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且子都 第4章 公子轻侯

“子都？”

“嗯，子都是我的字。”

萧潜走过来，他身材高大，看他的时候自带强大的压迫感，表面维持的那点温润都不见了。

原来你就是荀子都。

荀子都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一着急，脸又红了。

沉默了片刻，萧潜评论起他的名字来：“荀轻侯，轻侯，士农工商，商为末等，商户之子，敢言轻侯，令尊是有风骨的。”

也是，聘礼都不要就把独子许婚给素未谋面的人，的确不是一般人。

倒是便宜了他，荀家只一个独子，他拿着荀子都的许婚书，等于将荀家的财产都捏在手里了。

“我家几代从商，没有做官的，我爹说虽然送我去书院读书，但是不求我闻达天下，做官钻营，只想让我平安顺遂，但求本心，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萧潜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爹为你打算的很好。”

荀子都很高兴，萧潜皇家出身，都没有嫌弃他商户的身份。林墨就最看不起他家的铜臭气，也看不上他爹给他起的名字。

看不起他，还作弄他。

在书院读书，大家都有表字。子都，就是林墨送他的表字。

林墨起的，夫子也说，子都是美人的意思。荀子都自然开心的不得了。逢人就说他的表字，让人叫。

但也有看热闹的同窗告诉他，子都在书中是美人不错，但是不是好人，德行很差。林墨欺他不学无术而已。

荀子都还是很开心，美人就是美人，林墨也觉得，他是美人。

现在却只觉得厌恶。

荀子都问萧潜：“哥哥，子都呢，不好是不是？”

萧潜想了想：“山有扶苏，不见子都。这名字也好，适合你，配叫这两个字。”

荀子都眼睛亮晶晶的，对着萧潜不住的笑。

萧潜心里又泛起一丝波澜。

他想到怀里揣着的许婚书，凑近荀子都脸旁，勾着嘴角问：“子都，你还没说，你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靠的太近，他身上成熟男子的气息直冲过来，荀子都又闻见了淡淡的冷香，脸红了，不知所措。

“哥哥是什么意思啊？”萧潜问他。

“啊？”

“你知道你这样子叫别人哥哥是什么意思嘛？你想让我怎么想？”萧潜眯着眼看他。

荀子都一惊。难道，被他发现了？

他当然知道哥哥的意思，他叫哥哥就是故意的。

萧潜有个弟弟，是他的命。

上辈子，萧潜因为弟弟被林墨杀了，就放火发疯，烧毁了皇宫，最后败在林墨手中，可以说将大好局面，拱手让人。

这个弟弟，跟荀子都也算有点关联。

林墨觉得萧潜的弟弟，很像荀子都。

荀子都没见过这个弟弟，但既然林墨这么认为，想必是像的，萧潜会不会也这么觉得呢？

“哥哥……”

荀子都又叫了一声，软软的。

萧潜连眼尾也翘起来了。

萧潜，很喜欢。

“你是隋老爷的靠山吗？”

萧潜挑眉：“？”

“我看见你在隋家铺子里，我听我家掌柜吴伯说，隋老爷最近在扩张盐铁生意，我家也有一些盐铁生意，但是，我爹爹说，盐铁风险太大，我家的实力只能高不成低不就，招来祸端就太不值了。”

“你是因为这个跟着我？”萧潜移开眼。

荀子都想到一个自证清白的绝佳理由，要说给他听，忙追到他眼前：“我跟着你，就是想问问哥哥，现在我家有一些生意，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兴趣接手。”

“我不是隋衍的靠山。”

萧潜不屑，“他还不配。”

“哦。”

萧潜都这么说了，荀子都迅速揭过。

“哥哥，不让叫哥哥，可是，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要怎么称呼你？”

萧潜顿了片刻，说：“我姓虞。”

“虞老板？”

荀子都一惊，“你该不会，就是那位垄断盐铁的皇商虞老板吧？”

萧潜默认。

原来虞老板就是萧潜！

“字照渊。”

萧潜，萧照渊。潜龙在渊。

“我听说隋老爷想要扩张盐铁生意，得罪了你，你是来找他算账的，是不是？”荀子都压低了声音。

“啊，是他派人杀你！”一瞬间又担心的看着他。

萧潜好笑的看着他：“还要多谢你保护我。”

荀子都脸又红了。

“隋老爷据说在京城有人照应，很厉害的。”荀子都不放心。

萧潜嗤笑一声，荀子都脸更红了。

“废物而已。”

“虞老板。”荀子都小心翼翼的问他，“这么叫你可以吗？”

萧潜沉默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一盘点心推到他眼前，“吃点东西。”

莹莹淡绿，昳丽粉红，看上去精致非常，一盘摆着小小四颗。

荀子都眼睛亮了：“这不是飞花酒家最有名的什锦糕吗？”

萧潜一副你说是就是的表情。

荀子都拿一个吃了。

“又香又甜，入口即化，太好吃了吧。”荀子都眼睛亮亮的。

“一块糕而已。跟你以前排队买的还有区别不成？”萧潜不以为然。

“我可没吃过呢。”荀子都吃的很香。

“排队来买，自己不吃，是买给你爹娘？还挺孝顺。”

“倒也不是。”

他以前在门口等一夜，早上最多能买到两块，全都给了林墨，林墨从来不会分给他。

他不说话，萧潜就猜到了。

是给那个姓林的举人。

“虞……虞老板，一共四个，我吃了一个，这两个，我可以带走吗？”

连萧潜都以为他是买给爹娘的，可他从来没买过，荀子都心中有愧，觉得以前真的很亏欠爹娘。

刚说完，就见萧潜笑起来，他看上去温润如玉，完美无瑕，让人如沐春风。

像极了他在隋家铺子里的样子。

荀子都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萧潜不太高兴。

“还有一个，是……留给你的。”这么说似乎也不对，本来都是萧潜的，先被他占了三个。

“一盘点心而已，有的是，你喜欢都吃了吧，再去做就是。”萧潜极有风度的样子，君子如玉，也不过如此。

荀子都觉得他似乎更生气了。

“对不起啊，你请我吃东西，我还想着要带走，只是这点心不好买，以前我虽然排队买过几次，只是，从来不知道这么好吃，我就想，带回去给我爹娘也尝一下。不然，我不拿了，对不起。”

荀子都亮晶晶的眼睛有点受惊，委屈的看萧潜。

毕竟萧潜也没吃，以前他给林墨排队买什锦糕，也希望林墨能分给自己一点点，但是林墨从来没有，他每一次都很失望。

萧潜请他吃，说不定，也想要分享呢？

以萧潜的成长经历来看，很有这个可能。

虽然刚说给他留了，但是他显然不满意，脾气也比自己大好多。

可能，想要第一个分给他？

“你要给你爹娘？”萧潜开口。

“不了不了，都给你。”荀子都补救。

“来人。”

有随侍的人立刻过来了，萧潜说，“把这两块糕送去荀府，就说是府上小公子特意送回去，给荀老爷和夫人吃的。再另外准备一盒，一并送过去。”

荀子都立刻说了家里地址，萧潜说：“知道。”

荀子都一愣，弱弱的问：“你知道？你不生气了啊？”

“快吃吧，就是请你吃的，还有一个。”萧潜无所谓的说。

“你还没吃。”

“我不吃。”

“不如我们一人一半。”

不由分说一分为二，递给萧潜，“虞老板，哥哥……”

萧潜最后没有拒绝。

果然是这样。荀子都看着萧潜，突然不害怕了，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萧潜拿着扇子敲了他的头。

萧潜举止亲昵，让他有一瞬间恃宠而骄，他小心翼翼的问：“那我还能叫你哥哥吗？”

“随你。”

荀子都忙一连声软软的叫哥哥，萧潜觉得他此刻眼里的光，和扇子上的小狐狸一模一样，轻轻抿了下嘴，压下嘴角不自觉的笑意。

江城，真的很有趣。

他在京城日日如履薄冰，刻意隐藏锋芒，哪怕今时今日，皇子中实际已经没人能跟他一较高下了，他在等待的只是时机，但是，从来没人这么直白的看他，眼里全是毫不遮掩的仰慕。

还是他一眼看中的小狐狸，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狐狸。

他不怕小狐狸有任何问题，别说一个小孩儿，就算没有那个送到手里的许婚书，整个荀家，他捏在手里都轻而易举。

旧话重提，荀子都问他：“哥哥，你知道我家啊？”

萧潜：“知道。江城还有人不知道吗？荀家小公子看上了一个穷学子，为这学子考进士尽心尽力，大摆筵席，为博君一笑，昭告天下呢。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荀子都噎住了。

怎么才一天，萧潜都知道了？

萧潜云淡风轻的看荀子都目瞪口呆的样子，小孩儿一着急，脸就红，他心中那一丝波澜又被吹起来了。

反正，拿了荀子都的许婚书，正该听人跟他解释一下。

荀子都可是一心要和萧潜在一起的，自然不能让萧潜误会他心有所属，当然要好好对萧潜解释了。

可是，证据确凿，要说才一天就变了，那有什么说服力？但是不管假装对林墨一往情深还是余情未了，都让他既恶心，又难受，又委屈，还隐隐有些后怕。

他红着眼睛，水汪汪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哭什么？”萧潜眼眸微垂，似乎没了刚才的兴致。

荀子都重活一世，是真不想和林墨有半点牵扯了，把心一横：“我，我要是说我不想和林墨好了，你……会信吗？”

荀子都觉得突然这么说实在太难令人信服了吧。

萧潜的确有点意外，但看着小孩儿急得红肿的眼睛，黑漆漆的睫毛湿漉漉的贴在瓷白的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委屈娇气的不行，就这样子还能做出通宵给人买点心的事来，他又觉得，小孩儿能这么想总算还不是太傻。

昨天那个书生是个什么东西，小孩儿画的江山图，怂的丢掉不敢拿，定亲不想出聘礼，一块糕都不给他吃。

他把一盘鱼推到小孩儿面前，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别哭了，吃鱼。”

荀子都不承认：“没有哭。”

说完眼睛又亮了，口唇微张，呆呆地说，“这是年年有鱼吗？”

可怜巴巴的，萧潜偏过头，没再看他：“见过没吃过对吧？吃吧。”

不问了？这么好。荀子都忙埋头吃鱼，好香，想要杜绝一切说话的机会。等吃完鱼就告辞走人，一定要再想办法扭转萧潜对他的印象才行。

“真和薄情郎定亲了，现在才哭，还有救吗？”萧潜突然又来一句。

薄情郎……

这称呼刺痛了荀子都，林墨可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薄情郎吗？

不过，萧潜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煦王萧潜，也太手眼通天了吧。

“我是不会和林墨成亲的！”

萧潜故意：“你爹的许婚书也不作数吗？”

“作数的。”

荀子都犯难了，情绪低落，爹爹用心良苦，为了规束林墨，特地找官老爷加盖了印，真的不能再真，双方谁都抵赖不得。

必须要赶紧去要回许婚书才行。

还有什么是萧潜不知道的？

看来，拿不回许婚书，他是不能再来找萧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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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公子轻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