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傅抖抖衣服,捡起地上的衣服,回头问。
“你什么时候回去?”
“过两天。”
“机票已经买了?”
“买了。”
江子楚刚进房间,秦傅很顺手地把放在床头的手机递过去,他低头确认,点点头称“谢谢”,然后转身把挂在房门后面的包取下来,秦傅见状,叮嘱:“桌上好像有个文件,是你的吗?”
江子楚嘴里说着“我看看”,走过去打开来看,发现只是以前的几个废案的策划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抽屉里翻出来,他睨眼秦傅,瞧见他一脸无辜,一点也没想解释解释。
他放回抽屉里,发现抽屉里显然有被人翻动的模样。
“都是废案,没什么用。”
“行。”秦傅停下脚步,注意到江子楚有些不自在地扯着领口,便走过去打算帮他整理一下:“怎么今天穿这件高领的毛衣?你上回不是说扎人吗?”
江子楚随手拍开秦傅不安分的手:“被狗咬了,遮着点。”
秦傅的嘴角微翘,脸上挂着副并不真诚的歉意笑容,轻声说声“抱歉”。
江子楚看不过,懒得搭理他。
“这狗还挺凶的。”
等下楼,在路边等,还看见秦傅秦傅微微弯曲的眉梢未能完全掩饰住,他瞪大眼睛,试图以强大的威慑力震慑住对方,可惜无果。
秦傅抿唇,转头又问起早上那事。
“今年好像挺赶的,这么早就要回去。”
“还好,不算早,2月5日就是除夕,还有两三天,再加上游戏的发售后面怎么样基本与我没关系,我跟谨言说了嘴,他没什么意见,大手一挥,就放我提前两天回家。”
江子楚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随即,他的反应弧逐渐启动,倏地觉得奇怪,反问:“还有,你怎么知道往年我什么时候回家的?”
秦傅微笑:“我有跟**打听过。”
江子楚啧啧。
“敢情内部出了间谍。”他思索片刻,“说起**,今年过年过去估计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他们差不多要结婚了。”
秦傅蹙眉:“结婚?”他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半天之久,补充问:“还是高中时文科班那个女生吗?”
“不是,他们毕业后就分手了。”江子楚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个是工作后认识的,在一起应该有两年了。”
秦傅:“毕业后?”
“是啊。”江子楚颇为唏嘘:“他毕业后留在H市,但他的女朋友家里人要她回去。他们俩谈了四年的恋爱,结果异地不到两个月,就和平分手。”
“当时我们都挺可惜的。”江子楚蓦地想起一件趣事,莫名笑了两声,等秦傅问起,才说:“说来也挺好玩的,吴恒宇在那嚷嚷,一直说他们都不能长久,感觉要不相信爱情了。”
突然一阵急刹车,江子楚猛地往前栽去,被安全带勒得生疼,打断原本要说的话,转而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他惊魂未定,骂骂咧咧:“靠,你开的极品飞车吗?”
秦傅神色自若,温声解释:“前面是红灯。”
“你还好吧?被吓到了吗?”
“不好,这么苍白的脸色看不见吗?”江子楚的手机掉到两腿之间,他翻半天,找到后在手上摸两道,拍拍胸脯松口气,“还好手机屏幕没事,前几月刚换过屏。”
正好遇上红灯,车子缓缓停下车,秦傅闻言投下目光,盯着看半天,最终得出结论:“嗯,是挺白的。”
江子楚没想就知道这人说的是荤话,翻个白眼,说声“滚”。
秦傅:“本来说要带你去体检的,但是这段时间没什么空。”
“没办法,谁让我有空的时候只有周末,周一到周五,我下班了医院也下班了。”江子楚本来就对这事不上心,于是顺水推舟:“年后再说,就几天而已,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嗯,就年后吧。”秦傅点点头。
正好红灯倒计时几秒,秦傅这回提前叮嘱“坐稳,开车了”,随即,发动机轰鸣着启动,江子楚顺从地紧贴椅背,牢牢抓住安全带,坐得稳稳当当。
进入2月份,逐渐靠近农历新年,江子楚才逐渐有了一年又过去的实感。
他倚靠在副驾驶的窗边,明目张胆地凝视着秦傅出神。
时间仿佛在未知的轨迹上缓缓流转,在几个蜿蜒曲折的转弯之间,朝阳的方向悄然改变,洒向另一侧。道路两侧终于凝结出霜花,而车内暖气温暖如春,将外界一触即融的刺骨寒意隔绝在外。
他常常误以为自己已经这样谛视许久,久到从春天的芬芳气息开始,路旁的嫩叶逐渐崭露头角,又悄然褪去,从盛夏的绿意盎然,到秋露寒霜降,冬日里,稀疏的叶子在深色中垂落,寒来暑往,暮去朝来。
江子楚转过头,往窗外看去,看见枝头的一点白,三两只鸟儿忽然落下,树枝微颤,抖落掉一层水珠。
“秦傅。”
秦傅闻声,身子轻微动动,碍于还在开车,所以没有很大动作,只侧着耳朵去听。
江子楚难得直接喊他的名字。
当然如果说很少,这其实有失偏颇,毕竟上回这么喊,就在昨天晚上,他半翕着眸,指尖发白,眼尾泛红,攥着秦傅的胳膊,有时有力,便会留下青一道紫一道的掐痕,亦或者是几道圆润的指甲刮过的长长的爪印,然后抑制不住,时轻时重地喊他的名字,像是羽毛轻轻挠过,引起心头的微微悸动和瘙痒。
秦傅不动声色,从一闪而过、少儿不宜的画面中回过神,平静问:“怎么了?”
“……”江子楚犹疑会,开口问:“你以前,身边有没有跟过什么人?”
他想着反正已经说出来,态度变得很直接了断:“不是指你的前妻,是认真谈过的,付出过真心的那种。”
“就像你和林晏枫?”秦傅双手转过方向盘,慢条斯理。
江子楚一脸囧,而后抓抓头发,有点颓废,承认:“差不多吧。”
“我说有,你会不高兴吗?”
“那倒不至于……”江子楚斟酌一会,然后改口:“可能有点。”说着他举起手,食指和大拇指抵着:“就这么一咻咻。”
说罢,他回眸,视线从微微抬起的下颔,看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精致禁欲的金色细框。
江子楚微微勾起眼角,同时挑眉。
“所以,你有吗?”
秦傅不答,静静开车,脸上表情不变,过了似乎有一点时日,他轻声道:“算有吧。”
江子楚他看着渐行渐近的办公楼,面上也无反应,好似并不在意,心里却泛上来点说不出的压抑,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为一些纯粹是自找麻烦的问题而苦恼,这些问题糟糕透顶,简直无法再糟糕。
然而他这破嘴像是关不住的闸门,自己都拦不住。
“那你呢?”
车停在不远处可以停的路边,车上的钥匙还没拔下来,发动机还在轰鸣,不过很安静,秦傅斜着头看过去。
“我?”江子楚微微垂下眼眸,对于秦傅的问题,他感到有些困惑和不解:“我就那点事,你难道不是很清楚吗?”
“也没有那么清楚。”秦傅轻言:“很多事,你都没告诉我。”
江子楚侧目:“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秦傅:“我问了你就告诉我吗?”
“当然。”
秦傅瞥了眼他,态度回避。
“不早了,先上去,别迟到了。”
江子楚打开手机看眼时间,发现已经8:45,他想到电梯那里还要拍会队,深吸口气,咕哝着:“以后再跟你算账。”
他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心中早已盘算着,等晚上腾个空,跟秦傅好好再谈谈,干脆便不纠结,着急忙慌下了车。
江子楚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个问题,更何况他意有所指。
不过究竟是谁告诉他的?
秦傅后知后觉,没想明白这件事。
好在他这人这些年装腔作势惯了,加上江子楚自己也没想明白,困在自己的思绪中,方才让他钻了空子,看起来尚还气定神闲。
……
面前人还在说话,秦傅只分了一点心来想这件事。
“——关于去年的数据,我们已经分析过,总体比前年提升6个百分点……”
秦傅随手摸过桌上的一支笔,在文件里落下一笔,良久,补充问:“12月的呢?”
被问的人有点局促不安:“12月……略有下降。”
“没事,我就问问。”秦傅扬出抚慰一笑,温声道:“继续说。”
“哦,行。”
……
气息沉寂少许,来人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大着胆子去看一脸沉思的人,试探问:
“秦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秦傅回过神,稳重点点头。
“好,注意休息。”他看着来人背身关上门,收敛笑意。
午休临近,才得以松口气,秦傅手边揉搓着从家里带过来的小物件,是一个外表可爱的小黄鸡玩偶,只有不到巴掌大,是秦傅偶然在江子楚卧室的柜子里翻出来的。
他起身,把玩偶揣进口袋里,习惯性地走到窗旁,对着反射而来的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
秦傅记忆里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处于一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不作为状态,丝毫不掩藏着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生活作息,说不上糜烂,与那些玩得花的少爷小姐不大一样,至少在一两个月内表现得相对稳定。
思考少许,秦傅得出结论:此事向远恐怕脱不了干系
关于向远这人,秦傅第一次在照片上瞥见他的身影时,他的内心仅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印象。然而,真正让这段记忆苏醒的,是后来某个日子,林淑与他闲谈间无意提及向家时的一刹那。
林淑只说,向家有个叛逆的小少爷,成年后就基本与家里断了联系,给的理由是要去追寻梦想,让向老爷子气得在医院住了几天,如今的向家重担就在年长几岁的那位雷厉风行的大小姐身上。
就像他都知道向家有个叛逆的小少爷,而那据说与家里断了联系的向小少爷,又知道多少秦傅那些并不光明伟岸的事?
换句话说,江子楚又了解到多少?
秦傅暗忖,想把把一切摊开来,总比让那些不明真相的旁观者以刻薄的只言片语来评断要好。
然而二人原本所预想的谈话,最终被冥冥之中的不知道哪一环给打断。
江子楚下午还在想,他只想把李思齐的事情问清楚,而秦傅想知道的所有事,他也都愿意告诉他,毫无保留。
只是事情急转直下,江子楚还没来得及通知秦傅,于下午仓促之间购买了机票,匆匆返回了R市。
过年前五天,江爸爸在厨房拿东西时滑上一脚,摔在地板上,本还以为最多就是扭伤,谁曾想过了一两小时,皮下仍有明显较重的针扎一样疼痛感,淤青迟迟散不去,江妈妈觉得不对劲,揪着他到医院检查才发现,随便摔一摔,竟然摔出来骨折。
医生劈头盖脸斥责江爸爸的盲目乐观和对自己身体的忽视,一切兵荒马乱,等手术都做好,稳定两天,江妈妈不疾不徐地通知江子楚,他们是不着急,却把江子楚吓地连夜赶回来。
直到站在病床前,看见江爸爸顶着个笑脸,先是错愕“怎么回来了?”,而后乐呵呵“吃过晚饭没?”,觉得莫名其妙的荒谬。
江子楚不信邪,伸手对着江爸爸上下齐手,又问过一声医生后,医生再三确认,方才确信并无他碍。
江爸爸一脸“我说的吧”,满脸不以为意,给江子楚气得,瞪着眼睛又训了他半宿。
凌晨三点多,江子楚从医院出来,吹着冬日里潮湿的冷风,拢拢衣领,打了个喷嚏。
路灯微闪,许是有些损坏,往前走一段距离,倏地陷入一小段黑暗,偶有车辆呼哧飞驰,轰鸣声震耳欲聋。
医院离家很近,走路不过十来分钟,他搓搓指尖,两手一揣,放进兜里。
回到家后,家里先前开的暖气还没散掉,留有余温,江妈妈留了盏灯,江子楚从开水壶里倒杯开水,捂着手回了房间。
他的房间常年没人住,不过一直有换洗被单,或许是家里大扫除的时候,正好顺手换上。
江子楚回来得匆忙,手机半路就没电关机,在医院说话的时候放在一边充,奈何那充电器不知是坏了,还是太过老旧不匹配,充了半宿,也没充上。
回家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去年春节时忘记带走的充电线。
江子楚洗完澡回来,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眼看着手机放在床头柜旁充电,还没开机,干脆作罢。
卡文卡的酸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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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