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音直到被他抱到车里,都没再说话。
他知道汪明泽平时并不是这个样子,或许他只是想扮演一个痴情的人设,以此博取自己的好感。或许他把这当成了一场攻心游戏,把自己当成了某个攻略目标。
又或者,千分之一的概率,他喜欢上了自己——那会让这场报复变得更加有趣。
被喜欢的人背叛,顾淮音很清楚那是什么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肚子还饿着吧。”汪明泽坐上驾驶位后,将上楼前特地买好的饭递给他。
顾淮音伸手接过盒子,打开来看时,发现那是一份热腾腾的便当。
他冲汪明泽道了声谢,揭开盖子,舀着吃了起来。
汪明泽看了眼认真吃东西的顾淮音,发现他进餐时一直很斯文,就像……像一只乖乖啃草叶的小兔子。
顾淮音和兔子、仓鼠这类没什么杀伤力、可爱又讨喜的小动物,有很大的相似性。汪明泽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比喻。
顾淮音嚼着流心的鸡蛋,正吃着,忽听见汪明泽问他:“淮音,一中有同学聚会,你想去吗?”
顾淮音愣了一会,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汪明泽捕捉到他疑惑的眼神,努力解释道:“阔别多年,你难道不想看看老同学们都变成什么样了吗?”
顾淮音不知道汪明泽又想玩哪一出,那个学校也承载了他太多不堪的回忆,但他没有冒然拒绝,因为他觉得汪明泽似乎有话要说。
“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你还记得吗?就当陪陪我吧,故地重游,怎么样?”
顾淮音努力忍住恶心,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回道:“好。”
汪明泽满意地笑了起来。
将顾淮音带回家后,汪明泽叮嘱道:“你今天才做完透析,不要洗澡,免得着凉。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随时叫我。”
顾淮音点点头,接着便进了卧室。
汪明泽看着他的举动,突然想到,这么久了,自己从没给顾淮音买过什么名贵之物。
以前他追人时,大把大把名包名表不要命地送,可顾淮音性子浅淡,不曾向他开口要过什么东西。
不如改天带他去买几套衣服吧,给他撑撑场面,也寻着机会把他们的感情往前面推一推。
总不能一辈子当这个柳下惠。
……
顾淮音简单洗漱完后,就躺到了床上。
他想到了他妈,想起今天那次短暂的相处。明明他们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可他再不能像个小孩一样,肆无忌惮地扑到她怀里撒娇。
他多么羡慕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啊。如果他也能有爱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从未受过这些磋磨,那该有多好。
插过管的伤口,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就在他难掩悲伤之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穿着蓝白色丝质睡衣的汪明泽。
他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
汪明泽显然打了好一番腹稿,但临到头来,也只堪堪吐出一句:“我今天……能睡这里么?”
顾淮音瞬间收敛好自己的心情,怕被汪明泽看到他的脆弱。
他装作无意地说:“那我把房间让给你,我去睡客厅。”
他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汪明泽按下了。
“没事,这床还是能塞下两个人的。”汪明泽笑着道:“还是说,你很介意跟我躺在一起?”
顾淮音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怕你介意。我是gay,你不怕我会色心大起,趁人之危吗?”
汪明泽笑嘻嘻地说:“那不更好么?”说完便立刻爬了上去。
这是他家,顾淮音自然没有将他赶出去的道理。只是汪明泽很不安分,钻进被窝后,还变本加厉地将他搂进怀中。
顾淮音本能地厌恶着他的碰触,而这时汪明泽已经朝他颈后亲了过来。
早在今天身处夜店时,汪明泽就想这样做了。那些搔首弄姿的男男女女,哪里比得上顾淮音清新可人。
病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汪明泽嗅闻着顾淮音身上浅淡的体香,喃喃道:“顾淮音,我喜欢你。”
汪明泽以前把“喜欢”这两个字当名片,见着入眼的就要上去发一张。
可他知道,自己对顾淮音不一样。他不仅想得到他的人,还想得到他的心。
不怪他痴心妄想,或许从别人手中抢来的要格外有意思,或许时隔多年,发现这颗被埋没的珍珠,让他情难自禁。
顾淮音本人,也有一种自骨子里生出的倔强,足够诱惑,足够迷人。
顾淮音深吸一口气,忍住将他推开的冲动,道:“明泽,我希望你明白,我现在还没有从上一任的阴影里走出来。”
汪明泽搂住顾淮音纤细的腰肢,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他用鼻尖贪婪地蹭着顾淮音的颈侧,道:“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也绝不会跟他一样出轨。”
他以为顾淮音离开成文舟只是为了这一件事,浑然不知他已将真相了解了个透彻。
“你给我一点时间。”顾淮音道。
“没事,我等得起。”汪明泽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轻轻舔了一口,道:“可我现在想要你……很想很想。我不做到最后,让我解解馋,好吗?”
每天看着顾淮音在他面前乱晃,他都快忍耐疯了。
顾淮音攥紧了拳头,却还是将那些情绪都沉寂下去。他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顾淮音的默认下,汪明泽感受了一番他腿的风情,满意地睡了。
虽然还没迈过那条线,但也算一个很大的突破。
……
情场得意的汪明泽,第二天便开开心心地拉着顾淮音去买衣服。
顾淮音并不想接受他的施舍,但也不好违拗汪明泽的意思,以免惹恼了他。
他现在需要扮演的,是一个对汪明泽千依百顺的情人,用这份柔情来请君入瓮。
不可否认的是,汪明泽的眼光很好,他给顾淮音挑的衣服,都是最好的。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顾淮音被这么简简单单一拾掇,看起来竟像从哪走来的小明星。
即使他如今容颜憔悴,如失了水分的干枯花朵,但汪明泽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把顾淮音养得重新焕发生机。
同学聚会就在这样的平静中到来了。
汪明泽带着收拾得像模像样的顾淮音,驱车前往约定地点。
自从那一夜有了亲密举动后,汪明泽这几天都是缠着顾淮音一起睡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又因为有顾淮音的存在,而显得多姿多彩。
这是从前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没法带给他的,属于知心人的爱与陪伴。
到了一中以后,汪明泽先把顾淮音放在鲤鱼池旁边,自己去找车位。
等他回来时,才发现顾淮音不见了身影。
汪明泽刚准备给他打电话,就看见顾淮音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
此时正值盛夏,还没到桂花开放的时节。顾淮音踩着桂花园里的石子路,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最喜欢这园子。一有空闲,就跑到这里来,伴着满园桂花的香气,捧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课外书,一坐便是一下午。
顾淮音今天穿了一件拼接款的白衬衣,立在碧树下时,衣袂飘拂,仿若仙子。
汪明泽想起了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年,想起了那时顾淮音对他笨拙的爱恋。
他心有所感,不自觉就走到顾淮音身后,伸手抱住了他。
顾淮音的身体僵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都抱过多少回了,怎么还这么害羞。”汪明泽笑嘻嘻的,将他转得面向自己。
顾淮音便也虚与委蛇起来,说:“怕被别人看见。”
“看见又怎么样,大不了公开咯。不过现在学生都放假了,也没什么要紧。”汪明泽不以为意,说着便指向远处的教学楼,道:“我们先去那里吧。”
顾淮音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这次他主动伸出手来,握住了汪明泽的小指。
温斐撩男人的法则:适当地给点甜头。
“要是被人看见的话,我就松手了哦。”顾淮音略有些羞赧地说。
汪明泽为他的主动而喜笑颜开,连声说好。
从桂花园到教学楼,中间必然要经过一片篮球场。此时球场上寂静无人,只有角落里卧着一个被人遗忘的篮球。
汪明泽快步走过去,跑过去拎起那个球,随手扔进了篮筐里。三分。
当他回首时,发现顾淮音的脸沐浴在暖色的阳光下,眸光中似有几分怀念。
汪明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一步一步,走到顾淮音面前,与他对视。
“我以前是不是,不小心砸过你?”汪明泽问。
顾淮音显然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件事,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说:“是。”
那是他喜欢上汪明泽的契机。
那天他刚吃完晚饭,紧赶慢赶地想回宿舍楼洗澡时,忽然被篮球场飞出的一个球砸中了脑袋。
他那时虽没得病,却也是个白斩鸡体型,被砸得一个不稳,就摔到了地上,额上当场就磕出血来。
这边伤了人,篮球场里顿时便炸开了锅。
顾淮音被淌出的血糊了一脑门,脑袋晕乎乎的分不清方向。
忽然听见一道焦急的男声从上方传来,语含关切,问的是:“你还好么?”
顾淮音一抬头,便见到了逆光而来的汪明泽。
那时的汪明泽,发丝湿透,双眸明亮,像极了日漫里于赛场上大杀四方的美少年。
顾淮音怔怔看着他,耳边再听不见球场上传来的喧闹,只剩下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顾淮音。”汪明泽看着他胸口的名牌,念出了他的名字。“疼不疼?我带你去医务室。”他说着,便将顾淮音一把扶起,背到了医务室。
那时的顾淮音,不爱说话,在班级里基本没什么存在感。除了每次公布考试成绩时,大家会想起这号优等生,其他时候,他都是沉默且不起眼的。
可那一天,从汪明泽身上,他感受到的,是全身心的关注。
破裂的父母关系,让他对父爱心有缺失。可是在汪明泽将他送到医务室,哄着他、关心他,为他小心清洗伤口时,他缺少的那份爱被补全了。
少年的青□□情,就在那一刻开始生根发芽。
回去的一路上,汪明泽一直在跟他道歉,还说拿球是他朋友扔的,他没接住。
可顾淮音看得清楚,那球就是汪明泽扔的,但他并未戳穿。
他知道汪明泽只是怕担责任,还好心地对他说,别担心,我没事。
最后检查结果出来,那只是简单的擦伤而已,并不是脑震荡。但顾淮音也因此剃掉了一部分头发,在脑袋上缠了纱布。
思绪回笼,汪明泽将左手伸到顾淮音头顶,制住他闪躲的动作,拨开他半长的黑发,看到了那块遗留下来的伤疤。
汪明泽视线下移,跟顾淮音四目相对。一时间,他似乎相通了很多事情。
顾淮音坦然地回望他,没有多言。
汪明泽像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盒子,发现了一个潜藏多年的秘密,语气里掺杂着淡淡的惊喜,他问:“那阵子,天天往我课桌抽屉里塞零食的人,是不是你?”
顾淮音眼睛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像帘子一样,遮住了他眼底的慌乱。
可汪明泽还是看到了他的欲盖弥彰,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确实是顾淮音干的。他从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便只能从伙食费里省点钱出来,买些零食给他。
他总是起个大早,趁大家都没进教室的时候,偷偷将零食塞进他抽屉里。等汪明泽发现的时候,再从厚厚的一堆课本里抬起头来,偷偷看他的反应。
如是试了大半个月,他便摸清了汪明泽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巧克力,却不喜欢布丁,知道了他喜欢酸奶,却只偏好一个品牌。
“我还以为这是哪个女生送的,原来是你。”汪明泽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却被顾淮音拦住。
汪明泽却不愿放弃,一把握住顾淮音纤细的手腕,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这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汪明泽突然想到。
顾淮音的唇瓣很软,很柔,微凉的触感,像一道紧闭的闸口,只要突破进去,就能品尝到世间最美妙的甘泉。
顾淮音在他的舌头侵入过来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汪明泽宛如一个披坚执锐的将军,一路冲到他口腔里攻城掠地。他技法高超,舌头所到之处,卷起一片酥麻的快感。
顾淮音在自己被亲到迷离的前一秒,竭力推开了他。
汪明泽刚占完便宜,即使被他推开,也不见恼,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起顾淮音窘迫擦嘴的模样。
此时的顾淮音,满脸通红,眸含水汽,秀色可餐。
汪明泽忍不住说了一声:“淮音,你真好看。”
顾淮音想躲开他炽热的目光,汪明泽却又厚颜无耻地再一次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