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欧芬兰回到这里,温差与时差所带来的不适应让人有些不自在,褪去前几天一直裹在身上的棉袄大衣,从里到外都变得落空空的。
真是格外的困,我与滕王序贫嘴几句后,便草草洗了睡去。
假期过后又是公式化的上课。没了夏天嘈杂的蝉鸣声,迎来了天气最凉爽的时刻。
外面下着秋雨,教室里的学生都昏昏欲睡,倒也不怪我们,朦胧细雨轻砸在屋外杏花树的音调,和着老师机械式的教课,怎么听都算得上是最好的催眠曲。
自从滕王序跟郑馨在一起后,郑馨常常来找他,这小子刚开始很是扭捏,后来在徐小宝等人的起哄声中,逐渐变得享受。
徐洲和王小路太狗腿了,前段日子还在跟滕王序一起同仇敌忾,现在直接变脸叫“大嫂”。
一唱一和的像是在说相声。
令我感到神奇的是,刘琛竟然也没有大骂滕王序的骚操作,反而十分支持。
“他脑子抽风了吗?”
“才不是,”滕王序把课本立了起来,斜眼观察尚婕?,“郑馨让高方方跟他见面把误会说开了。”
“这么不要脸的交易?”
他踹我一脚,低声呵斥:“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交易,这叫为爱冲锋。”
我正要说话,尚婕琳从讲台的试卷堆里抬起了头,眼镜片后带着冷光的眸色扫来,我立马坐正。
“尚老师,打扰一下,”门外传来声音,“要找两名同学去领资料。”
我瞥了一眼,看见周宇毫无生趣的脸,又低下头看书。
“我!”滕王序突然窜起,那架势恨不得把手臂杵到尚婕琳脸上。
“行吧,你去,再来一个。”
“老师,夏玉玺也去。”
我:“日……”
这小子眼儿真尖,我出去后才发现原来郑馨也在。
周宇跟我在后边走,看得到他俩在前面手牵手的场景。
“我说,”周宇最先受不了了,“你们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没办法,憋不住,”郑馨跟尚则林的怼人技术有的一拼,“你要是手里空得慌,跟你旁边这位凑合牵牵。”
**,一句话恶心两个人,我心里立马膈应起来,下意识得搓了搓手心。
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周宇和我跟滕王序他们隔着一排办公桌,蹲在地上分资料,这些一堆一堆的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接下来的作业本和考试题。
“喂,”周宇突然出声,“国庆假期你是不是跟尚则林在一起。”
“关你什么事?”
“你以为我想理,”他翻了个白眼,告诉我,“他爹妈都懒得管他,也就你贴上去。”
我一句话也不说,抬眼定住他。
他像是怕滕王序和郑馨听到,声音里带着些兴奋:“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家伙从小没朋友。你知道那姓尚的有个怪癖不?”
“不知道。”
“他……是个同性恋。”
这句话猛的压住我,我手是抖的,噪子发不出声音,周宇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语气里的嫌恶溢出来,淹没了我,这个消息似乎出现得过于突然。
该庆幸吗?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丝的高兴。
“他告诉你的?”我声音颤得不像话,周宇的声音像针刺在我身上。
“他有脸说吗?”他脸上肌肉的牵动被我一帧一帧放大了,“是我发现的,他跟gay吧里的一个酒保来往很密切。鬼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说不定还染着病……”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泛起滔天怒火,周宇在我眼里成了个怪物,他在扭曲,他上下张合的嘴唇,似濒死的鱼扇动着它的腮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
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拳头挥在他的脸上,地上雪白的试卷被印上黢黑的脚印,像是一个干净的人被无缘无故得扣以没有据理的罪名。
他戛然而止的声音是被我以暴力制止的,我像一个发疯病的猛兽,没有理智的扼住他的喉咙。尖叫声响起,滕王序在背后把我用力扯拽开。
“夏玉玺!你疯了?!”
这话对我不管用,我看着周宇涨红的脸,和乱叫的瘟猪一样的该死。
这动静引来了老师,我被摁倒在地上,周宇得以呼吸。
“疯子。”
他恶狠狠地骂我。
“跟他一样!”
只有我清楚那个“他”字指的是谁。对,我就他跟一样。我知道在那一刻周宇在心里把我跟尚则林划分到了一起。他肯定也开始嫌恶我了,像对尚则林那样。
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他,我才是真正的同性恋,跟别的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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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自开学来第二次来到教导处。
“谁先动的手?”“歪嘴”气急败坏地问道。
我无视周宇喷着火的眼神,实话实说道:“我先动的。”
“为什么动手打架?这学校是打架的地方吗?!”
“因为他嘴贱。”
周宇没想到我会直接当着“歪嘴”的面骂他,直刻急了:“我啥也没说!”
“闭嘴,”“歪嘴”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导主任,立刻觉得不对,转头问我,“他说了啥?”
“他说尚则林同学的坏话。”
我知道周宇绝对不敢说刚刚被打前的那些话,一则那只是他的猜测,自己嘴痒犯贱乱说的;二则他爸爸是尚则林他爸爸的秘书,这事儿要是被家里大人知道了,他得完蛋。
“歪嘴”有些疑惑得看着我,“他说尚则林坏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这么打他?”
我立马反驳:“我跟尚则林是朋友,他在我面前说尚则林坏话,我不该揍他?”
“胡闹,”歪嘴气得直拍桌,“打人本身就是不对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打架吗?什么事儿不能找老师?你还给我理直气壮了?”
“还有,”他又转头去骂周宇,“你嚼人家舌根干嘛,不是欠揍是什么?一个男孩子跟个长舌妇一样,像什么话!”
“主任,你也觉得他欠揍吧。”我得寸进尺起来。
“少在那儿贫嘴,你俩给我在这儿写一千字检讨,放学前给我,明儿个早训上去给我当全校人的面前念!”
我无所谓地撕了张桌上的信纸趴在凳子上写了起来,周宇还在摆谱儿,气得一秒做八百个动作。
除了滕王序会演戏,这货也是个角儿。
歪嘴给自己骂累了,薅起公文包,扔下一句“我去开会”,并加以语言警告。
我用乖巧认错的眼神给他传达决不惹事儿的信号,他才满意的离开。
等歪嘴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后,我才转头与周宇还在喷火的眼睛对视。
真后悔没撕烂他的嘴。
“怎么着?”我压着声音,用更凶狠的目光盯着他,“想打回来?”
他果然不敢把事情全全尾尾地告诉主任,他脖上的红痕还末消除,配上他丑陋的嘴脸,让我愈发想呕吐。
他越憋屈,我心里越爽。觉得我性格不温不火?是,我或许是个怂包,但我不允许有人用任何难听的话来诋毁尚则林,听不得一点儿。
“听着,畜牲,”我扳着脸,用笔敲敲他趴着的椅子,迫使他不得不抬头看我,“下次,如果再有那么一次,我听见你把这件事嚼给别人听,或是有人知道了你告诉我的那些话,我都一律视为你放得狗屁。”
我阴沉沉地看着他,想把他钉死在这儿,“到时候你的脖子不仅仅只是有红印。”
“你敢?”
“有种试试。”
“……”
可惜他没这个种,也没给我机会试试。他不在言语,埋头写着检讨,纸上的划痕声刺耳得很,以此来表达对我的恨意。
吕心冉看上这傻逼可能也就图他钱多,能担事儿。
“喂。”
“干什么?”他气愤得问我。
“你刚刚说的gay吧在什么地方?”
他立马又做出那种欠揍的表情,让人直冒火。
“妈了个逼……”我刚准备抬手,他立马变脸。
“东城朝阳路那边,”他不情不愿地告诉我,“具体什么位置我不太清楚。”
我冷笑:“你去过?”
“屁!”他跟碰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扯着嗓子。
“声音再大点,把歪嘴招来。”
“……”
周宇憋着气说:“我只是之前去到少年宫上课时路过那边,看到尚则林进去过。”
“而且是好几次,身后跟着个酒保出来。”
“你也蛮变态的,对别人的生活很是好奇。”
他恼怒得瞪着我,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这些无意之见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性取向吗?”我给尚则林找补,因为我害怕周宇认证这个事实,并用此伤害他,“不要随便给人扣帽子,如果你有点良心。”
歪嘴直到放学也没回来,一千字的检讨已经写完,我和周宇没再说一句话。
窗外滕王序和郑馨的身影一闪一闪的,我拿起检讨书,直接走了出去。
吕心冉的脸突然从旁边冒出,死样儿跟屋里的那位如出一辙。
她“正义感”满满:“你凭什么打……”
“滚。”我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她愣了一下,又马上嚷嚷道:“有毛病吧,打人了还理直气壮。”
郑馨摆出大小姐的傲娇姿态,居高临下地回怼道:“打他也是因为他先惹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周宇也出来了,脸色难看极了,他拽住还在理论的吕心冉,“走了。”
“为什么?”她不想退让,“是你被打了,不是他被打。”
这一听就不会安慰人,一直强调被人打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周宇一听就不高兴了,直接甩手走人,不再管她。
吕心冉:“?”
“跟上去吧,”郑馨鄙夷得看着她,“等会儿跟你分手的。”
她没了撑腰的,只好闷头跟了上去。
被迫跟他滕王序把郑馨送到校门口,郑馨反复交待我们不准再打架,得到我们的回应以后,她才转身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滕王序问我怎么回事,“我草,哥们儿,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他妈啥都没看清,就看到你飞到周宇身上了。”
“那架势跟要掐死他似的。”
“也没啥,”我不好解释,“就……他嘴贱。”
“那小子说啥了?”
我语塞,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说尚则林坏说。”
“啊?”他果然又成了个刺猬,“到头来原来是为那家伙?”
“不是,”我气不顺,不想跟他吵架,“吃醋吗你,至于次次都为他跟我吵架?”
他跳脚道:“我没有!谁他妈会因为这些小事儿吃醋。”
我忍着笑安抚他,觉得他这辈子都长不大了。
也是,谁还不是个小孩儿呢。
“我就是觉得……便宜他了”,他不爽的说。
“别生气了,我不会抛下兄弟你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在。”
“哟,真的?”
“真的,假不了,”我认真地说,“今天要是他说你坏话,我也打他。”
他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