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碰见我,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上下将我瞅瞅,嘴角抽搐了起来。
交错的灯光将我们隔开,我后悔极了,觉得自己应该坚持留在电影院里老实呆着,我连忙扒开滕王序的手,转头挤了出去。
酒吧门口站着几个抽着烟的男人,他们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却让我瞬间紧张起来。
电影已经开始了,现在应该去哪?
我变得茫然,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正回过头想去找滕王序时,却看见了追出来的尚则林,他耳垂上的吊坠被取下,额前耷拉着被水冲湿的头发,身上还隐隐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混杂着烟酒味,他看见我后,心虚得摸了摸鼻子,扬起笑脸问我:“你怎么跑这来了?”
“你呢?”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后又懊恼起来,这话一听就是赌气的,他来这凭什么需要我来盘问。
“我……”,尚则林听后也怔住了。
我真是痛恨自己的嘴巴,心里生怕像上次的瓷娃娃一样,把他惹得不开心。
但他没有,他马上恢复了笑容对我解释道:“有个朋友过生日,我只是过来庆祝一下。”
我本是不信的,但门口暗哑的灯火把他的脸照映得温柔俊艳,我看着他,真是一句质问也说不出。
唾弃自己是个颜控。
他见我不说话,偏头看了看马路对面,十字街口的影院,又问我:“今天是集体活动吧,你怎么不去看电影?”
我多想问问他这些天都去哪了,怎么没来学校,可看见他眉眼弯弯的样子,又不怎么问得出口,看得出来他一切健健康康。
“舍友想来酒吧玩,就把我带过来了。”我拉回思绪,向他说道。
尚则林听后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嘲笑:“那个中二的乐队队长?”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猜的,我在学校常见到你和他一起去食堂。”说着他又问我,“那小子没告诉过你吗?我们之前是一个初中的。”
我想起滕王序告诉我,他和周宇之前认识的话,联系之前的事,可以看出周宇应该是与尚则林是相熟,这样说来他们其实以前都是一个中学的。
那为什么那次滕王序不告诉我,只是喊他“优等生”?
尚则林看见我疑惑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什么,对我说:“他不告诉你也正常,之前初中的时候邀我进他的乐队,被我拒绝了。他不死心,非要让我进,我有些生气,就说他的音乐很让人迷惑,没有质感,让他别瞎搞了。可能刺激到他了,他没再找过我,但往后每次看见我都面容铁青的,看来是气得不轻。”
原来还有这回事,我告诉他滕王序只是让我离周宇远点。
他听后点头称赞道:“虽然我依然不认可他的音乐,但至少这句话说对了。”
我笑了笑,又看向影院的方向,他问我,是不是想回去看电影。
“门口有老师,这样回去是会被盘问的。”
尚则林想了想,突然脱下了皮衣,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唉……”我惊讶极了,想出手制止他。
他却并不理会,对我说:“把你校服外套给我。”
我摸不着头脑,但依然将校服脱给了他。他伸手接过去,穿在身上,拉上拉链,遮住了里面涂鸦的短袖,看了看路上来往的车辆,牵住了我的手过了马路。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手心炽热如火,发生触碰的那一刻,我感觉路边的灯火亮了八个度。夏日的晚风吹进我的校服,把我身上黏糊糊的汗液吹散了,舒服得像在春日里。
我们在影院不远处停下,他对我眨巴眨巴眼睛,跟天上的星星没什么两样。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抬起“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又反手将我的右手从他的背后扯过,我的手就这样搂住了他的腰。
他马上做出了痛苦的姿态,摁着我走到门口的老师面前,大言不惭地诉苦道:“老师,我刚刚吃了雪糕,肚子痛,是夏同学跟我去的公厕。”
值班老师没有多问,只是责怪了一两句,便放我们进去了。
我承认我那一刻惊呆了,他却习以为常一般,道谢后,拉着我进了放映厅内,我们坐在了最后一排,我开始对这刺激,感到了兴奋,低下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紧握的两双手已经变得十指紧扣了。
手心因紧张而冒出的汗液牢牢地把我们粘在了一起,手指交错相拥。
至少在那个时候,我们像一对天造地设的恋人。
荧幕上正播放着去年上映的外国影片——《遗愿清单》,电影已经过半,影厅内安静中夹杂着切切私语,我们在剩下的时间里谁也不说话,看着影片里科尔与卡特如梦的经历。
我多想让这一瞬间成为永恒。
让人享受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影片结束后,厅内的大灯“嘭”得亮起,把人拉回了现实世界,尚则林看得有些困顿了,他告诉我这电影他早起看过,并在中途时向我透露结局——两个主角都去世了。
这剧透把我打了个猝不及防,我讨厌剧透的家伙。我看着他得逞的模样,哼,长得帅也不例外。
人群又开始吵闹起来,学生们的议论声和大人们的制止声同时响起,充斥在马路边,我看见客车旁躲躲藏藏的滕王序他们,刘琛显然后来又哭过,鼻梁上那个文艺的眼镜也不知踪迹。
滕王序看到我后,绕过人群走了过来,他刚要开口,就跟从我身后探头的尚则林来了个正面对视。藤王序瞬间脸都绿了,他瞪着眼睛像个怨妇一样瞅了我一眼,我如鲠在喉,不知道怎么解释。
“嘿,”尚则林却先开口了,“玩得开心吗?”
“夏玉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不是我说的……”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对滕王序说道。
尚则林觉得好笑极了,戏诧道:“干嘛呢,声音突然这么大,搁着演电影么?”
“闭嘴吧你,尚则林。”滕王序咬牙切齿,话虽狠,但声音也马上弱了下来。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不待见尚则林,也懒得再跟我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转声离开了。
我有些尴尬,我并不讨厌滕王序,也不想指责尚则林,我倒希望都可以和平相处。果然,不管男生女生,中间人总是最难做的。
“这小子总把我和周宇归成一类人,”尚则林坐在客车上唉声叹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盯住我。
“怎么了?”我有些无措地问道。
“他没给你说过我的坏话吧。”
“没有,我发誓。”
他点了点头,靠在了椅背上,闭着眼睛,又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
我静静地看着他,思考着一个人怎么可以生得这么俊俏。我突然很想叫他的名字,本来只是想想,但话绕过脑子,却情不自禁地从嘴里跑了出来。
“尚则林。”
声音响起的时候,我被自己吓到了,因为这句像是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台词,如对伴侣的呼唤,情人间的呢喃,在这么一个今人沉醉的夏夜里被我言语了出来。
我又想起了刚刚他含着笑的那句:演电影么。
“嗯。”尚则林似乎也被这夏夜的风灌得沉醉了,轻柔地问道:“怎么了?”
“其实你带耳坠的样子蛮酷的。”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过了一会儿,开玩笑似得说道:“早知道你这么想,我就不扔了。”
我也笑了起来,因为我真心觉得这一晚是美好且值得的,它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尚则林。
不同于老师眼里的乖学生,吕心冉眼里的温柔尔雅,滕王序眼里的优等儿。
他成了另一个自己,喝酒,吸烟,蹦迪,与滕王序斗嘴以及向我吐槽着别人。
我真的开心极了,他不在对我伪装自己,而是穿上了他喜欢的皮衣,外面披着的虽然依然是蓝白的衣服,但里面若隐若现的炫酷的涂鸦让我知道他也有一颗滚烫的心。
和我触碰到的手心一样的滚烫。
“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
我看着滕王序抓狂的样子真的无奈极了。
“刚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我如实回答他。
“然后你就跟着那个尚则林一起回去看电影了?”
“嗯。”
他沉默地看着我,又对我说:“兄弟,你这样显得我很像个SB。”
给爷整笑了,你本来就是。
“我真的没说你去酒吧的事,是尚则林自己猜到的。”我再次向他强调重申。
滕王序欲哭无泪,好像我背叛了他一样,让他无比的悲痛。
我实在是受不了他那哀怨的眼神,压着火气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你到底跟谁一班的?”
我真的无语,“滕王序,你是小孩子吗?”
他根本不听我说的话,依然在那“自娱自乐”道:“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
第二天被告知要写观后感时,班上一片哀嚎。
这是正常的,电影看完后,不出意外,肯定是要写观影感想。我虽然只看了一半,但电影的核心思想一般在末尾,根据结局再抒发一下感慨,作文就这样完成了。
下课时,语文老师还在问我比赛准备的如何了,我嘴上说着差不多,但心里是没底的。
这几天,脑子里全是那个晚上的画面,我像个长情的傻子,一直回想着。
简直是个情种。
也不知道是遗传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