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拒绝我吧?”
这让我怎么拒绝?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尚则林说道:“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说实话,我真想留下来,那个瞬间我痛恨自己不够聪明,不能跟尚则林在同一个班级,但看得懂数学最后一大题的又有多少人呢,难道大家都是傻瓜?
当然不是,都怪这该死的理科。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作文交了上去,好在尚婕琳(语文老师)还算满意,她点点头让我回去等消息,我如释重负。
滕王序还在打磨着他那皱巴巴的乐谱纸,毫不知道属于他的爱情要到来了。
“你会来看选拔吗?”滕王序问我。
“没时间,有事。”
“什么事,”他像个刺猬,“不会又要去找那个姓尚的吧。”
我刚要掩饰,但想了一下,便坦然告诉了他:“是的。”
他又做出了怨妇的表情,但这次并没说什么,只是闷闷的告诉我:“你跟他做朋友可以,毕竟我不能因为我不喜欢他,就让你也远离,但我和我弟,还有刘琛也是你的朋友,别动不动什么都隐瞒。”
没事,我心想,我喜欢就成了。
音乐节那天下午的选拔在学校礼堂进行,我还是先跟他们一起去了那,过来参加的人挺多,后台挤满了人,滕王序他们的乐器是从校外租来的,刘琛本因为“失恋”而没有心情参加,但滕王序又扯到:“万一选拔上了,音乐节那天,她在台下一眼就看到台上闪闪发光的你,该多后悔当时的拒绝。”
于是,刘琛又听信了。
我看了眼礼堂显示屏上的时间,准备离开,“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吧。”
身后传来滕王序的酸言酸语:“切,交个朋友就搞得跟约会似的,以后要是真谈恋爱了,不直接把我忘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下了。
往校门口去时,我在槐花树下遇到了穿着碎花的黄裙的郑馨,脚上的小皮鞋显得她灵动又俏皮。
如果她不开口发出尖锐的声音,她的外表绝对是个淑女。
她先是瞪了我一眼,又扬起白净的下巴傲娇地问我:“滕王序在里面吗。”
“在。”
我不想惹哭这位大小姐,想绕过她去见我的尚则林。
“大小姐”清咳一声:“那个……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吼你。”
“没事。”
我明白她只是被娇生惯养习惯了,自然会比旁人说话声音大一些,言语刻薄一些,姿态高调一些,跟周宇一样。但她又比周宇好点儿,至少她坦率,至少她会感到抱歉。
“我决定不在今晚告白了,音乐节那天我再告诉他。”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
尚则林在校门口等着我,当我看到他时,他正逗弄着门卫室旁卧着的大花猫,因为来往的学生和附近食铺的投食,它已经足够的胖,花色的毛里透着暖光,包裹着少年欣长的手指,怎么看都和教堂顶上的壁画一样好看。
如果我是这只猫就好了。
“来了?”他没有回头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嗯。”
他像是我的情绪转换器,仅仅是见面,都让我心情大好。
“去哪儿。”我好奇地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他向四周看了看,“去前面的巷口等我吧,给你个惊喜。”
他来便是惊喜了,我应下声,他转身离开,我也慢慢走到人少的巷口,等了有五分钟左右。
“嘿!”
上扬的语气透着一股狂野,我几乎是震惊的看着他一个弯转停在了我面前,他摘下涂鸦的头盔,露出傲娇的笑容。炫酷的机车闯入我的视线里,迷人且帅气。
“走,去兜风。”
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简直是妥妥的诱惑,我从犹豫到坐上后座只用了一秒。
他伸手替我系上头盔,温热的指腹无意间划过我的下巴,像一种信号,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掀起眼皮瞥见了。
“笑什么?”
“没有啊,”我学着他平常的语气,“只是开心。”
“是么?”他也笑着,“是因为能兜风?还是因为能跟我一起。”
我没有回答,抬腿跨上了后座。
“抱紧我。”
心跳加速,但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像环抱住了我的世界。
问题的答案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种默契,更让人在意起来。
是因为能和你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值得开心。
他轻轻一蹬,我们便飞了出去,世界成了剪影,让人忽略了一切不太美好的事物,变成了一本童话书。
风把我们的衣服吹得鼓了起来,夕阳被这快节奏的前进搅成了一团火,在我眼里热烈的燃烧着,那一刻我是自由的。
他带我穿过高架桥,穿过平静的河边,迅猛的风声在我耳边放大,隔绝了一切。我的胸脯紧贴着他的后背,就像两个紧紧相依的灵魂。
没人可以阻止我们了,逃离吧。
我真是把尚则林当成了我的王子。
英俊的,狂野的,骑着机车的王子。
这场如梦的旅途深得我心,以至于当他停下的时候,我还意犹未尽。有些不情愿的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双臂,从后座起身,“你竟然会骑这个。”
“我会的东西很多。”
啧,被他装到了。
我看向面前的建筑——是一个水族馆。
尚则林把车停在了草丛边,对我扬了扬手中的两张门票,“进去吧。”
水族馆内开着空调,很凉爽,我看着玻璃后深蓝色的海洋,享受着夏日限定的快乐。
“小时候我不开心的时候,会来这里。”
尚则林的声音温和得响起,我看向他的眼睛,那里映照着幽蓝的光芒,像沉静的梦把我困住了。
“然后呢,心情会变好么。”
“不会,”他摇摇头,声音有些忧伤,“我只是来找跟我一样的动物。”
我们站在一个拱桥状的圆洞里,四周和头顶都是海水,波浪状的光带着清透的蓝横斜在人们的身上,好似真的浸泡在这里,和这些游走的生物居住在了一个地方。
给人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错觉。
我忍不住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他像是接到了我的信号,又与我十指相扣。
“我与周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的父亲都在政府工作,他爸是我爸的秘书,所以他不敢惹我。”
“我的妈妈是话剧演员,在临沂剧院里工作,我从没去过,因为她不让我去那儿找她。”
尚则林变得柔软起来,他对我说:“你看到那个白鲸了吗?我小时候它就在这儿,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它的妈妈染病离开了。”
我莫名感到心痛,被他的悲伤淹没了,他是如此的易碎,成了一个真正的稚气未脱的孩子。
“但至少它曾拥有过亲情,夏玉玺,”那声音让人心碎,“我却不曾拥有,它现在跟我一样被困住了。”
我才知道,那几天没来学校的尚则林是因为他的父母离婚,打官司时谁也不愿留下接纳他们创造出的孩子。
委屈是一个显得娇情的情绪,但这偏偏是最控制不住的,我知道他委屈极了,便替他感到难过。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爸爸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在此之前我一直不太明白。
可能是因为我拥有着一个虽然贫穷但是幸福的家庭,在后来的时间里,我有时渴望他的金钱与权利,他却羡慕我美满的家庭。
对他来说,钱不是一切。
对我来说,钱成了一切。
这种价值观的偏差是由于我们出生的不同而造成的,这也成为这段感情最大的伴脚石。
“不会的。”我紧握着他的手,“你不会被困在这里,我会拉住你,带你跑出去。以后你不开心的话,就来找我,再也不用来这里了。”
这是一个约定,我想要守护他,这个想法在我心底呐喊着。
他终于笑了,却不是开心的笑。
海洋馆里有一个年轻人拿着照相机,斜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照片的价格。
我对他说:我们拍张照片吧,这是我第一次来海洋馆。
尚则林点了点头,对那个年轻人喊道:哥,拍照吗?
“拍呀!”挂木牌的年轻人兴奋极了,他捣鼓着相机。
“拍好看一点。”尚则林玩笑的说道。
“肯定的,长得都好看,照片能不好看吗。”
好听的话是多么让人舒心。
他把照片递给我,像一种交接仪式,我注意到他瞟见我和尚则林相扣着的双手,我不在意,开口说了“谢谢”。
“没事,应该的。”
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沉默不语,末了,尚则林开口问我:“你家在哪?”
“在南山小镇。”
“那是哪?”
“太偏僻了。”我几乎吼着说话,生怕被风吹散,“要坐两个小时的火车,再坐三个小时的班车。”
又是一个转弯,他把车停在了巷口,我下了车,他有些认真的看着我,“有时间,我想去看看。”
“好啊。”我那时没有当真。
“话说,现在已经是晚自习时间了,我们迟到了。”
“啊?!”我才反应过来,瞬间慌了,竟然忘了时间,“那怎么办?”
“小事儿,”尚则林一点儿也不慌,“走,去后门。”
我突然想起刘琛之前提到的那个坏掉的铁栅栏。
“你也知道那个铁门。”
“谁不知道?”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尚则林笑了,像一个狡猾的狐狸,“我中午问过我姑姑了,她告诉我,今天晚自习高一年级的老师要开研讨会,放心吧。”
他把手穿过两根铁栏中间,勾腕拿开了摆设一样儿的锁,尚则林先走了进去,环顾了一下四周,转头轻声告诉我,“没人。”
半空飞着一些蚊虫,杂草丛生,我把铁锁重新扣上,跟着他往教学楼走去。
“你们在干嘛?”
我听见了一声质问,回头刚好看见周宇抱着作业本站在办公楼的拐角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巧呀,”尚则林自然的打着招呼,他转身走向周宇,伸手从他的手里抱走了一半的本子。
周宇面色铁青,“我可没让你帮忙。”
“同学之间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
“……”
气氛实在尴尬,周宇冷冽的眸光扫过我,毕竟是我的错,我对他说道:“抱歉,忘记时间了。”
他冷笑一声,“哼,装什么,他带你回来的,我又不会告诉老班。”
“不过你至少比他有礼貌。”
旁边的人点点头,样子拽极了,“我确实没礼貌,还有,夏玉玺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道了句歉。”
“……”
尚则林把那摞作业递给我,拍了拍周宇的肩:“现在是他帮你拿作业了,跟他回教室,你有礼貌,记得要说谢谢。”
“谢你妈……”
“没必要,我替我妈收了。”
他嘴是真毒,周宇气得抖了起来,我赶紧对尚则林说:“你先回去吧。”
我真怕他俩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