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校级比赛,加上语文老师还是蛮重视的,我放弃了随便应付的想法。
这次作文主题是“新生”,虽说题材不限,但硬要我写,我也没什么大逻辑。
到了休息日那天,我坐在寝室里真是一个字也编不出来。
滕王阁看我苦闷的样子,向我提议到:“学校后山有图书馆,你要不去那借鉴借鉴?”
我大喜,问他:“真的么?”
“就在实验楼后面,但是吧,”滕王阁皱了皱眉头,“钥匙在教导处‘歪嘴’手里,我听高年级的说之前有小情侣拿钥匙打着看书学习的名义,在里面约会,被去整理书籍的老师当场抓获了,从那开始,就不怎么把钥匙借出去了。”
虽是这样,我也准备下午去碰碰运气。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我听后点点头,拿起床边的学生证,背起了书包,想去教导处借钥匙。
临走前,我又问滕王阁:“你哥呢?”
“他出去吃饭了。”
“还生气在吗?”
“应该是吧。”
“……”
去她妈的,爱咋咋地吧,十几岁的人了,总不能我去抱着哄。
难得的休息日,校园里到处都走着人,操场上有学生打着篮球,跑道上站着围观的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抬头看了看足以刺瞎眼睛的阳光,心想:这TM能看清啥啊。
教师办公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楼外的芭焦树枝叶交错,把走廊映衬得光影婆娑,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冷气从门缝中冒出,让外廊变得凉爽起来,这里蝉鸣声不像教学楼那的嘈杂,反而像舒缓的奏乐。
教导处在一楼的最里面,我想起开学第一天被“歪嘴”训话的场景,有些心有余悸地抬手抚平校服的衣领和下摆,希望不要被认出并可以顺利拿到钥匙。
正当我做好心理工作,准备敲门时,右边相隔的第三个门突然被打开了,我下意识得转过头看去,刚好看见一脸烦躁的尚则林,他松开拉开的门环,失去牵扯力的木门自然地合上,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如此突兀。
他清亮的双眸撞进了我的眼里,周遭挟裹着空调房里的冷空气,慢慢在走廊里散开。
尚则林看到我时有些愣神,我的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停在半空。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闯入者,只好有些尴尬地转了转手腕问他打了个僵硬地招呼:“嗨,好巧啊。”
被自己蚌埠住了。
“你来搞笑的吗?”尚则林被我逗乐了,他看了看教导处的门牌,有些惊讶,“你又干嘛了?‘歪确’找的你?”
他竟然记得开学第一天的那件糗事,我一时更尴尬了,心里直接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不是,我只是想来拿图书馆的钥匙。”
“你去图书馆干嘛?”
“看书。”
“……哦。”
尚则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现在是下午两点,不用想就知道‘歪嘴’在睡觉,你敲门弄醒他,不是正撞枪口么?”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走吧,祖宗,我跟你一起去看书。”
我是第一次来到后山的图书馆,它有些老旧了,却依然带着威严,不得不说,它的风格像极了西欧的教堂,从炫彩的玻璃窗望进去,明明暗暗的斑驳感构成光怪陆离的梦境,外墙上依附着大片大片的爬山虎,蔓延在四周,给人以充分的安全感。
像是不小心掉进了宫崎骏的画稿里。
我不禁感叹到:“真漂亮啊……”
“太旧了,上个世纪建的呢。”尚则林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门前捣鼓起门锁。
我一惊,伸手拦住他:“干嘛?”
“拿不到钥匙啊,我在看怎么把它弄开。”
他不以为然,我却惊呆了,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没必要……”我被吓得语无伦次,“打不开就走吧,也不是非看不可……”
“咔嚓”一声,门锁被撬开了。
……
尚则林拍了拍手,回头邀请我:“好了,进来吧。”
说实话,我甚至不敢进去,这算非法入室吗?
他简直像个疯子。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绝望了,他出声安慰道:“没事,我只是开了个锁。”
“不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拉开铁门把我拉了进去,风轻云淡地告诉我:“这栋楼准确来说算是我家的。”
“你认真的吗?”
“当然,”他指着挂在高墙上的铜像,“是我爷爷捐的,他是基督教的信徒,这本来是个教堂,建到一半他老人家去世了,我父亲接手,把它改成了图书馆。”
我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但他说的的确是真的,我看见那个黑白色的铜像框,下面隐约能看到“尚谦”二字。由于外墙爬山虎的遮挡,这里光线太暗了,尚则林说了句“等我一下”,就跑了出去,我看着铁门外他飞奔的背影,炽热的光和明亮的绿把他装饰得像一幅油画,他的家世和他的人一样梦幻。
图书馆里面的墙面上残留着残败的色彩,隐隐发黑。这里格外的凉爽,空气里散发着一股不太浓重的铜锈味,我慢慢往里走,看着高处彩色的玻璃窗,日光透过,让这里有了不同的色彩。
临沂三中的藏书数量很大,高高的书架排满了整个教堂,可建筑太高了,反而显得书架如此矮小,我伸手摸了摸那些书的侧面,有一层薄薄的灰。
这些书一眼扫去,大多是记录类的史书,和大家们的名著,我翻了一会儿,从第两排书架的底层翻出了一本有些泛黄的《中小学生作文精选》,书的第一面还被画上了鬼脸,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了。
白听滕王阁那小子的话了,这还不如我自己编编呢。
“夏玉玺!”尚则林的叫喊随着铁门再次被拉开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见他拿着手电筒找了过来。
“给,”他伸手递给了我,“拿着找书吧。”
看着他因跑步而泛红的面颊,我心想,其实也没什么找的。
我翻着书架,问他:“你爷爷为什么会信仰基督教?”
“他年轻时去北欧留学,没回来过几次,去世的时候也是在那边火化的。”
“你见过他吗?”
他歪头想了想,像是在回忆老人家在他脑海里的形象,“见过吧,但那时太小了,没什么印象。”
我看着他,按捺不住心下的许多疑问,像问清楚,但觉得这好奇心又太没有礼貌。
太安静了。
“这十字架挺大的。”我简直是没话找话。
他抬头看了眼最里面的高台上,那里摆着黑色的十字架,他什么也没说,又低头翻看着被我放在桌上的作文书。
“这墙可真……”
“夏玉玺,”他打断了我的话,走到我面前,手撑着桌沿坐在了木桌上,我身后是书架,面前的尚则林以一种玩味儿的眼神俯视着我,他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
妈的,我恨我脸上是真藏不住事。
“我让你感到很拘谨吗?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但你一直不问。”
“什……什么?”
我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能带你进出校门,为什么周宇不敢惹我,”他那如星空般的眼睛注视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一般,“你不好奇吗?”
当然不是,我一直是想问的。
“我猜你父母应该是这里的老师。”
他笑道:“我确实在这个学校里有关系,不过不是父母,是姑姑,教你们语文的。”
“……”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我开口告诉他:“是你姑姑让我参加这次学校作文比赛,我写不出来,才想着来这儿翻翻书。”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写。”
“我不行……要不,你跟你姑姑说一声,说我没这个能力。”
我带着希冀看着他,他却只是说:“我相信你,你可以写好的。现在就写吧,趁着还有时间。”
这句话也算是一种鼓励,奇怪的是,当我拿出纸和笔,坐在这偌大的教堂里时,心里异常安心。
尚则林没有在旁边看我写的作文,他只是在附近走动,我不知道他在干嘛。
我听见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便抬头看去,尚则林站在柱子旁,举着相机。
“咔嚓”
他从相机后探出脑袋,打趣道:“怎么也不对我笑一下。”
“不会很难看吧?不然再重拍一张,我先摆个pose.”
“不用了,”他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这样就很好看。”
艹,又他妈心动了。
外面突然传来铁门被拉开的声响,有人进来了。
“门锁怎么坏了?”
尚则林几乎在一瞬间迅速走了过来,把相机和书本塞进了书包里,拉着我跑到最里面的十字架高台上,我看着他掀开了了高台上的木板,这里竟然有个暗格?!
“快进去。”他催促道。
我只好俯身下去,他也跳了下来,拉回了木板。
这空间太过狭小,我紧贴身后的木板,却依然能与他相碰,他的呼吸铺撒在我的脸上,让气流变得更加稠密又敏感,我压下心中的情绪,微微偏头,听着陌生的脚步声响起又远离。
我似是听到了尚则林的轻笑声,变得有些无措,动了一下酸痛的腿,却不小心踢到了暗格的木板。
他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我心下一紧,但好在外面的人没有听见,慢慢走远离开了。
气氛过于暧昧,我慌忙地想逃离,担心自己再多待一秒,这晦暗又疯狂的念想叫器出来。但偏偏在我想打开木板时,我的双唇触碰到了他的嘴角。
柔软又温热的触感一瞬间袭击了我的大脑,我猛得向后退去,毫无预兆地重重撞在了结实的木板上。
疼痛也去不掉我的现在奔走的思想。
“没事吧。”尚则林不再逗我,立刻撑着地板翻了出去,他慌忙把我拉了出来,“撞到哪了?”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紧皱起了眉头,那双深情中透着担忧的眼神把我迷的昏头昏脑。我只好欲盖弥彰地对他说没事儿。
但心里依然回味着那个无意间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