我这个老狐狸心思不纯,您老还有什么话想交待的,我呀!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听着。”
唐冀:“瞧瞧,这还是和以前一样,三言两语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了。”
赫连瑾无奈,“老师说的是,老师说得对。”
唐冀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番寒暄之后事情总算是落到了正轨上,他道:“你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又千方百计地让我这把老骨头看到这一幕,是想求我这个老头子帮你做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