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钱家的少东家果然上了门,依旧是那一身金灿灿,十分有钱的装扮,他拱手弯腰,对着楚南风郑重的行了一礼,姿态放的很低。
“钱老板客气了,坐吧。”楚南风拱手回礼,又请人坐下,并亲手倒了杯茶。
“楚相公太客气了,在下自己来,自己来。”钱老板双手接过茶杯,笑容满面的说着恭维和感激的话。
那话语里夹带了一些家长里短,和点生意上的趣闻,听上去就是普通的聊天,反正林悠没听出来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不过这个土财主似的钱老板,真的很会说话,“好厉害啊,他说了你那么多的好话,竟然一句重复的都没有哎。”
不愧是做生意的,这要是搁在现代,都能出一场单口相声了。
楚南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阿姐的注意点,怎么都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他只得详细解释:
“阿姐,钱老板说了这么多的意思,是想要拉拢我,给钱家生意做担保,好免除一些商税。”
林悠认真的听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机锋,还是听的头晕眼花,一头雾水,最后无奈放弃了。
等钱少东家让人提了个箱子送上来时,楚南风急忙拒绝:“事情不过举手之劳,如何能收钱老板这般丰厚的谢仪。”
钱老板还以为是常规的客套话,刚要再劝,却听楚南风接着问:“不知钱家近日,可有商队需要入京?”
钱老板眼神一亮,“有有有,当然有,在下正打算送批上等的喜庆丝绸去京城,刚好能赶在年节前送到,楚相公可是要进京赶考?咱们刚好同行,相互有个照应啊。”
别说他本就计划送货去京城的,就算没这计划,那也要挪出一批货出来送啊。
有楚相公跟着,商队可以走官道不说,入城的费用也能少一半,还能和这般年纪轻轻的举人老爷搭上关系,那真是一举数得啊。
楚南风也明白其中缘由,点头致谢:“有劳了,小生要带家母和幼妹一同进京,时间倒是不急,钱老板半月内如有动身的打算,还望通知一声。”
“那在下十二天之后,来接楚相公同行!”钱老板现在的笑容,倒是比先前要真诚许多。
楚南风起身送他,走到院中的小桌旁,不小心踢倒了桌边的酒坛,酒坛子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橙红色酒液洒了出来,溅在两人身上,浓郁的桂花香倾泻而出。
钱老板被这清甜的香味勾着,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哎呀,好酒啊,可惜了。”
“人心易变,我已经不喜欢这桂花酒了,撒了也没什么好可惜,钱老板慢走,小生衣摆染了污渍,就不送你出门了。”楚南风停下脚步,拱手相送。
“不用麻烦,楚相公留步,留步。”钱老板十分高兴的出了楚家大门,就算回去的时候差点被人撞上,也只是好脾气的摆摆手。
韩琪歌闻着钱老板身上熟悉的酒香,心思一动,回家把自己那坛酒带上,去了钱家居住的客栈。
钱老板正让手下打包行李,准备抓紧时间回去整理货物,却被刚刚撞他的那个小子给找上了门。
看着这小子身上穿的秀才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钱老板直接让人拿出二两银子。
“这位小相公,方才是在下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您,您别见怪,可有哪里不舒服,这银子您拿去买点肉补补身子。”
韩琪歌有些无语,他这是被当成碰瓷的了?
不过当商人可真挣钱啊,被人撞了一下讹上门,连一句争论都没有,就直接给了二两银子,这姓钱的也挺没骨气的。
依旧没适应古代身份差别的韩琪歌,并没想过他秀才的身份和商人的差别,还当是对方窝囊,不过这种的当合作伙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叫韩琪歌,楚南风是我的至交好友,这次来是想找钱老板您谈个生意。”
韩琪歌把酒坛子放在桌上打开,桂花酒的香甜扑鼻而来,正是钱老板身上沾染到的酒香。
“这是楚大哥亲手给我酿的桂花酿,一年也才两坛子,钱老板之前喝的,可是只有小半坛?”韩琪歌拿过一旁的茶杯倒出一杯酒,递到钱老板手边。
又拿出两张曾经在现代时记下的护肤品方子,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
这方子据说是宫廷传下来的,用的材料也都是纯天然,不需要添加化学用品,就是需要的东西有些琐碎。
韩琪歌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确实效果不错,就是做的时候比较费劲儿,用的时候也有些费时间。
钱老板在生意场上混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这般谈生意的,他闻着那酒香,突然想起楚南风那意有所指的话。
人心易变吗?
他心中思绪不断,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就算是演技绝佳的韩琪歌,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韩相公,在下是做布匹生意的,胭脂水粉一道从未涉及过,这隔行如隔山啊。”钱老板笑容满面的请韩琪歌坐下,却把那方子推了回去。
“韩相公这般年龄就考了秀才,这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华,真是年轻有为,了不得!”钱老板夸人的功夫炉火纯青,韩琪歌却不为所动。
“看在我楚大哥的面子上,钱老板不妨找人验一下方子?”韩琪歌的手在酒坛上敲了敲,语气平静中竟透出了一丝威胁。
钱老板见状,连连赔笑,又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道:
“您若是想涉足此道,在下倒是有桩生意,我有一批上等丝绸要送去云州,这过路费和税收实在太高,若是您愿意跟着走一趟,我分您这个数。”
韩琪歌看着钱老板伸出来两根手指,神色一动,“二十两银子?”
钱老板一拍大腿,“这二十两怎能劳动秀才公啊,事成之后,不但有二百两纹银奉上,还另送一匹绸缎,您这身份穿布衣太委屈了。”
韩琪歌把方子收了回去,等他有了二百两,就可以自己开个铺子了,又何需跟旁人合作分成。
“钱老板莫不是看我年幼可欺,故意哄着我玩的?你这空口白话的,连个契书都没有,我如何能相信你。”
钱老板表情一愣,才一拍巴掌道:“当然是有契书的,我这就去准备,劳韩相公稍等片刻。”
楚家,林悠看着楚南风把洒的酒水清理干净,忍不住问:“崽崽,韩琪歌真的会去找钱老板吗?为什么签了契书就会被剥夺秀才功名啊?”
“钱家起家,是因为他家能织出一种上等的云锦,寸锦寸金,但这东西是有规定的,非公侯贵族不可上身。”
楚南风把酒坛洗干净,放到一旁的角落里,继续说:“钱家一直做走私云锦的买卖,因为打点的不错,数量也不大,才没出过事情。
韩琪歌或是带了上辈子的习惯,凡事都喜欢写成契书,他若是主动开口,钱老板绝对不会放过送上门的替罪羊,如果被人告发,他这功名自是保不住了。”
“那要是没有人告发呢?”林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我们来告发吗?会不会与你的名声有碍?”
楚南风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摇头说道:“我们不需要再做什么,钱家肯定要许不少好处才让韩琪歌动心,但这好处却不是那么好拿的,我们等消息就行了。”
韩琪歌性格有些跳脱,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情冲动又没有计划,念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好在他还算听的进楚南风的劝告,若非如此,哪里能考的上秀才功名。
当初,楚南风每天督促他练字,给他出题讲学,帮他纠正文风,临进考场的前一天,他还在拉着韩琪歌押题背书。
乡试那天,韩琪歌赠他一件披风,却是要送他一场劫难,如今他回赠了一坛桂花酒,也还给他一份变故,从今以后,他们就算是两清了。
后面没发生过的事情,楚南风不打算再计较,以后韩琪歌此人是生是死,都与楚南风没有任何关系了。
心中这般想着,楚南风到底在院子里,一个人坐到了深夜,看着天边的月亮,怔怔的发了好久的呆。
客栈中,钱老板拿出来的契书却不是关于托运的,而是直接由韩琪歌作为东家把货物带过去贩卖。
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已付货款定金白银五百两,货送到后再付二百两尾款的字样,竟然还让他签了个收条。
韩琪歌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不会是仙人跳吧。
钱老板却又拿出了一份契书,写的却是韩琪歌向他购买上等丝绸十八匹,已付货款五百两银子,五天后交货等等。
他还特意当着韩琪歌的面,写了一份收条,不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特意按上了手印。
这就相当于韩琪歌用五百两银子在钱老板这边进货,然后运到另一个地方卖了七百两,其实跟别人把田地挂在楚南风名下免税,是差不多的意思。
韩琪歌前几天对这事儿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虽然依旧不懂为何那些人这么心大,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常见的操作。
当然,这十八匹丝绸的价格,绝对不止六百两这么简单,不然也不会给他分二百两的运费了。
“负责运送的伙计我会安排好,韩相公现在可是放心了,不过这区区十八匹绸缎,我钱家是不放在心上,但若是有人要伸那不该伸的手,就别怪钱家不客气了。”
钱老板看韩琪歌抿着唇不吭声,又安抚了他两句:“当然,愿意走这条路的秀才公不多,钱家也不会因小失大,以后韩相公若是有意,咱们还能继续合作的,来日方长嘛。”
韩琪歌见他这打一棒子,又给颗甜枣的作态,到底收了轻视之心,心里对这次的合作却没了什么疑虑。
足足二百两银子,买上一间临街的铺面也才百十两,他家里算上房子和田地,估计也才五六百两的家资,韩琪歌只犹豫了一下,就在契书上签字画押了。
契书一式三份,韩琪歌留一份,钱老板留一份,最后一份两人一同递交给衙门存档。
见此做派,韩琪歌更加放心,钱老板还额外的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说是路上的吃住花用,不算那二百两之内。
不提被哄着上贼船的韩琪歌,楚南风一家最近十分的忙碌。
楚母自从知道了他们一家,都要跟着钱家商队进京的事情后,就盘算着要带多少东西。
林悠看着楚母只打算带一些轻便的衣物,眼中却带着纠结,不由问楚南风,“咱们要是买一辆马车,要花多少钱啊?”
他们要跟着商队走几个月呢,自家三口还带着那么多东西,有一辆自己的马车肯定更方便一些吧。
再说京城的物价高,他们回头若是缺银子,到那边再把马车卖了,估计也赔不了多少钱。
“现在一匹可以拉车的马,大概需要五十两银子,有车厢的那车,需要二十多两。”楚南风对市价还是很清楚的,他说要,又提醒林悠,“马车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阿姐可别动你的积分!”
“我有那么不靠谱吗?我就是想着,咱们要不要把你的那些画,都给卖出去啊。”他攒的画都快二十幅了,若是五两银子一幅卖出去,怎么也够买马车的吧。
楚南风却摇了摇头,“物以稀为贵,再说咱们这地方小,喜欢书画的人并不算多,书斋哪里会一次收那么多画,又不是缺心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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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被炮灰的古代书生(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