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星期天集体活动的通知,这次月考成绩所带来的痛苦似乎少了些,每个人相互交流的声音都带了点雀跃。
刘琛有了喜欢的女孩,是高一二班的高方方,他计划在那在晚上向她表白。滕王阁和滕王序甚至比他本人还要兴奋,不停得为他出谋划策,而刘琛却显得揣揣不安,他带着犹豫地问滕王序:“如果……我被拒绝了,怎么办?”
“那有如何?你又不是当众表白,双方都不会有负担。相信我,兄弟,你只要用词正确,就算被拒绝了,她也绝对不会对你任何厌恶,相反的,你们也可以借此真正认识对方,所有的非寻常的关系都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在双方一起经历的事情和相处的基础上,渐入式发展的。”
刘琛被他的大道理说得一愣一愣的,逐渐自信起来。
不得不说,滕王序在情商和嘴皮这方面真的是一流的,学习上虽没有特别突出的科目,但其实每科都差不到哪去。我有时在宿舍问他理科题,像我这种连题目都无法理解的人,他却能非常耐心地向我解释,直到我弄明白为止。
这样一看,除了他那让人无法接受的音乐审美和过度盲目的自信心,整体来说还是挺完美的。
第二天上午刚上完语文课后,老班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他手里拿着那张活动通知单,对我说:“三十块钱我已经替你交了,在这上面写个愿意,星期天跟着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想开口对他说不用。他却拿给我一支笔,然后平和地问我最近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并叮嘱我如果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找老师。
他像一个操劳的父亲一样交待了许多,又提到了上次我在体育课上晕倒的事。
“不用太过于焦虑当下,学习的过程和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本就是一个未知数,”他说话时额头的汗液流下,把眼睛辣的拼命的眨巴起来,他偏过头蹭了蹭手臂上的衣服,让眼睛不再那么难受,继续安慰我,“可能是用的方法不对,别急于求成,该学时学,该放松时就放松,也可能是刚来这个陌生的环境,需要适应……”
说着他唉了口气,又说道:“慢慢来吧,把单子签了,就回去上课吧。”
那个瞬间,我才正式承认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老班的话里包含了太多,他在鼓励我坚持下去,也坚信我将来会有出息。同时他在教我爱自己。
很多中年男人是不会懂得怎么去与十几岁的少年们交流的。比如我的父亲,他常常沉默,多是用威严和斥责来管教我,我逐渐变得敏感、易怒,常常被细小的事情牵动着,像个剌猬一样面对别人。
但偏偏老班不是,他没有去质问我:你为什么做不好?而是对我说:你是可以做好的,只是时候未到。
我似乎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低头拿着笔签单子时,已经热泪盈眶,直到现在我都在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老师,真是我这一生不可多得的贵人。
星期天很快就到来了,虽然是下午去,但因为所有人都很兴奋,上午的课都几乎没有人听得进去。
果然,十几岁的少年总是浮躁的。
借了尚则林的校服我一直用袋子装着,想着哪一天碰见他了,就顺便还给他,可是他却许久不来学校,我依然会在路过学校公栏时在上面寻找他的名字,可这次却因为被换成月考成绩的榜单而看不到了。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高一年级所有人都集合到了操场,班主任东走西跑清点着人数,我转头不死心的望向尚则林的班级,希望可以看到他。目光游走间看见站在最后一排的周宇正低头与吕心冉说着话,笑得暧昧,他们双手十指相扣,紧挨着对方。
难怪吕心冉那天会帮他说话。
我撇了撇嘴,心里吐槽着这对狗情侣。校门口的客车开始慢慢被填满。我坐在最后一排,耳边人声嘈杂,客车慢慢地向前行驶着,不知是谁起的头,都开始齐声唱着《super star》。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歌声很大,引着道路上的行人频频探头,我看到他们的会心一笑,好像在感叹着年轻真好。每个车上都闹哄哄的,像是为了欢送自己高中时期这为数不多的放纵,我歪头看见隔壁车内坐在靠窗位置的刘琛,正照着镜子,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眼镜。
越靠近市区,周围变得越热闹。最后,几辆客车都一起停在了“星际影院”的门口,许多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下车。我伸了伸有些酸麻的腿,不经意间向车窗外瞥了一眼,突然看见客车边不远处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后座坐着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
我心里一惊,觉得那少年的侧脸像极了尚则林。
他也来看电影了吗?
“一个一个地下车,不要互相挤。”
我焦急地想冲到车前去确认,可前面的人乱成一团。有个女生的包被挤掉在了地上,包里的零食撒了一地,周围的人都帮她收捡的。我真是懊恼自己选在了这么偏后位置。好不容易挤了下去,再往那个方向看时,小轿车却已经走了。
应该不是的吧。许是看错人了。
“夏玉玺!”滕王序他们在影院门前喊叫着,我只好跟了上去。
“你吃爆米花吗?”滕王序站在售票处旁,看着上方的价格表问到。
“不吃,”我没什么心情地催促到,“老师在叫我们进场了,快走吧。”
“别呀。”
“唉呀,走了走了。”
滕王序一把拉住我说:“干嘛这么扫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说着,他露出隐晦的笑,伸手指了指影院外面。
那里的角落处站着些三三两两的学生,正准备等门外的老师离开后,偷偷地溜走。
“我告诉你,兄弟,今晚是对于我们这种住校生来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这电影院都来腻了,相信我,市标处的酒吧才是我们今晚的归宿。”
我看着他手握胜券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拉回他正奔放的思想:“序啊。”
“什么啊,”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干嘛突然叫得这么亲密,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提议就佩服我了吗?”
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真诚地告诉他:“你来这儿来腻了,但我是第一次来,我今晚只想在这看电影,不想去别的地方。还有,你这自恋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啊。”
说完我转身要走,他立马伸手拦我,确认道:“真的吗?”
“是的。”
“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去吗?”
“对。”
“你是因为害怕周宇那小子吗?”他仍极力地劝说着,“Don’t worry,bro!依他的个性,他现在已经在那了。”
真的会谢,搞不懂他干嘛如此地执着,“我! 真! 的! 不 !去!”
我咬牙切齿地再次重声道。
他终于安静下来,说了句:“ok.”
我松了一口气,此刻大厅里已没有什么人了,刚要离开,滕王序却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
“你……”
我被勒得一口气喘不上了,我,踉跄地被迫跟着他从入口旁溜了出去,外面不远处的食品店前的台阶上坐着刘琛,他搭耷着脑袋,像一个颓废的失败者。滕王阁一脸无奈的站在他身旁。
“行了行了,”滕王序伸手拍了拍刘琛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是怎么了?”我甚至还来不及生气,疑惑地问道,“不是说看完电影后再表白吗?”
“是啊,确实是这么想的,”看得出滕王阁刚刚应该哄了好一会儿也没哄好,“可是他坐在校车上的时候,写的情书掉在座位上了,被班上的女生捡到,可偏偏这个女生又认识那个一班的高方方。她转头就当着别人的面给了正主,周围人这么一闹,这下倒好,人家高同学又羞又恼,直接拒绝了。”
……
好狗血,好离谱。
“那信呢。”
“被撕了呗,难不成还指望人家原原本本的还回来……”
滕王阁话音还未落,刘琛又哭了起来,我才发现他的哭声真的很搞笑,像久年失修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响着。
“别哭了,哥,”滕王阁唉着气,伸手把他拽了起来,“哭也没用的,走走走,去喝几杯,睡一觉就忘了。”
我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滕王阁拉着刘琛过了马路,而我则是被滕王序推了过去的。
酒吧里的蹦迪声向外炸开,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我有点退缩了,滕王序却将我扯了进去。
脚踏进去的那一刻,音乐在耳边跳起,撞击着我的脑子,我看着他们兴奋地大叫着,听不清任何说话声。前方有个很大的舞池,数不清的人影在上面晃动着,我被近乎癫狂的滕王序拍得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沙发,努力地晃了晃脑袋,抬头的时候,在正对面的不远处看到了这些天让我寝食难安的那个人。
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投射在他的身上,显得他如此纸醉金迷,那个平常不起眼的耳洞,此时也被张扬的填上,一晃一晃地,像在与人的**一样,他没有穿像水手服的蓝白校服,换上了有距离感的及腰皮衣,像褪去了伪装,变得狂野起来。
我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模样,猛然发现,我和他才是最不相熟的陌生人。他手上拿着的酒杯里盛着我叫不出名的,有着奇幻色彩的液体。
他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有些懒散地望了过来,对视的那一秒,灯光在他的双眸间流转着,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像从水底沉浮起来。
真是美丽又危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