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一天的时间来思考怎么感谢尚则林,但我从没这么认真的感谢过一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那晚回到寝室后,趁着其余两人去洗漱时,我问滕王序:“如果要感谢一个人对自己的帮助,用什么方式比较好?”
“你想感谢谁?”他很自然的抛出了问题。
“不是我!”我急忙否定他的推断,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明显,装作平常的样子说,“就一个朋友问的我,我又不知道,我就替他问问。”
藤王序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我被他看有些的发毛,不耐烦的问他:,“怎么了?”又怕他不信任我,便努力的解释道,“别猜想了,真的不是我……”
“夏玉玺,”他打断了我的话,笑了起来,“你知道你自己撒谎时有多明显吗?”
“我没有……”
他无视我的挣扎,继续说道:“你撒谎时耳朵总是像熟了一样,面部表情也会变得很不协调。这些你自己都看不到,但别人看的到。”
“夏玉玺,你不适合说假说,别挣扎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心里有些崩溃。
他像是早料到我的表情,又添了一句:“破防时也一样。”
“……”
我彻底摆烂了,烦燥的抓了一下头发,认命地点了点头。
“是尚则林吧,”滕王序杀疯了,他真是不给我留话,“今儿下午背你去医务室的那个优等生?”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滕王序戏诧的表情,我清楚的知道我现在的脸肯定红成了猴屁股,我眼睛向别处躲闪着,希望他不要看出我的心思。
他很善良的放过了我,移开了停留的目光,并告诉我:“我那时候正好去老班的办公室里抱作业本,刚好瞧见你被那个优等生背着,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
“你躺在医务室里的时候,我还去看你了。震惊我一万年,哥,你是被谁揍晕的吗?”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的问道。
他迷惑的看了看了我,说:“你不知道吗?你那时候哭了,脸上都是泪,是人家优等生拿纸帮忙擦的。”
我……他……妈……
“你在跟我搞笑吗?”我呆滞地问王滕序。
“兄弟,我是闲得吗?干嘛讲这么没水平的笑话?有什么好处吗?又显得我很没档次耶。”
我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尚则林会怎么想?一个人正处青春大好年华的男高中生,上体育课跑个步突然躺倒在操场上,出于好心想帮助背到医务室,低头一看,这人还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
突然觉得自己好有病啊,难怪班上的人只敢围着,不敢碰,没直接跑开也算对我的尊重了吧。
滕王序拍拍我的肩,安慰我:“别太在意了,这不只是流了点眼泪嘛,没流口水就行。”
“毛病啊啊啊”我脑子里的弦断掉了,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决定把感谢的事缓一缓。
我戳了戳滕王序,又问道:“你知道周宇这个人吗?”
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像条件反射一样看向我,问到:“你们班里的?”
“昂。”
“离他远一点。”
“那他主动惹我呢?”
“体育课是他打的你?”
“不是,”我不想告诉他那天中午他叫我吃饭我没听而导致的,便隐瞒了这个理由,“我晕倒是因为天气太热中暑了,周宇也没有打我,他只是突然找我茬儿。”
他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我们乐队里三个人在初中都和周宇是一个班的,周宇他爸是市政府的人,他妈是我们这届尖子班的班主任。加上他成绩一直还不错,他从初中的时候都作威作福惯了,欺负的人并不少。对于他来说,刁难别人是家常便饭,只要他看你不顺眼,比你有优势,就会去刺激你。”
“所以因为我成绩不太好,他就想来刺激我?”
“别这么想,兄弟,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比他长得更帅一些。”
我不再言语了,以前在镇上的时候,学校里并非没有这样的事情。但小地方的关系户是比不上这里的。小镇里孩子们有矛盾,家长或老师揪着耳朵,从西街走到东街头就可以直接登门说教,矛盾上午有的,到了下午就解决了。
这里的人们总像有一层隔阂,有着我不曾理解的标签化。他们大多都戴着眼镜,时间久了,便都不会用眼镜后的眼睛去看待旁的人与事。比起感受旁的东西,他们更在乎的是自我的宣泄。
这里的人看似都拥有了一切,车,房,楼,钱……这些我确实不曾有过。但其实恰恰是这些庞大的钢筋混凝土以及那川流不息一辆挨着一辆的轿车,牢牢地围住了他们,困在了这里,他们将一切都物化财化了。
像周宇这类人的举动和言语,或许对大多数如我这般的人而言,是比夏季正午的日光还要滚烫的存在,他会在你的生命里灼伤你的肌肤,即使不在疼痛,也无法愈合。
过了一会儿,滕王阁和刘琛(乐队里的小平头)回来了,我压声让滕王序不要多言,他点头会意后就写起曲谱。
我并没有告诉他,其实在开学第一天的晚上,他们问会弹电子吉他的时候,我觉得无比的惶惑。在交通都不怎么发达的小镇里,这种不属于柴火油盐的东西,只有可能出现在电视里,别说会,碰都没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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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很平静的过去了,在这期间,由于我那次让周宇当众失了颜面,他显然十分不乐意,想尽办法让我过的不舒坦,他经常记我名字,其实我没有违规的行为,教室后门的垃圾,总是由我承担打扫倒除。
这些对于我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但他看到我受欺负的样子,却并不怎么开心。有时会变本加厉,我回去把这些事告诉了滕王序。
“兄弟,好歹给他点反应,他这跟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演戏会吗?他用这些小丑伎俩来欺负你的时候,你要做出愤怒的样子,让他知道你已经被惹恼了,却不得不做。他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我将信将疑,在又一天他指使我倒垃圾时,我愤怒的起身了,作势的踢了一下凳子,周宇果然又带上了轻蔑的笑,我走到后门,照着滕王序告诉我的方法,嘴里嘀咕起我自己都不理解的鸟语,他趾高气扬得在我出门时说:“倒完后记得把桶洗了,十分钟以内回来,不然就记你的名儿。”
MD,怎么这么幼稚?尽玩些小学生的把戏。
我拖着垃圾桶走到教学楼后倒了垃圾,本想用旁边的水管冲洗一下算了,都不料它正好坏了,突然喷出的水把我淋了个通透。鼻子和耳朵灌满了水,难受至极。那一瞬间,我的火气蹭蹭上涨,想把周宇拎过来,塞进水管里。我抹了把脸,松开散发臭味的垃圾桶,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花坛石边上,垂头丧气地看着滴嗒着水的裤腿。
服了,又想家了。
“你在这干嘛?”
清冽的声线响起,我像被击中了一样,有些机械的抬起头来。尚则林背对着阳光立在我面前,我眼睫毛上还有滚动的水珠,看得不太真切,却能注意到他噙着笑意的嘴角,我知道我肯定狼狈极了,反应过来后便紧张起来,我嗫嚅着,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瞧见我的样子又笑了,是不同于周宇的嘲笑,带着担忧的询问和平和的友好。
“你这是洗澡了吗?怎么湿透了?”他仰头瞧了瞧日光,又自言自语的,就像是在跟我说一样,“倒也不至于热到这个程度。”
他伸手拿起我身旁洗了一半的垃圾桶,又对我说:“你这样回班可不太行。夏玉玺。”
我怔忡住了,仿佛我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件事就十分的奇妙,这种雀跃是无法言说的。我连忙站了起来,解释道:“水管是坏的,我并不知道……”
“嗯,你要回去换衣服吗?现在的宿舍门已经不能打不开了。”
“那……就这样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十分钟内我得回去……”
他明显有点听不懂,“什么?为什么十分钟内就得回去?”
他又瞧了一眼垃圾桶,像是了然于心一样点了点头说:“是周宇吧?他经常耍这种小把戏,你先站在这里,我去你们四班给他说一声。”
我看着他提着垃圾桶离开了花坛,走向了教学楼。内心慢慢卷起狂风暴雨。
天!!!周宇那小子会怎么看我,我这跟告状有什么区别?我想追过去,但尚则林走时却让我站在这里,想到今天的戏白演了,顿感心累,就在我要觉得自己快人格分裂的时候,尚则林回来了,我又成了个木头,他站在我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我说:“走吧,你这样会生病的,我带你去换衣服。”
“寝室门现在拿不了钥匙……”
“我知道”他对我笑了笑,“我们不去寝室,你跟着我吧,没事,别担心。”
我拘谨极了,走路几乎要顺拐起来,尚则林确实没带我去寝室,他带我出了校门,三中的进出一向管的很严,但他却能熟练的跟门卫大爷打上招呼,并毫不费力的把我带了出去,正是小孩上学大人上班的时候,路上不同于往常中午和傍晚的拥挤。
尚则林好像和一路上店家里的人们都非常的熟悉,他一路问好,明亮又平和的语句像是夏日里刚从贩卖机中拿出的易拉罐上拉环被勾起的“噗呲”声一样清爽。
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一个小区,他用钥匙打开了红木做成的房门,在鞋柜里翻找出了一双黑色的拖鞋放在了我的脚边,并开口道:“进来吧。”
我穿上鞋进了门,站立在客厅里,他走进卧室里拿了一套三中的校服短袖和裤子,递给了我。
“这是我的校服,你洗洗先换上吧,下次再还我。”
如果的滕王序在这里,肯定又要说我的表情不受控制了,我压抑下心思,伸手接过衣服,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进了浴室。
我靠在门上拍了拍胸脯,紧张得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书上说的果然有些道理,越是尴尬的时候,越是会碰见不想碰见的人。
但人与人的之间获得的联系又偏偏都是在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上建立的。
前面写第三章只更了100多字的时候不小心点到发表了,撤也撤不回来。只能等到审核通过后,现在又重新点进来继续写的,重新发一次,不是故意。(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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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在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