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嬷嬷带着秦朔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狩猎区,然而在他们来的时候另一边便有人通知了沈衡。沈衡在听到这消息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淡定拿起一支箭,拉弓对准,只是一瞬之间一只在前方奔跑的鹿便应声倒地。
“不用着急,这鹿不是自己来了吗?狩猎区这般杂乱,出现点意外不是正常的吗?”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重新安排。只是,还有一事……”
“说。”
那人凑近些“不知为何,小殿下还在那里。”
沈衡皱眉“这就是你之前说的万无一失?”
“属下办事不周了。”
“滚下去,事后自己看着办吧。”沈衡说罢便策马离去。
另一边,屈嬷嬷和秦朔来到皇帝周边,而还没等到开口,一支箭蓦然射了过来。还来不及反应,秦朔便看见一片血光,屈嬷嬷立即从马背上跌落,马匹受了惊,开始四处冲撞,秦朔紧拉缰绳却无济于事。眼看马匹向皇上那边冲去,几乎是同时,几只箭飞了过来,马被射中倒了下去,连带着秦朔也摔了出去。
秦朔肩膀中了箭,刚刚那箭分明是想要杀了他。而此时那人却只是对皇上行了一礼“臣救驾心切,奈何箭术不精,这不小心伤了客人,还污了皇上的眼睛。”说着向秦朔那边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笑来,好似在赔礼一样。
苏申没有过多理会他,而是走向秦朔“你为何在这?昭儿呢?”
秦朔望了沈衡一眼,立刻跪在苏申面前“回陛下,我们遭到了狼的袭击,殿下还在那边。”
“什么!”苏申皱着眉“立即返回。”
众人应和着纷纷跨上马匹便飞奔回去,又有多少人能关注到秦朔和奄奄一息的屈嬷嬷。众人很快离去,秦朔来到屈嬷嬷身边,却什么也做不了,能做到只有静静的看着生命的流逝。
秦朔没有哭喊,他们的命似乎很轻,很是低贱,杀了他们不过就是踩死了一只蚂蚁,那些人连愧疚也不会生出一丝。
屈嬷嬷在最后努力睁开眼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箭射穿了她的肺部,大量失血使她脸色惨白,却还是把最后的笑容留给了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
秦朔哪怕到了最后也没有哭,将手臂上的箭折断。此时他连给屈嬷嬷安葬都做不到,最后只能寻了处比较安全的地方暂时安顿屈嬷嬷。
宫中无人在意他,自然也便不愿去管他在哪,而秦朔一直到半夜才自己一步步走回来。此时东宫却意外的灯火通明,在以往这东宫总是第一个熄灯的宫殿,而如今的一反常态让人心里揪了一把。秦朔收敛起情绪,有人想要他们死,那自己偏要活的比那人久。
殿内,秦朔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苏申的声音“你们太医院都是些什么吃白饭的家伙?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殿内几个大夫跪在哪里,这时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上前说话“回陛下,经检查那狼的爪子被人涂了毒,殿下现在这是中毒引起的发热,只是这毒蹊跷,虽不至于要命却让人高烧不退,只怕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不过待臣下几位好生钻研一番必定在明日拿出方子。”
“好,朕就给你们一日,若是明日此时拿不出方子来,你们那榆木脑袋也就别要了!”苏申明显真的动了怒气。
那些大夫哪敢还有什么怨言,急忙谢恩,而苏申却还在气头上,看见他们还跪在这里又是气不打一出来“还跪着做什么,感觉去啊!还有今日的事情但凡被外人知晓了半分,结果你们都知道的。”
“是,我们今天知知识为殿下简单处理了伤口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苏申一挥袖“快些走吧。”人走后他坐在那里手扶着额,似乎有些累。苏申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沈衡搞得鬼,只是如今他还动不了沈家,也没有任何证据,更不能屈打成招。
而就在刚刚,秦朔看着一堆人鱼贯而出,下意识向后走了两步,却忽的撞上了什么。那人似乎并没有恼而是小心扶住他“小心些,莫要摔了。”
秦朔回头一看,原是江阿蝶。秦朔急忙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
江阿蝶忧心忡忡,也对现在苏昭还昏迷不醒,身为母亲的江阿蝶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但此时她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她疲惫的笑笑“朔儿,怎么这般晚才回来?”
秦朔看向她,母亲般的感觉,让人轻易便放下了戒备,只是随着这戒备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委屈“皇后娘娘,屈嬷嬷死了……”
江阿蝶轻轻抱住他“朔儿乖,你还有我们,只要你愿意我还可以做你的母亲。不要怕,不要怕……”
人的情绪真的很奇怪,不论是生气还是伤心一切情绪好似都能憋住,只是一旦有人问起便再也无法忍受。只是堪堪一瞬之间心中的情绪便汹涌出来,伤心以及亲近之人枉死的痛苦充斥了他的心。可是哪怕最后他也只是小声抽噎着。无人知晓他的心中有多少的痛苦,也无人能切身体会到这些。
江阿蝶没有不耐,她一直都是这么有耐心的人,温柔而又美好,世上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汇集到她的身上。轻轻安抚着幼小的心脏,唯恐再让这些可怜的孩子受到伤害。
待到秦朔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江阿蝶才小心开口“朔儿听话,等到明日,我们去给屈嬷嬷送葬吧。我一定命人给屈嬷嬷厚葬,好吗?”
秦朔立马跪下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好孩子,快起来。同我一起去看看昭儿吧,刚刚陛下难得发了火,想必昭儿那边情况不是很好。我们去看看他吧。”
"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殿下一定就不会收这般困难了。都是我的错。"秦朔很是自责。
江阿蝶摇摇头“这件事与你们这些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都是因为生错的地方,来到这帝王之家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你们都能够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这宫墙太高了,把人一辈子都困住了,困在这样一个不害人便活不下去的地方。”江阿蝶没有指望一个孩子能够听懂她的苦楚,只是积怨了这么多年的心里话吐出来舒服些。
“那娘娘也害过人吗?”秦朔半懂不懂的听着,这些话很熟悉,被困在宫里的娘亲说过,就连屈嬷嬷也说过。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人可以折磨矛盾,有的削减脑袋往里面挤,可是宫里的却又迫切想要出去。
这句话一出来江阿蝶便沉默了,可是沉默良久却只是苦涩笑笑“我若害过其他人呢?”
秦朔想也未想“那一定是那人有什么过错。娘娘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去害人呢?”
“这宫中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孩子是单纯的了,有时候在这儿,害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江阿蝶看向天空呼出一口气“呼,十八年了……”
十八年前,那是的大家都还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早早被困在了这高高的宫墙内与世隔绝。那是江阿蝶也有一个极好的姐妹,亲如手足。可是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宫中许多人卷进了一场精心编织的圈套中,最后的矛头却直指向凤鸾殿,江阿蝶完全乱了阵脚,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最后在江家的胁迫下,哪位与自己走的计近的姐妹成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唉,罢了,我们进去吧,去看看昭儿。”
屋内,苏昭静静的躺在哪里,再没有往日的活泼,连脸色都是苍白的,好安静,安静到吓人。江阿蝶坐在床边,看着苏昭那因为难受而紧皱的眉毛,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脸颊“昭儿,你受苦了。别吓娘亲了,快些起来看看娘亲吧。”可是苏昭又怎会回答她呢?进奏的眉头只能诉说他的难受。
秦朔站在一旁静静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江阿蝶眼中有着落寞,却只是转瞬即逝,好似刚刚一瞥是一场幻觉,转眼之间便又回到了那温柔的模样,还是那样的语气那样温和的神情,看不出一丝的不对劲。
江阿蝶在屋里坐了许久,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打量了苏昭许久,好似从未见过他一样。秦朔也在一旁静静地,一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二是因为不愿打扰二人。最后大抵是觉得苏昭没有这么快醒过来,而这样的静坐又确实无聊枯燥,便与秦朔交代了两句“朔儿,你可是要继续留下来?”
秦朔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江阿蝶笑笑“那若是昭儿醒了,就麻烦你来告诉我一声了,好吗?”
“嗯,我记住了,娘娘放心。”
“那便谢谢你了。”说罢江阿蝶便准备离开,这时秦朔却大着胆子拉住了她的衣襟“皇后娘娘,我,我可以称呼您为妈妈吗?”
江阿蝶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妈妈?这是何意?”
秦朔看向她,有些许的胆怯“这就是娘亲的意思,我母亲告诉我她母族的语言和我们不同。从小母亲就这样让我称呼她。”
“那朔儿可是还会些其他语言?”江阿蝶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有些好奇。
"我不会,母亲说学了那些别人便更看不起我了……"
江阿蝶有些疑惑了“怎么这样说?多学些总是好的。”
秦朔低下头“因为我长得像母亲,他们都说我们是野蛮的胡人。我和大家不一样,大家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朔儿怎会和我们不一样?”江阿蝶摸摸他的头。
“因为我长得很奇怪,我长得很丑……”
江阿蝶轻轻捧起他的脸“我们朔儿才不丑,那都是他们见识短浅。朔儿的眼睛很好看,和天空一样的颜色,很好看。”
秦朔想起什么“殿下也这么说过。殿下和娘娘真的好像,长得像连说的话也像。”
听了这话,江阿蝶先是一愣、而后才笑笑“是吗?不过我们先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我还有些事要去做,朔儿陪陪昭儿吧。”
“哦,好的。”秦朔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知道江阿蝶似乎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