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非欢中午到饭堂打饭,饭堂大娘给他的白饭铺满红烧肉,“我想吃菜。”他说,大娘便多给他一个碗,盛上满满的花椰菜炒胡萝卜,菜比饭还多。
“检察官辛苦,多吃点!”大娘虽然这么说,却没有给排在蓝非欢身后的罗检一样的分量,甚至一半都不到,“罗检,我看你最近发福,多运动,少吃点!”她那么解释罗检的投诉。
蓝非欢不能碍着别人打饭,只得接受大娘这善意的‘偏见’,他带着饭回检察室里,边吃边做事,那位在会议上帮他解围,还让他可以待着做样子不需看资料的殷检,在看过他写的几份简要后就说写得好,提高了审阅效率,要他午餐时间后尽可能把余下的都写出来,然后给严检处理的案子也这么写,嘴上是说——教导一下小姑娘。
写得不好会糟,写得好也没好处。蓝非欢怎么做都是难,只能尽着本分干,他之前在最高检察院虽然处处遭人闲话和白眼,但始终没人明着这样使唤他,一切都是按着规章,他适应得来,然而如今他才明白,最高检察院的人多少还是顾忌他的背景,不敢真的招惹,可到了这里谁认识他?只当他是个仕途不顺的落水狗。
帮严检做事是意料中的麻烦,蓝非欢维持着殷检满意的水准去写的简要,她居然还挑剔,说写得太随便,然而写得详细一些,她说那不如她自己看,大小姐,那你就自己看,蓝非欢默默咀嚼着这些抱怨。
好不容易熬至接近下班,姚检的书记官来找,问蓝非欢能不能拿走放在他检察室里的旧档案,姚检说要看。蓝非欢想了想,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他的案子他还是不要多管,他今早已体会枪打出头鸟的滋味。
没多久,轮到罗检来找,问蓝非欢要早上提的那些旧案的档案,蓝非欢说在检察室里,罗检走了趟又回来,很不耐烦地说找不到,蓝非欢只得亲自去找,才发现他整理好的档案居然一团乱,想来是姚检来找的时候给弄乱,无奈,他重新整理,可还是找不到罗检的那份,想到是姚检拿走,他便去讨,刚好姚检人不在,他便自己翻,幸好找打了,他拿去给罗检,刚出来就碰见回来的姚检 ,那时已经到下班时间,走道上许多赶下班的人走过。
“你怎么随意拿别人的档案?”姚检指着蓝非欢手上的档案,嗓门莫名地大:“你当你是谁?被踢出家门的豪门大少爷,难道还有别的后台?”
周遭本来在走动着的人瞬间都停了停,才装作若无其事接着走,有者甚至停下来接电话,八成是在装。
蓝非欢在忍与不忍间犹豫了两回,殷检的门打开,严剑探出半个身子:“蓝检,我还有两份资料你没看。”
罗检的门也打开,他走出来喊:“蓝检,我档案呢?”
提着公事包准备下班的闵检走过,拍了下蓝非欢肩膀,“部长说明天要在会议上考你竞赛相关的考题,好好表现,别在后辈面前丢脸。”
在那也许只有五秒钟的时间,蓝非欢想把档案摔在地上,辞职走人,但离开这里之后他还能去哪?他并没有可以种田的地。
“是的,我会准备。”
“罗检,你的档案在这里。”
“对不起姚检,这份我分类错误,不是你的,是罗检的。”
“严检,你可以先下班,我把简要写好会放在你桌上。”
精简地回应来自四个人同时的刁难后,蓝非欢深深地鞠躬,“是我经验不足,办事不力,造成大家的麻烦十分抱歉。”
闵检继续往外走,罗检拿了档案回房,严检回房提了包就走,姚检发出‘啧啧’两下怪声,回房关门。
蓝非欢叹口气,站直身回到殷检的检察室,殷检早就下班,剩下书记官和调查官,看起来是正准备要走。
“您辛苦了。”书记官尴尬地收拾东西后就走,调查官紧随其后,留一句:“走的时候把门反锁就行,辛苦了。”
房门关上,蓝非欢站在原地,闭上眼做了几下深呼吸即回到座位上处理严检留下的工作。多做事,少惹事,他在心里这么念一遍。
无人干扰使工作效率倍增,蓝非欢完成工作后还没到八点,他匆匆离开,想着得早点回家准备明天部长的测验,他跑出检察院赶八点的公车。
来到公车站前,站里只有寥寥几人,早上还在的公车站牌竟不翼而飞。
蓝非欢记起两年前那个未成年的犯案少年,就是被举报破坏了这个车站的站牌,车站就在检察院前,犯案者属实肆无忌惮。
两年前公车站牌是被喷漆涂黑,这次则是整块消失,只留下一根孤单的柱子,蓝非欢想拍个照存证,但他的手机没这个功能。
“你好,我想举报,检察院前的公车站牌不见了。”蓝非欢打电话到派出所。
“啊!噢,好,好的,马上派人过去!谢谢您的举报!”电话挂断得很突然,电话里的声音蓝非欢很熟悉。
没几分钟,穿着制服的宏然快步跑来,蓝非欢靠在柱子,看着他由远至近来到跟前。
“晚班吗?”蓝非欢笑着问。
宏然摇头,一边查看被破坏的站牌柱子,“我在等你。”
“怎么知道我还没走?”蓝非欢饶有趣味地旁观宏然工作。
宏然四周围找不到站牌,就给那柱子拍照做记录,局促地小声说:“我在家门口装了监控。”
“你便一直盯着监控等我回家?”蓝非欢笑得乐。
“嗯。”虽然天晚了看不见面色,但蓝非欢清楚宏然在脸红。
“那么无所事事,能不能多看点书?我先走啦。”蓝非欢手速很快地摸一把宏然脸颊,转身踏上到站的公车。
蓝非欢的车开走后,宏然认真反省那句温柔的教训,他试图想合理的借口,比如,这是和蓝非欢同居的第三日而已,满脑子记挂蓝非欢是很普通的现象。
然而宏然随即就想到,他爱的蓝非欢不是普通人,是个从出生就过着高压生活的人,即便他如今已舍弃那不一般的身份,可真正让他不平凡的并不是他的身世,是他的能力,作为律师,他需要熟知超出人类正常记忆负荷量的知识,就算已经身经百战,学习与磨练还是一刻不曾停。
宏然再想到自己,自己现在是个公务员,是执法者,理应有和蓝非欢一样的觉悟,才不枉身上穿的制服,即便现在的收入不比从前,可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应当像从前跟随蓝非欢那样认真地努力才对得起自己。
宏然下定决心,往后一旦踏出家门就必须全副心思以工作为重。
现场周围又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消失的公车站牌,宏然便记下附近监控的序号才返回派出所,仔细地做好了记录存档才离岗回家,途中他打了通电话给蓝非欢,蓝非欢说煮了面在等他,他赶紧飙回家,顺路买一份水饺回去加菜。
蓝非欢煮的应该是快熟面,宏然这么想,没想到一进家门就被有别于快熟面的香味震惊,到厨房掀锅盖来看,是有肉有菜还有蛋的汤,汤头清澈,泛着诱人鲜香。
“先洗澡吧,我一会儿才下面。”蓝非欢走进厨房,手肘勾着宏然脖子牵走,再温柔地推进浴室。
宏然关上浴室门前偷偷地看蓝非欢,今日天气较闷热,蓝非欢这时只穿一条四角短裤,上身只有围裙,如此背影实在太过美丽,宏然捂着鼻子把门关上。
洗完澡,面已上桌。蓝非欢做的面口味很清淡,宏然兑着生抽吃,但蓝非欢什么也没加,身材和皮肤保持得那么好果然是有理由的。
“那是什么?”宏然问,指的是蓝非欢放在面碗旁的一叠报告那样的文件,非常厚,目测有五六百页,蓝非欢已经看到了一半,前半段露出不少做记号的便利帖。
“考题。”蓝非欢抬眼看一下宏然,送上歉意的笑,“明天部长要考,我在抱佛脚,抱歉,扫了兴。”
“没什么,不用道歉。”宏然皱眉,“这这么厚,没有一两星期怎么背得完啊?”
蓝非欢低下头继续吃一口面、翻一张页,“不用背,这是模拟卷宗,涵盖各种犯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研读,找出所有相关法律知识点,每一个犯罪事实需要写一份审查报告,都是平时的公务,只是难在有时限。”
那还不是得背熟必要的法律知识才能短时间内写出来审查报告?宏然吞口水,自觉现阶段的自己一定做不来,想想就很惭愧。
“你困吗?睡前帮我个忙行。”蓝非欢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
宏然捣蒜般点头。
“那好。”蓝非欢意义不明地一笑,宏然看得有些懵,但没闲情细品,他赶紧也吃完,抢去蓝非欢在刷碗的海绵,说一人煮一人洗,很公平。
蓝非欢亲一口宏然面颊,压着嗓子说,“谢谢。”
宏然被这勾人的磁性嗓音激起反应,但蓝非欢说完就走,这不是扫兴是什么呢?
宏然继续洗碗,一边寻思蓝非欢究竟要自己帮什么?帮忙找掩藏的知识点?这不等于考自己吗?宏然顿时紧张起来,匆匆洗好了碗就到卧室取笔和笔记本,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知识搜索神器‘手机’,再回到客厅听凭蓝非欢吩咐。
蓝非欢正盘腿坐地上,面前的矮桌上放着宏然的笔记电脑,他正在调整文字软件,把文档设置成标准的审查报告格式,宏然看见这幕时,最担心的是蓝非欢看到自己收藏的视频,当然那不是什么羞羞视频,是他收集的所有蓝非欢出席过的公开场合留有的录影,有从前在蓝海时期的,还有在最高检察院任职期间上过的电视新闻。
“给我计时,现在开始,三十分钟。”蓝非欢说着就开始写审查报告。
宏然立即点开手机计时器。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宏然一动不动坐着,看看蓝非欢,看看电脑银幕,看看手机,然后再看蓝非欢。认真的男人最帅,认真的蓝非欢天下第一帅。
蓝非欢的手指一刻都没有停,想什么就打什么,他打得快,自然是想得也快,但是三十分钟要写一份报告,那正常吗?根本没时间反复对照案件资料,那等于还是得背下资料的所有细节,考题有几个案件?一场考试要写多少报告?时间有多长?宏然不得而知,然而光凭想象也知道一定很苛刻,要是换作是自己来考,没个人监督的话一定撑不下去。
幸好只是被要求计时,宏然太有自觉,自己没有资格监督蓝非欢学习。
三十分钟飞逝而过,宏然放肆地近看蓝非欢身体每处细节,一点都不闷,他还希望时间更长一些,“时间到了。”他淡淡一说,蓝非欢的手停下,但是很显然报告没完成,停在一个尴尬的点。
“啊……”蓝非欢扶额,自言自语般喃喃:“这不行。”
“看着快写完了呢,你继续写吧。”宏然说,双手搭在蓝非欢肩头,用力给蓝非欢指压按摩。
蓝非欢盯着荧幕发了会儿愣,轻声说:“还有三项重点没来得及写。”
“那以你的速度,再多五分钟就能写好。”宏然接着按摩蓝非欢背,紧实的肌肉手感真是太好。
“那再耽误你五分钟。”蓝非欢说。
“可以。”宏然天真烂漫,手指开始在蓝非欢腰窝打着圈按。
蓝非欢忽地站起身走进宏然卧房,宏然以为他要擦点润手霜还是什么,就见他拉开一个抽屉,宏然立即跳起来,那抽屉里藏着他的宝物!
“像新的一样,你还保养?”蓝非欢晃着手中的东西出来,他手中那是很多年前增给宏然的铜尺。
“呃……没……就……擦点油。”宏然心虚,他已知铜尺原来属于魏如薰,但对他而言仍是蓝非欢送的东西,他舍不得丢,蓝非欢这会儿忽然拿出来,叫他有些担心蓝非欢会睹物思人。
蓝非欢拉起宏然的手,掰开手指,啪一下把铜尺放在宏然手中。
“罚我。”蓝非欢坐回电脑前,爽快地把左手掌心向宏然摊开。
“嗯?”宏然觉得自己听错。
蓝非欢取回铜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尺在宏然掌心打了一下。
“我需要些推动力。”蓝非欢再把尺还给宏然,也再把自己的掌心给摊开。“缺了三项重点,就打三百。”
“不……这……我……”宏然当机,他疼蓝非欢还来不及,怎么能打啊!打人不能算是推动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