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 第27章 第 27 章

下午放学和晚自习之间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铃声响起后，周楠起身看了她一眼，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明郗仍旧没什么胃口，回拒了她。体育课回到教室后，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上还披着一件外套。

周楠知道她不舒服，课间给她接了一杯热水，经过一下午的缓合，此刻人已经好了不少。

这会教室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明郗起身离开，出了教学楼，人往小卖部走，在里面买了个面包外加一瓶酸奶，结账时，瞥见收银台椭圆壶盖上插着各种口味的棒棒糖，她看了一眼，从上面取了一把棒棒糖，也没管是什么口味的，和刚刚买的东西放在一块，递过去结账。

冬季来临，白昼在慢慢缩短，远处的天结着厚厚的云层，阴阴沉沉的没半点色彩。

明郗拎着袋子，慢悠悠地走在校园小道上，一旁的篮球场人影重重，球体抨击地面的声音砰砰作响。

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了丝丝寒意，周围的人都纷纷穿上了厚实的外套，唯有他们还不知冷意的仅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

明郗放眼望去，在人群中看见不少熟人，最明显的当属宋斯望，因为运动，他额前的碎发大半都贴在额头上，对面传来球，他挪动着身躯眼疾手快的接过。

明郗站在场外看了好一会，没在这群人里发现陈渡的身影。

场上正打着热烈，一个个激情不减，篮球在众人手中传递引发碰撞和拦截，一来二去，便失去了控制。

明郗正打算离开，刚转过身，蓦地，身后一颗篮球猛地朝她这边砸来，有男生惊呼：“快闪开！”

明郗听见尖叫声，尚来不及思考，胳膊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扣住，猛地将人拉到一旁，明郗脚步不稳，往后倒退了两步，篮球和她脑袋擦肩而过，然后，她就听见一句气急败坏的申斥：“傻了，球来了也不知道躲。”

明郗大脑一片空白，脑子还是懵的，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我...”

瞧见她失神的表情，陈渡一时气结，要是真砸到了脑袋，指不定什么后果，眼里生出冷意，陈渡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篮球场。

方才喊明郗躲开的那个男生自觉做错事，小跑着来到两人跟前，面向明郗诚恳道歉：“抱歉啊，没伤着吧。”

明郗恍过神，心有余悸的看着他：“我没事。”

见她无事，男生瞥了眼陈渡，随后捡起滚落在灌木丛的篮球，一溜烟地跑走了。

小插曲过去，一群人接着打球。

陈渡垂下眼眸，眼睛瞥见她手腕上提着的袋子：“晚上就吃这个。”

明郗抿唇，溢出一道低音：“嗯。”

陈渡眉梢耸着，定定睨着她，忽而开口：“带你去吃好吃的，走吗？”

明郗抬眼：“去哪？”

陈渡卖起了关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天色渐晚，周遭景物一点点黯淡下来，明郗跟在陈渡身后走。

两人来到后街，这一片几乎全是吃饭的地，明郗不知道陈渡要带她去哪儿吃，他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带路，随后拐进一条巷子。

明郗狐疑地环顾四周，两侧的房屋建筑有点类似古代的大宅院，白墙木门格菱窗，脚下是青石板砖，两人经过一家门店，明郗余光瞟到里面立着好几块墓碑，恰巧穿堂风从身后吹过来，地上落叶被佛起滚了两圈又落下。

明郗咽了咽口水，太阳穴猛地一跳，连脚下踩了个小石头也没注意到，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

明郗正想问他还要往里走吗，就见陈渡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家隐匿于庭市的苍蝇馆子，不大，只有门口挂了一个红底金边的旗子，上面写着周氏菜馆。

陈渡撩开帘子正准备进，见明郗没有动静，侧眸睨过去，看出明郗眼里的犹豫，“怎么，不敢进？”

明郗：“......”

抬起步子跨过门槛，明郗走进去，陈渡撂下手里的门帘，动作间惊扰悬挂在房门上的铃铛。

小菜馆占地不是很大，里面一共就三四张木制的桌子，这个节点，却一个食客也没有，明郗打量着里面的环境，猜想这么偏僻，要不是陈渡带她过来，谁能找的到这地。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今天怎么过来了，没吃饭？”听见声响，老板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店里坐了人，就要上前问人要吃什么，谁曾想居然是陈渡，他眼睛一亮，又看着他对面的姑娘。

嘿，真是稀奇啊，陈渡什么时候带姑娘过来吃饭了，他眼睛眯着，但很快又发现这女孩身上穿着的是一中的校服，于是顺嘴问了句：“同学？”

像是肯定句，又像疑问句，连老板都有些拿不准。

陈渡闻声应了一句，“没吃晚饭，你给炒几个菜。”最后想起什么，又叮嘱了一句：“不要太辣，不要香菜。”

“好勒，马上，你们稍坐一会哈。”

等候的时间，明郗忍不住好奇问他：“这地这么隐秘，你是怎么找到的。”

陈渡大剌剌地坐在木制长凳上：“以前认识，我叫他叔，后来他在这开了家饭馆，我常来吃，味道很好，宋斯望也来过。”

明郗了然，陈渡说了个大概，至于更深的关系，她也不多问。这看起来像是自家的房子，一楼拿来开餐馆，中间是一个天井，布局像个四合院。

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饭菜没那么快就好，明郗起身往天井走去，这里环境潮湿，地面上起了薄薄一层青苔，明郗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天井中央旁边放了一口闷青色的大缸，里面放着好几条鲤鱼，水龙头滴滴答答落下，鱼儿在这一方天地里围着游来游去。

她俯身手撑着膝盖，像是好玩一样盯着看。

陈渡双手抄兜，身子斜斜，肩膀抵在天井旁的柱子上，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倏地开口：“你在这待着，我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

明郗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噢，好。”

说完，陈渡正着身子转身便朝外面走去，明郗慢悠悠的走回到桌前，她一手托着腮，目光来来回回地在这间小菜馆扫过。

后厨飘来阵阵菜香时，房门上的铃铛再一次响了起来，明郗顺着方向往门外看去，就见陈渡提着一个小袋子走了进来。

“给。”

明郗看了一眼，一个银色的保温手提袋，上面印着logo，明郗认出来这是许迎萦常去喝的那家奶茶店的店名，看了眼袋子，又看向陈渡，“给我的？”

“嗯。”陈渡抬手将袋子直接放在桌上。

明郗抬起胳膊解开包装袋的封口，里面赫然放着一杯奶茶，她握着杯身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奶茶是热的，隔着杯壁将热度传到掌心，明郗握着杯子转了一圈，发现上面的标签写着—红糖珍珠奶茶。

“你怎么想到买这个？”明郗有些意外，实在不能将眼前这个少年和珍珠奶茶联系上。

陈渡眉梢微抬：“从奶茶店路过，顺手就买了。”

掌心热热的，明郗盯着手里这杯奶茶，好像一股暖流在心间悄然流淌着，说什么顺路，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这借口也太拙劣了些。

想到这，明郗脸上顿时扬起一个笑容，她看向他：“陈渡。”

“嗯。”

“谢谢你呀。”

少女声线清甜，下巴微抬，露出一张白净娇俏的脸庞，瞳仁清澈明亮，荡出一抹弯弯的弧度，看人时，让人不禁联想到春日的暖阳。

他站在跟前，眼风向下，薄唇紧抿。

空气在这一瞬间沉默，又蓦地被打破。

“菜来喽。”

身后，老板系着一条黑色的围裙，从后厨走来，手里还端着两个菜，“菜好了，吃饭吧。”

明郗将奶茶先放进保温袋里，粘好封口，做完这些，老板又将另外两个菜端出来。

原木的四方小桌上，摆着四个白碟盘子，每一道都还冒着孜孜的热气。

明郗看着这四道菜，一份清炒时蔬，一份小炒牛肉，一份小葱炒鸡蛋，外加一道汤。

都是容易上桌的菜，炒起来很快，所以不用等太久。

明郗从桌上拿起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戳开塑封，夹了一口牛肉。

牛肉嫩滑，很家常的菜，让她想起陈秀珍做的饭菜，有种在家吃的感觉。

吃饭时两人都没说话，明郗安静的吃着，这会倒是有了一点胃口。

吃过饭，两人从后街回到学校，彼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校园内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

明郗一手提着两个袋子，走到一半时，低头从装着零食的那个袋子里掏出两根棒棒糖，侧身递给陈渡，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呐，感谢你今天请我吃饭，还有你的奶茶。”

陈渡目光落在她手里捏着的那两颗棒棒糖上，伸手接过，漫不经心地开口：“就给我这个？”

“嫌弃啊。”明郗抿唇，想要伸手把棒棒糖拿回来：“那你还我。”

陈渡手向后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送人的东西还要回去呢，这么小气，两根棒棒糖还舍不得。”

“那不是怕入不了您的眼吗？”明郗没好气地回。

“行了，我收着。”陈渡默默收紧掌心。

见他收下，明郗抿唇轻笑：“那我先回教室了。”

“好。”

说完，明郗迈着步子继续朝教学楼走去，陈渡顿在原地，目光落在那团越来越小的身影上。

人走远了，陈渡垂眸，盯着手心里那两根花里胡哨的棒棒糖，凑近了看，才发现是水蜜桃味和芒果味。而那水果的清甜就像透着实物的形态传到了心里。

他倏地一下笑了，将两颗棒棒糖揣进口袋，转身离开。

明郗回到教室，周楠正盯着手里的那张数学试卷上，上午的随堂测试，下午便出了成绩，课代表将试卷分发下来。

明郗不出意外，仍旧保持着第一的成绩，周楠木讷地盯着正中间那个红色的分数，久久不回神。

这世上没几个天赋型选手，大多数人都只能靠勤奋和自勉，错了一道题就再做十道，这是周楠自以为的，可有时候，当努力与收获不成正比时，忽然就有种好累的疲惫感。

“想什么呢？”明郗见她一直发着呆，忍不住出声问道，随后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是青苹果味的，递给周楠：“吃糖吗？”

周楠从涣散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抬起脑袋，再看见那支棒棒糖时，明显愣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明郗冲她笑了笑。

将零食袋放回桌肚，明郗将奶茶从袋子里取出来，吸管戳破塑封，吸一口，甘甜温热的奶茶缓缓淌进喉咙，暖意一路顺进胃里，丝丝缕缕泛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