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 第10章 第 10 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这会没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学生全围在树荫低下，直到哨声响起才列队站好。

体育老师站在队伍前列，跟往常一样安排好热身后，便让大家各自散去。

操场上不止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这会说话声很大。

明郗转身找了个树荫站着，正巧，七班也在上体育课，许迎萦瞅见她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都听说了，周罗刹当着全班的面夸你呢，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啊，他很少夸人的。”说完，许迎萦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不仅长大漂亮，学习也好，我好像更爱你的哟。”

明郗脸被她捏着变形，有些无奈。

许迎萦笑了笑，一把勾着明郗的肩膀：“在这站着多无聊啊，我请你喝冰饮，走。”

九月底的天，太阳从云层倾泻出来，天气已经柔和不少，不再炽热。

许迎萦拉着她径直往小卖部去，同行的还有七班的几个女生，几人在冰柜前各自挑了喜欢的冰淇凌，许迎萦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两瓶冰镇的橘子汽水。

从小超市出来时，操场上传来篮球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有看热闹的女生围着站在一旁，明郗放眼望去，少年在球场上奔跑，跳跃，蓝白色身形来回奔走。

陈渡长得高，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少年高高跳起，将手里的篮球抛出，一条弧度完美的抛物线过后，稳稳地落入了篮筐之中。

他额边的碎发随着他跳跃的动作而飞扬，衣摆也随着这一举措而掀起，落日余晖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有女生在小声讨论，明郗离得近，耳中窜入一个熟悉的名字。

橘子汽水还很冰，瓶身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明郗掌心逐渐变得湿润，她收回视线往操场外走。

一节课的时间不算短，但落在体育课这种不用坐在教室写题，完全放松的课上，就显得异常短暂了。

铃声一响，操场上人群顿时散了大半，只剩二班和七班那群打球的人依旧固守在原地。

场上球员来回跑动，喘息声混着抨击声，一个个挥汗如雨，恣意张扬。

宋斯望移动着马步，双臂大大张开，对面运球一个侧步从他眼前闪过，接着起跳，手腕用力朝远处投掷过去，紧接着“砰”地一声，顺利进框。

余晖没了踪迹，天际是一片雾霭的蓝，红色跑道上人影愈发多了起来。

宋斯望额头早已湿透，他抹了把汗，撑着膝盖不停喘气，陈渡从旁边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捏着其中一瓶给宋斯望抛了过去，后者直起腰身稳稳接下。

陈渡拧开瓶盖，仰起头喉结来回滚动着。

这时，身侧突然凑过来一个人影，他踌躇半响，一手叉着腰，倏地问道：“陈渡，你是不是跟转学生认识啊？”

陈渡撩起眼神，扫了他一眼，这是七班的副班长，他不怎么认识，今天也是第一次打球，陈渡漆黑的瞳仁烙在对方身上，瓶盖慢慢往回拧。

对方见他不否认，立刻来劲了，嬉笑着说：“有人看见你俩一起来上学，你有她微信吗，你看，能不能推给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陈渡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脸，他手里还拎着那半瓶矿泉水，闻言，嗬了一声，语气凉薄：“谁稀罕你的人情。”

两人说话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大家也都围在一旁休息，宋斯望刚听了一嘴，这会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人姑娘看得上你吗?”

“嘿，你们—”那男的被说的来了脾气，伸出食指指着两人。

陈渡乜着他，眉眼带着几分戾气：“手不想要了就直说。”

气氛凝结，剑拔弩张，周围人眼见气氛不对，纷纷上前来打岔，避免两人争吵。

男生心里憋了气，但对上陈渡冷冽的眼神，宋斯望也在一旁叉腰，大有你要不服就上来干的架势，二班的人也凑了过来。

七班的人眼瞅着不对，拉着他就要走：“算了算了，别动气。”

天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小道上路灯齐刷刷亮了起来，教学楼内白炽灯一盏一盏亮着。

“走走走，回教室吧。”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场子很快便散了。

翌日上午。

一二节是张钰的课，第二节课后有二十分钟的大课间，铃声一响，她收拾着东西正准备出教室，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看向窗边这一大组：“明郗，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明郗骤然被提名，抬头一看，张钰已经走了，周楠起身给她让位，怕她没听见，又提醒道：“张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好，谢谢。”明郗将桌上的东西收起，起身往教室外走。

正值大课间，整层楼的学生都在往操场走，走廊一时间变得格外拥挤，明郗跟他们是两个方向，看着外面人头攒动，不禁停下了脚步，等人少些再往办公室去。

覃梧一连半月都是个好天气，和煦的暖光从走廊外的树影间隙落下来，照在银色的栏杆上，落下片片斑驳。

操场上，身穿校服的学生们整齐地站成一列列，明郗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教师的办公室，她敲了敲门。

张钰抬头瞅了眼，看见是她，“进。”

明郗走到张钰的办公桌前：“老师您找我。”

张钰合上教案，仰起头，微微笑着，温声问道：“明郗，你来一中也快一个月了，怎么样，还习惯吧，有没有不适应的。”

明郗想到一中缓慢的教学，还有二班的学习氛围，以及莫名其妙来找茬的孙虎。

大概也就是这样，无法改变，明郗摇摇头，回：“没有。”

闻言，张钰拂了拂眼睛，脸上依旧挂着笑：“是这样的，上周你们班不是有数学测试吗，你的成绩很不错，周老师昨天特意过来说，他手下有一个数学竞赛小组，前段时间一个学生摔了腿，再加上他自己的心态也出现了问题，说想退出竞赛小组，人员方面就空了出来。周老师很看好你，让我来跟你聊一聊，看你有没有意愿参加这次比赛，比赛的时间设在12月初，虽然时间是紧凑了点，但老师相信你的实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去找周老师。”

明郗抬眼，没有直接回复：“我回去考虑过后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张钰笑笑：“当然可以了。”

从办公室出来，明郗一整个上午都在思考这件事，她以前在京市的时候有参加过类似的比赛，只是如今时机不同，倘若她要参加竞赛，就意味着她要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上面。

宋斯望朝她打听，张钰单独找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明郗回：“没什么，就是数学竞赛的事。”

陈渡见她闷闷不乐的许久，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该怎么回拒老师：“一个竞赛而已，想去就去呗，不想去就干脆拒绝。”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明郗刚坐下，正准备趴着睡一会，戴着眼镜的二班同学被人拜托前来传个话，说外面有人找她，有孙虎在前，明郗对这种事情已然有了警惕心，除了许迎萦她没和其他班同学有过接触，如果是许迎萦的话她会直接进来，想到这，明郗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抱歉，我现在要休息了。”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随即又多说了一句：“是一班的班长宋明州找你。”

明郗抬眸，不管是宋明州还是什么州她都不认识，但他说话的声音太大，周围的人一听见是宋明州来找她，又开始八卦了起来。

“宋明州怎么会来找她？”有女生好奇道。

她身边的人也附和道：“就是，他是一班的，来我们二班找人干嘛。”

“谁知道呢。”

那人见她不动，又催促道：“你还是出去一趟吧，人一直在教室外等着呢。”

眼下周楠不在教室，明郗直接起身越过座位，朝教室外走。

午间有五十分钟的自由活动的时间，这会还没到休息的时间，走廊的人并不多，明郗走出去就看见一男生靠着墙，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长得很白净，人也很高，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腕表，一中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尤为斯文。

周围没有人，只有他站在那里，明郗走过去：“你好，是你找我？”

宋明州抬眼，看见明郗，有短暂的失语，随后才点头，“我来是想跟你聊聊关于竞赛的事情，你现在方便吗？”

从明郗出去后，二班的人便禁不住好奇，趴在窗户上探着脑袋往外看，明郗自觉有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时间，我们换个地方聊。”

“好。”

说完，两个人转身就走，留下一众问号的同学互相看看：“这就走了？”

“这好像也没聊什么啊？”

教学楼的走廊很长，从楼梯走过去，中间有块空旷的休息区被学校利用作成了读书角，沿着墙壁摆了两个原木书架，平时有不少学生围在这玩闹，这会因为是中午，没什么人，宋明州带着人走到这。

“我听周老师说想让你加入我们这个竞赛小组。”宋明州低着头：“但是好像你还没答应，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明郗抿了抿唇：“我只是暂时没想好而已。”

宋明州：“周老师教我们两个班，上周的测试他也在一班讲了，最高分是你，我知道你是从京市转来的，成绩不差，如果你能加入进来，对我们来讲是如虎添翼，我作为竞赛小组的组长，真心想邀请你加入。”

“你知道的，这种竞赛最需要的就是突破，方皓在没有受伤之前，就经常因为在组内是最低分而内耗，每天怀疑自己，后来他受伤了，有了理由，索性找周老师提了想退出竞赛，他这一走，其他两名参加竞赛的学生心态也发生了变化。”说罢，宋明州悻悻笑道：“主要是周老师平时要求很严格，大家多少有些怵他。”

明郗听着他说这些，上午休息时她查了下，张老师说的这个竞赛，初赛是在海城举办，参赛者是来自全国各大中学的学生，一等奖可以继续往上走，参加全国数学竞赛，名次高的获得者不仅可以拿到丰厚的奖金，还可以在高考加分。

宋斯望手里拿了罐可乐，从楼梯往上走，打算回教室，余光一瞥，突然看见前面站着的两人，其中一人怎么看都有点熟悉的样子，但他这会没戴眼镜，隔得有些远，还真分辨不出来。

他拍了拍旁边陈渡的胳膊，眯着眼：“你看看，那是不是明郗，她跟前站着的谁啊。”

陈渡顺着视线看过去，银色栏杆前一男一女对立站着，女的背影单薄，穿着一身整洁的校服，头发梳成马尾，而她对面站的人，竟然是宋明州。

这两人怎么站一块去了。

陈渡眯了眯眼，深邃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就见明郗不知道说了什么，宋明州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还挺开怀，隔着有些远，陈渡只能看见宋明州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两人一同离开。

宋斯望还在往那看：“咦，怎么走了，到底是不是明郗啊。”

陈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忽然变得不好，咬着牙否认道：“不是，你看错了。”

宋斯望只好哦了一声。

两人沿着走廊回教室，正好遇上宋明州和明郗还站在教室门口没进去，宋明州满脸笑容，看向明郗，语气温和：“那就这么说定，一言为定。”

“嗯。”明郗说完转身走进教室，周楠已经回到教室，见她回来，想到刚刚班级里都在议论她和宋明州，上午张钰刚找完她，中午一班的人也来找她，难免引起别人好奇，但周楠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陈渡和宋斯望从后门走进来，身后传来动静，明郗转过身，很郑重地说：“我打算去参加数学竞赛。”

“想好了。”宋斯望眼睛一亮，接着又鼓励她：“放心，以你的水平肯定能拿奖的。”

这时，陈渡莫名其妙冷笑一声：“上午还没想好，怎么宋明州一说你就同意了。”

明郗没解释，只说：“我想清楚罢了，参加这种比赛对我也没坏处，就是休息时间变少了而已。”

况且她本来就喜欢一个人待着，周六周日没事也可以在家写题。

陈渡没说话，表情有些沉，懒洋洋靠着椅子。

晚自习前，明郗特意去找了周成华，只是没想到宋明州也在，听见敲门声，两人不约而同抬起眼。

周成华：“进。”

明郗走上前看了眼老师，宋明州应该是来问题目的，桌上平摊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

“老师，您说的那个竞赛我打算参加。”

“是吗，那太好了。”周成华语气很平缓，但和平时训斥学生来比，已经温和了不少。

宋明州站在一旁，亲耳听见这句话，脸上亦挂着笑。

周成华随后从抽屉翻出好一沓试卷朝明郗递过去：“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资料，你先拿回去好好看看，以后每天第一节晚自习去笃行楼302教室等我，对了，宋明州是我们竞赛小组的组长，以后有什么问题你找他就好。”

“好。”明郗接过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