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现在只有他们二人了,秦朔走近坐在一旁,看着久久醒不过来的苏昭,不知为何觉得他好像有些可怜。为什么一国太子病的这么重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其实挺早秦朔也曾好奇过为什么这偌大个东宫连仆从都没有几个人,也曾想过是苏昭喜欢清净,可是苏昭这性格可与清净沾不上边。难道还能有人故意苛扣苏昭吗?秦朔想不明白。
看见躺在床上久久不愿醒过来的人,秦朔忽觉得有些疲惫,这个世界的恶意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许多,明明他们还只是孩子,明明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可是为什么苏昭要遭此毒手,为什么屈嬷嬷要因此而死,却换不来坏人的一丝悔意?
秦朔觉得好生迷茫,好生害怕。他靠着床边看着紧闭着眼的苏昭“殿下,你快些起来吧,我好害怕……”
一直到后半夜,这东宫再没有一个人来过,冷冷清清,毫无生气。到最后连秦朔也倚在一旁睡着了。几声极不可闻的咳嗽,但由于屋内寂静无比却依然听得清楚。
秦朔闻声醒来便看见苏昭半睁着眼,看上去很难受的模样,秦朔急忙上前去将人扶起来“殿下小心着点。”
“谢谢,可否替我端杯水来?”苏昭的声音略显沙哑。
“好,殿下您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着便离开这里去倒水了。
苏昭觉得自己难受极了,感觉烧的好厉害,现在除了难受一时也思索不出什么其他来。抬头一看,瞧见秦朔端着水过来了,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接,忽的一阵剧痛袭来“嘶……”
掀开被子,努力抬起左手,这一看倒是把一旁的秦朔给吓了一跳,只见手臂上被狼抓过得地方竟然被那些个庸医生生削去了,也不知是包扎技术不好,还是止血不到位,只是抬了下手便看见血渗了出来。
苏昭皱皱眉,但砖头看向秦朔时还是带上了笑容“秦朔,你可否去帮我将皇后娘娘请来?”
秦朔忽的想起江阿蝶说过等到殿下醒了要去通报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可是看着苏昭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又想要做些什么“殿下,您的伤口要紧吗?”
“还好吧,我自己想想办法,你先去将我母后找来。对了,我醒了的消息先不要和除我母后外的其他人。”
秦朔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后才决定下来“殿下您好生休息,我这就去请娘娘过来一趟。”说罢,便跑着离开了去。
苏昭重新躺下,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可是此时他却什么也不愿去想,或许蒙头睡一觉更能符合他心情,很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苏昭好想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悄悄地哭一场,但父亲说过他是大朝的太子殿下,他不应该哭鼻子,那样有损皇家风范,会让人看了笑话去。
可是娘亲却只会招招手让自己躲在她的寝宫里,只有在娘亲那里他可以大笑,可以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苏昭想娘亲了,想要听娘亲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安慰自己,帮自己撑腰,想要娘亲抱抱自己,唤自己一声昭儿。他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受了委屈摔了跟头也会想要第一时间和母亲倾诉自己的害怕。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江阿蝶便来了,可是这半刻钟于苏昭却是难熬的,但是在看见母亲的一瞬间便全部化作了委屈。苏昭慢慢坐起身来,望着江阿蝶,满眼的委屈“娘亲……我疼。”
江阿蝶满眼的心疼,走过去抱住苏昭“娘的昭儿,不疼了,不疼了,娘亲在这呢。”
小声地抽噎声好似怕被人发现,却又害怕宣泄不了自己的伤痛,最后只见的眼泪一个劲的流。
看着二人相拥在一起,秦朔有些落寞,他们好似在明处而自己却是那躲在暗处渴望一丝阳光的杂草。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江阿蝶与苏昭聊了些什么,苏昭坐直身子看向他“秦朔,你有受伤吗?”
秦朔愣了一下“……没,没有。”
“那秦朔,我可以抱抱你吗?”苏昭小心询问着。
“为什么?”秦朔几乎是下意识的询问,说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
可是苏昭好像没有觉得不妥,只是回答者他的问题“因为,我也想要安慰你。”
好傻啊。这时秦朔心里只冒出了这么几个字,可是下一秒主动去拥抱苏昭的自己好像更傻。秦朔一直到后来也没有想明白过,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一个拥抱就能抚平心里的痛楚?
江阿蝶好像无所不能一样,既会安慰人,还会包扎。两个孩子一度把她当作榜样,而在聊及江阿蝶时苏昭好像突然好了一样,生龙活虎的“我娘亲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谁不知道她是当年京中的一代豪杰,武可比我舅舅江将军,文比国师。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哇哦!妈妈好厉害。”
“那当然,谁也比不过我娘亲。不过妈妈是什么?”
……
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打打闹闹,江阿蝶只是默默看着不说话只是笑着,像黄昏时的云彩,又似暮春时节的晚风,温柔却又落寞。这些除了苏昭还有谁记得呢?若不是苏昭这样滔滔不绝的讲述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原来眨眼间自己已经在宫中近二十年了,二十年可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磨灭了她年少时的张扬,将人变得这般温和。二十年真的好长,长到她连自己都快忘了。可是二十年又好短,短到还不够让自己爱上自己的丈夫。
可是江阿蝶也思索过自己的情感,若是当真毫无爱意,只怕自己也不会嫁到这宫中来,可是又是在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呢?或许是苏申违背了最开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山盟海誓将徐家女迎进了门,可是她没有生气因为他是皇上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守着她。
那便是在当初自己满心期待时,那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却仅仅只是为了保证她不会在当时得势的徐家的小女儿前生下孩子,而这避子汤一喝就是整整两年,后来徐贵人生下了一位小公主,而徐家也因为没有了利用价值被苏申一脚踢走,而那避子汤她也不用再喝,可是身子却落下了毛病,此后她再也不能习武了。可是在一个将候家从小跟随父亲兄长成长在边疆的江家小姐怎么能不可以习武呢?那一天江阿蝶哭了很久,却无人能真正读懂她的心思。
还是说在自己耗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生下的的女儿被毒杀,明明证据在握苏申却害怕动了当时得势的宋家而草草了事。
可是晴儿明明在出事前一天还说最喜欢爹爹,而晴儿最后连一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连陪葬的物品都只有她还在时最喜欢的那只兔子玩偶。那一天只有江阿蝶一个人静静的陪着自己那可怜的女儿,而与此同时罪魁祸首却搂着自己的丈夫。
也可能是曾经在苏申每次亲自挑选了一株又一株迎春花像献宝一样送给自己时,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我不喜欢迎春花,我喜欢的是杜鹃。”每一次苏申都说自己记住了,可是到了第二年又是一株又一株的迎春花,后来啊江阿蝶不知从何时开始完全不在意了。
哦,大抵是因为七年前自己在九死一生时,而苏申却还在算计着一切,其中还包括他的孩子,那一天,江阿蝶很难受,起得很早,看见了产婆抱着一个孩子,她骗了自己,可是在分娩时她听到了隔壁婴儿的哭声。
在昭儿出生时她连眼也不敢眨一下便要看看孩子,得知是男孩时江阿蝶忍不住又哭了。她不敢想象如果苏昭是个女孩会是怎样的结果,那一天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却一刻不敢放松始终抱着苏昭。
伴君如伴虎。自古帝王多薄情。江阿蝶那满腔的爱意却在无数的痛苦中早已消磨,如今什么也没有留下,甚至连恨也留不下。好在她还有苏昭。
“昭儿,如果有一天你不是太子了,你最想做什么?”
江阿蝶的突然询问打断了在闲聊的二人,苏昭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的人生是从一开始便已经被铺好了的剧本。苏昭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娘亲,我不做太子还能做什么?”
江阿蝶愣住了,对啊,苏昭不做太子还能做什么?就连他的出生都是带着目的,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恐怕就是天塌了。
对话从一开始便结束了,江阿蝶难得收起了笑意,她在思考,想要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可是从始至终除了沉默再没有其他。
很久后,苏昭率先挺不住睡了过去,秦朔大抵也是被今日的那些事情吓得不轻,竟然不愿回去,最后只能无奈给他铺了床被子,而江阿蝶居然就这样倚在一旁睡着了。再睁眼时是被外面的吵闹吵醒的,原来是那些个大夫居然真的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去研制出了“解药”。
只是这所谓的“解药”不过是能压制毒素的东西罢了,吊着命,保证毒不会发作。江阿蝶很担心,可是苏申却觉得已经够了。江阿蝶没有再说什么。
苏昭从小吃完药便很容易犯困,哪怕才刚刚起床。江阿蝶在苏昭睡下后没有再多待便离开了。留下秦朔还陪着苏昭。而后没多久皇上身边的掌事公公来了。
其实江阿蝶和苏申两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很相爱,直到苏申也开始卷入权利的争夺后,苏申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少,甚至开始忽略和算计。就此两人之间的矛盾和隔阂就慢慢汇集成为鸿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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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爱意的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