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南风家里的访客络绎不绝,比当初他中举的消息传回来时,还要热闹三分。
有的人提了一篮子鸡蛋,有的拎着两条草鱼,还有的拿了几尺布,瓜果更是一篮子一篮子的送,很快把楚家不大的院子堆的满满当当。
刘家的娘子给送来了十斤自家做的豆腐。
周家的大爷背了一箩筐处理的干干净净的青菜。
王屠户更是直接扛了一个猪后腿,给楚南风送到灶台前,他平日里嗓门很大,这会儿也学着人家轻声细语:
“楚相公,我家姐夫不在家,阿姐要照顾孩子走不开,这肉给婶子补补身体,若不是您,我那小外甥女可就遭了大难了。”
他们放下东西就走,直说了是他救了孩子的谢仪,楚南风推迟不过,只得拱手跟众人一一道谢。
韩琪歌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门庭若市的场景,心中不由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他当初何必要一下子把楚南风按死,就干脆找人把他打的上不了考场,那现在风光无比的,就该是自己了。
韩琪歌的眼神阴郁了一瞬,又很快掩饰好,笑容满面的走了过去,“楚大哥,快看我带了什么。”
他当着众人的面把盒子打开,递到楚南风面前,“我特意在多宝斋挑的古砚,可花了十两银子呢。”
楚南风笑了笑,伸手接过,语重心长的说:“琪歌啊,古玩这里面的门道太深,你对此不精通,以后就别再玩了,你看这落款雕刻的缝隙里,与一旁颜色明显不同,只是个仿品罢了。”
楚南风把砚台还给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玩笑了一句,
“你前前后后都扔进去百余两银子,这都快娶媳妇的年纪了,还是存点老婆本吧。”
周围还有些街坊邻居有来有往,院中一直有人,听到这话,也跟着说笑了两句。
还有大娘拉着韩琪歌,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要给他说媒,怎么说这也是位秀才公,如今也才十五,将来未尝不能更进一步。
韩琪歌脸色一僵,又很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楚大哥你又打趣我,你不是也没有找对象,我比你还小两岁呢,现在不着急。”
他似乎是怕楚南风再念叨,忙转移话题道:“楚大哥,你手下的免税额还有吗?我把田在你名下挂五亩吧,谢金我和别人一样给,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哎呀,那就不凑巧了。”楚南风十分遗憾的说,“今天来的街坊比较多,很多人问起这事儿,之前你说了不打算挂靠,我家也没田产,就全分出去了。”
他看向旁边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最后三亩名额,刚被刘大哥定下了,琪歌你有秀才功名,田税不高,也不是非要挂我这里的。”
那姓刘的汉子憨厚的笑了笑,“楚相公心善,谢金只有衙门税收的三成,是我们占您便宜了。”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我年幼力薄时,刘大哥还帮我挑了大半年的水呢,如今我能力有限,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楚南风惭愧的摆了摆手。
这边居住的,多数人家都不富裕,他名下的二百亩的免税田,挂靠的都是周围邻居,谢金也收的很少。
楚南风这么做,当然不只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楚父过世时,虽然留了一些银钱,但楚南风只有十一岁,母亲又受了刺激早产,他整个人都吓呆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是邻居的大婶大娘们帮忙找了稳婆,帮着给母亲接生后,又教他要怎么照顾妹妹和娘亲。
是邻居的大叔大伯们,帮着给父亲设了灵堂,给换好了寿衣,又帮着抬棺下葬。
母亲生下妹妹后身体一直不见好,妹妹又年幼,也是大家不时的搭把手,才能让他撑起这个家,还有空余时间继续读书。
如今自己出头了,自然也要帮衬他们的。
韩琪歌看他那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偷偷撇了撇嘴,也不想在这儿听别人吹捧楚南风,就告辞离开了。
等他走后,有人突然说:“之前总是看韩相公过来送东西,还都花了不少钱,原来是给楚相公帮忙长眼的啊。”
也有人议论,“这韩相公可真能花银子啊,那么多钱,都能买十亩上好的田产了。”
而韩琪歌并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一直经营的楚南风至交好友的形象,开始有了些许的偏差。
整个县城有孩子的人家,基本上都过来送了东西,楚南风招待了一天的客人,直到日头偏西时,才算告一段落。
楚家三人看着堆了满满一院子的东西,不由面面相觑,家里就三个人,这么多吃食,恐怕还没吃一半就坏掉了。
最后还是楚母大手一挥,“我昨天找人看过日子,三天后正适合宴客,南风中举这事儿,还是要请大家热闹热闹的。”
楚晴立刻点头赞同,楚南风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有些食材,还是要处理一下。
楚南风拿着菜刀,和母亲一起,把那十多斤的猪后腿切成小块,抹上盐一一腌好,挂在厨房的梁上。
那一大盆的老豆腐,被切成巴掌大小,上锅蒸了后晾在通风处,留着做豆腐干。
瓜果和蔬菜被楚南风搬去了地窖储存,干果蜜饯被楚小妹放篮子里悬挂起来,楚母把鸡蛋一一放入缸里,又找了个大木盆,把几条活鱼养在里面。
除了这些,还有两只雄赳赳气昂昂,毛色十分鲜亮的大公鸡,看着那扑闪着翅膀的公鸡,楚南风难得束手无策。
楚母和楚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家这几年,就是过年,最多买一块巴掌大的猪肉,还从来没吃过鸡。
可让它们在院子里到处跑也不是办法啊。
最后还是林悠出了个主意,拿破旧的箩筐把它们扣住,再压上石板,平时在缝隙里撒些谷糠先喂着,等待客的时候再找人帮忙杀。
等处理好了这些东西,天都已经暗了,布匹针线之类,有楚母和楚晴收拾,楚南风则去洗漱换衣服。
折腾了这么许久,他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袖子上沾了油渍,肩膀上蹭了稻壳,连发髻都是歪的。
“楚南风,竟然还有你不会的事情哎。”林悠看着他难得的狼狈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阿姐说笑了,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会。”楚南风说完,正打算脱衣服的手一顿,又无奈的说,“阿姐先去找小妹玩一会儿可好?”
就算现在他知道什么是系统屏蔽功能,那也没有一边洗澡,一边跟女孩子聊天的习惯啊。
“好啦好啦,这就走,我又看不到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成功捉弄了一下楚南风后,林悠立刻心情愉悦起来,就算又被楚南风催着看了半夜的系统入门技能,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次日,楚家吃过早饭后,楚南风突然把一个小书桌搬到院子里,拿了本史记对楚晴说,“阿晴,哥哥今天给你讲一下史记。”
楚晴眨巴了一下眼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疑惑,史记不是三个月前就已经学完了吗?
“也让阿姐看看,我们阿晴有多么勤奋好学。”楚南风对着小妹,微微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立刻明白过来,她露出乖巧的笑容,声音软软糯糯的,“阿姐可以和我一起上课吗?阿姐都只跟着哥哥,我也想要阿姐陪……”
“陪,当然陪!我就坐小妹旁边!”看着说道最后,语气都有些失落的小姑娘,林悠急忙答应。
不就是文言文吗,就算跟她前世的历史不一样,那估计也差不了多少,阅读理解加文言文翻译而已,林悠怎么说也是个文科生,报考的还是历史专业,这还专业对口呢。
“阿姐已经答应了,等会儿你若有不懂的,也可以请教她的。”楚南风看似在安慰楚晴,实际却不动声色的给林悠挖了个坑。
林悠:………
算了,那我也好好听吧,怎么也是古代的举人老爷,和大学教授比也不差什么吧。
楚南风翻开史记,挑着浅显易懂的讲了一篇后,楚晴也把里面的心计手段,简洁明了的说了一下。
林悠觉得和自己刷的那些卷子比,这篇古文还算简单,很快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楚南风听后,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那理解的意思虽然过于白话,但还算正确。
可“作者这句话采用了夸张的描述手法,表达了书生对将军的敬仰之情。”是怎么个解释。
这里面说的,明明是书生以恭维之语把将军的形象抬高,激将他出兵支援邻城啊!
听到他重复出来的话,楚晴也不由的睁大了眼睛,阿姐她这解释,也太过……浅显直白了一些。
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眉眼官司,林悠还觉得自己回答的挺好,催着楚南风继续讲下一课。
楚南风本以为只是个例,试着又讲了两篇,这才发现,他家阿姐对文章的理解,好像有一套特定的说辞,每个文章改几个词语,就都可以用上。
“阿姐,这种解说,可是有人教给你的?”楚南风眉头微皱,是先生故意为之吗?
“对啊,这是古文的阅读理解模板,我们考试的时候,都要这么答题,得分才会高一些。”林悠回答的干脆。
楚南风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她之前生存的地方,应是个十分安宁祥和的太平盛世,只有如此,才会把所有学子,都教养成单纯的性格吧。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那个借尸还魂的韩琪歌。
楚晴看了哥哥一眼,又对着书瞟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问,还要继续讲吗?
楚南风悄悄摇了摇头,没必要了,阿姐看待事情的角度,和他们根本不一样。
她不是看不清里面的心计权谋,而是下意识把所有事情,都往光明正大的角度去想。
这种是刻在骨子里的认知,并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而且,他也说不准改变后,对她是好是坏。
楚南风把书本合上,语气温和道:“阿姐和阿晴都学的很好,今天就先讲到这里,你们去玩吧。”
“那我出去转转,要是有事,别忘了给我发消息啊。”
林悠呆在屋里有些无聊,家里的事情她也插不上手,就和楚南风说了一声后,溜出去逛街了。
她要把这个县城的消息也摸清楚些,至于谁家系统扔下任务对象,自己跑出去玩,反正她的任务有好好做,再说楚南风也不会去投诉她。
“大哥,阿姐还会走的,对吗?”楚晴没有离开,反而拉着哥哥的手,轻声询问。
若是阿姐一直在家里,就算性格单纯了些,有他们看顾着,也没什么妨碍,哥哥没必要这般的急切。
“她和我们不一样,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楚南风揉了揉小妹的脑袋,“她懂得多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楚晴听了后,托着腮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这事儿好像有一点点困难。
她抬头看着同样叹了口气的哥哥,好吧,连哥哥都没办法,恐怕不只是一点点的困难了。
外边的林悠丝毫不知道家里的兄妹二人,为她的性格操碎了心,她熟门熟路的去小吃街逛了一圈儿,听一下街坊邻里中最新的八卦消息。
大多数人还在讨论之前的人贩子,并没有其他事情。
路过茶楼时,林悠又听了一段说书,讲的正是“楚举人明察秋毫,人贩子无路可逃”的精彩故事,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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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被炮灰的古代书生(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