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舟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钝钝的痛了起来。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近乎祈求地对顾淮音道:“阿音,收手吧。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家?”顾淮音嗤笑起来,道:“你真的觉得,你靠哄骗我而构建的地方,是家?是我一次次为医药费去卖笑,你一次次赌//博挥霍的家吗?”
成文舟:“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不是东西,我改,但你能不能……不要再继续了?”
顾淮音无波无澜又不容置喙地说:“不可能。”
成文舟劝道:“你斗不赢他的,他那个人无情无义,要是他知道你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顾淮音:“你觉得我会怕死?我这样活着,和死有什么分别?”
成文舟看着这样的顾淮音,难掩心疼,他近乎祈求道:“跟我走吧,我尽全力给你治病,好吗?”
顾淮音打断他,道:“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见他真的要走,成文舟慌了起来,他吐出一条重要信息:“汪明泽得罪了张仪晟,那个人势力也不小。现在姓张的还不知道汪明泽已经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想对付他,可以借这个人的手。”
顾淮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问:“你说的这个人,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
成文舟给了他联系方式。他知道,他已经无法阻止顾淮音复仇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给音子提供帮助,帮他更好地达成愿望。
见到他满含歉疚的眼神,顾淮音实在想笑,却没有表露出来。
记下张仪晟的电话后,顾淮音问出了另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我需要一个名单。”
“什么名单?”成文舟不解。
顾淮音看着他,平静的眼里,涌动着滔天的波澜:“当年那场qj案里,包括你在内,所有参与者的名单。”
听完他的最后一句话,成文舟的脸,变得如纸一样煞白。
…………
要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顾淮音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汪明泽的家里。
他走的时候,成文舟凝视着他的背影。他知道顾淮音已经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他阻止不了,只能竭尽所能地帮他。
就当是为了,弥补当年犯下的错,回报音子对他的好。
…………
汪明泽发现顾淮音最近越发温顺可人,像个小媳妇一样,会贴心地为他整理床铺、准备衣服,还会动手给他做点心。
好像他们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小夫妻,在过着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除了定时带顾淮音去医院透析以外,汪明泽偶尔也会跟那些朋友们混在一起,参加一些小型聚会。
但每次一到灌酒的环节,汪明泽就会摆手说要少喝点。
陈振刚跟他关系好,好几次问他:“汪哥,怎么歇菜了,不醉不归啊。”
汪明泽举起杯子,带着三份得意,七分炫耀地说:“你嫂子不喜欢酒味,我要喝多了,他就不让亲了。”
陈振刚看得牙酸,下定决心下次再不喊他来了。
…………
汪明泽在觥筹交错之时,顾淮音转道去了C城著名的红灯区。
他第一次下海并不是在H城,而是在C城。
那个时候,他爸妈感情破裂,走上了离婚之路,而他因为各种原因退了学,无人照拂。
他心情差到了极点,跌跌撞撞地跑到酒吧里喝酒。
当时的他涉世未深,哪里分得清酒吧的好坏。
他更不知道,有些人会专盯着喝醉的人下手,甚至美滋滋地炫耀自己在“捡尸”。
第二天他醒来之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还有扔在枕边的几百块钱。
那种恶心的感觉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而如今,他又要重游故地,却是要把汪明泽送进和他一样的境地。
一番辗转,他见到了汪明泽的仇家。但以他的资格,是见不到张仪晟本人的,和他接触的人,名为葛老板。
“我想让您,帮我处理一个人。”顾淮音道:“您背后的张先生,或许会很快意。”
葛老板问:“谁?”
顾淮音:“汪明泽。”
葛老板眼中闪过几丝兴味,问他:“你对他下手,不怕得罪了汪越衡?”
顾淮音淡淡地说:“一个将死之人,是不怕任何人的报复的。”
“好,可以。”葛老板显然已经得到了张仪晟的授意,利落地答应下来。
顾淮音拿出几叠钞票,道:“我知道你们不缺钱,但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把过程录下来给我。”
葛老板笑着接过钞票,问:“什么时候动手?你想怎么安排?”
顾淮音:“我负责把人迷晕,用车子送过来。至于后续的事情,你来安排。”
葛老板道:“可以,成交。”
顾淮音离开后,一道身影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张仪晟。
葛老板一改方才那副模样,点头哈腰道:“老大。”
张仪晟瞥了眼桌上的钞票,又望着顾淮音坐过的椅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葛老板问:“老大,您不想干了?”
张仪晟道:“不,我只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葛老板好奇道:“什么事?”
张仪晟说:“我听说,汪明泽最近得了个新宠,天天藏在别墅里头,爱不释手。看起来,就是刚刚那位。”
葛老板:“啊?那他会不会是在驴我们,仙人跳?”
张仪晟摇摇头,道:“不太像。”
葛老板:“那我们要继续吗?”
张仪晟:“按原计划进行吧。我和汪明泽的仇,也该有个了结了。”
…………
顾淮音回到汪明泽家里时,发现那人已先他一步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你不是参加晚宴去了吗?”顾淮音装作不经意地问。
汪明泽笑眯眯地拿过他的背包,道:“今天情况特殊,当然要赶着回来。”
他领着顾淮音进客厅,只见正中央的桌面上,已经摆上了红酒和蜡烛,中间还摆着一个精致的三层大蛋糕。
“宝贝儿,生日快乐。”汪明泽抱着他亦步亦趋地走过去,深情道。
顾淮音被他的称呼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汪明泽此举还是惊讶到了他:“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笨蛋,你身份证上都写着呢。”汪明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自己的生日,自己都不上心,还得我来提醒你。”
顾淮音看着被鲜果与巧克力装饰得极其精美的蛋糕,难以遏制地想到了过去。
亲生父母并不很在意他,他的生日总是会被忘记。
最后一次有印象的庆祝,是他和成文舟确定关系的那一年。
那时的成文舟,信誓旦旦地说要照顾他一辈子。可后来,总是他歉疚更多。
其后多年,再无人记得他的生日。他总是一个人就着冷菜冷饭度日,在屋子里苦等输到没钱的成文舟回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像哄小孩一样哄他,记挂他。
偏偏这个对他好的人,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
“许个愿望吧。”汪明泽点燃蜡烛,对他道。
顾淮音收起心头的些许柔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无声默念道:
希望所有害过我的人,都能恶有恶报。
他张开眼睛,于齿间反复咀嚼着那个愿望,吹灭了蜡烛。
吃饱喝足后的亲热,几乎是家常便饭。汪明泽很享受这个过程,享受顾淮音的温顺与热情。
今天的顾淮音似乎格外开心,回以他无数个混杂着果香和奶香味的吻,还有炽热的痴缠。
吻到兴头上的时候,汪明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他:“你今天取了五万做了什么?”
顾淮音取钱时,用的是他的卡。
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一点点钱,他只是好奇顾淮音拿钱干了什么。因为他印象中的顾淮音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他怕顾淮音的身体出了状况。
“去看了我妈,看他们生活艰难,没忍住接济了一点。抱歉,没有事先跟你说明。”顾淮音咬着下唇,有些难堪,道:“对不起。”
“不许说对不起。”汪明泽堵住他的唇,道:“正好提前孝敬岳母娘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说完便直接压了上去。
桌子开始晃动起来,而那个被抖落到地上的蛋糕,早已不复之前模样。
要放倒汪明泽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尤其是在他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顾淮音想。
一杯放了安眠药的热牛奶,足够了。
…………
当顾淮音打开门放成文舟进来时,连成文舟都被他这干脆利落的手段给惊呆了。
顾淮音指使着成文舟帮他一起把汪明泽搬下楼,他知道有条路线能避开佣人们的耳目,最适合转移目标。
等把汪明泽搬上车之后,顾淮音道:“接下来的事,我自己来完成,你走吧。”
“你搞不定他的。音子,让我来陪你吧。”成文舟央求道。
“不需要。”顾淮音冷冷拒绝道。
“你是不想让我掺和进来对吗?你怕我遭到他的报复?”成文舟看着面前被仇恨扭曲的爱人,心如刀绞。
他责问自己,成文舟,你都做了什么啊。你不是要好好照顾他的吗,为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别自作多情了。你和他,在我眼里,都没什么两样。”顾淮音挪开了脸。这是一个躲避的姿势。
他慢慢吐声,道:“曾经的顾淮音,已经死了。现在的这具空壳,也快了。”
成文舟的眼泪难以克制地涌了出来,他看着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拥抱的爱人,颤声道:“音子,我爱你。”
这是多年来,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无关性别,无关对错,他仅仅是爱着顾淮音这个人,仅此而已。
顾淮音没有看他,只是说:“爱不爱都没什么意义了。成文舟,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你就毁掉了我们所有的可能。别恶心我,也别恶心你自己了。”
顾淮音拧动钥匙,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系统提示:支线人物成文舟喜爱值 10,后悔度 5,当前喜爱值95,后悔度95。】
他开着汪明泽的车,用着汪明泽的钱,即将把汪明泽送过去给人睡。
顾淮音看着前方红红绿绿的车尾灯与霓虹灯,眼泪突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他终于亲手抓住了命运的齿轮,即将迎来胜利的果实。
也也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在后视镜里,成文舟一直追在他的车后头,想要赶上他。
这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会回头了。顾淮音想。
将汪明泽送进去以后,顾淮音把车开远,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支烟。
烟草的味道呛得他哭了出来。
他蜷缩在驾驶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是哀悼那个永远回不来的、纯粹天真的顾淮音,还是在悲悯他好不容易得到、又被他亲手葬送的汪明泽的爱,或是在惋惜自己和成文舟空耗的多年时光。
多悲哀啊,他此生难得的温暖,全都来源于欺骗和愧疚。
从未有人真心实意地,爱过他。
他努力压抑住哭声,打开手机,翻找到属于张仪晟的电话号码,发了条讯息过去。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谢谢。”
他太弱小,对付起汪明泽来,不过是蚍蜉撼树。
他借了人家的力,给人家带来了麻烦,理应说上一句,谢谢。
他在烟灰缸里摁熄了那根烟,打开车门,又将它锁好。
他只穿了件短袖,尽管已经入夜,却还是感觉有些燥热。
他跺了跺脚,借着路灯的光往前走去,渐渐消失在了暮色中。
…………
汪明泽醒来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着寸缕地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旁边与他相拥而眠的人,并不是顾淮音。
身体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睁开眼,看到了门外走进来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张仪晟。
——他的仇敌,他惹到的大人物。为了躲避这个人,他曾远离C城,暂避风头。
却不想,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汪少,别来无恙啊。”张仪晟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