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没再逗我,抬手叫了服务员,自己点了杯曼哈顿鸡尾酒,给我和尚则林点了牛奶。
“谢谢。”我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没事,”林凯眼里透着笑意,“你们在中国的哪里上学。”
“临沂。”
从小到大我就不擅长与人交流,一般都是对方问一句我答一句,仅仅只是与他的对话,我就感到坐立难安。
尚则林终于回来了,他看了看杯中的牛奶,有些不情愿地说:“来酒吧应该喝酒才对。”
“你们是未成年。”
林凯的话并没有管教的语气,他很喜欢与你开玩笑,一种轻松又适时的笑话。
“那你报警吧,看看这儿的警察会不会抓我。”
这正是我羡慕的,尚则林身上有一种坦诚,若不敌意相称,便都能合得来。
我从这里看得到码头上空的海鸥盘旋成不知名的形状,像是我不明了的心境。
等到天黑下来时,我们就一起回去,林凯担心我们的安全,便先把我们送了回去,自己回了学校。
我们一同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物,买了些酸奶,零食以及桶装火鸡面。我很喜欢吃辣,但他不大行。
一桶的份量过少,我炫了两桶,尚则林在旁边咬着汉堡,看到我吃得很香的样子,说要尝尝。
实事证明,不合适的东西不要起易尝试,爽辣感刺激到了他的胃肠,咬断面条的那一刻,他的五官皱到了一起,此后他将袋中的两板酸奶全部喝完,也没有逃脱半夜串稀最后成功发烧的宿命。
我一直没睡,忙着照顾他,到楼下买药,因为语言不通急得当场表演了一套拳击组合,所幸药店的老板从我凌乱的动作里抓住了迷端。
这家伙发烧不老实,给他捂被子总是蹬开,我没有办法,只能做到被沿上压制住他,当他扯不动时,他就会用那双因发烧而有些泪光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是真心受不住他的那双眼眸,不管什么时候。
这也许还有些作用,终于退烧了。
或许还能睡两个小时,我瘫在尚泽林的旁边,他抱着被子慢慢挪近我,把被子摊开,该如果露在外面的身体。
他真的可爱极了,像猫一样讨好的蹭了蹭我的肩膀,说了句“谢谢”。
唉,还不如来点实质性的表示。
夜里果然适合浮想联翩,还没睡着就梦起来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就看到尚则林胳膊肘立在我的旁边,撑着他脑袋,眉眼弯弯的看着我。鸡窝似的头发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美感。
“醒了,”他伸手拉我,起身把我扯起,“走吧,去赶火车。”
“?”
我迷糊的坐在床上,懵逼极了,他总是这么临时决定一样。充满活力地打包着行李,把我推到池子旁让我刷牙洗漱,冰冷的自来水把我冲得清醒些,我问他:“坐火车去哪里?”
“罗瓦涅米。”
是个晴朗的雪天,我们跟林凯简单告别,互换了邮箱和联系方式。
“有缘再聚。”
这句话更像礼貌的公式用语,谁又能想到何时才能再相见。
在火车站里买好票,趁着最后十几分,在附近四川人开的面馆里吃了一碗,滚着香气的汤一下肚,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面有些辣,我本来担心尚则林又会烧胃,但也许与昨晚的火鸡面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他吃的还算上头。
可能昨晚我没太睡好,上了火车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睡睡醒醒,十三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晚上十点左右到达了罗瓦涅米。我们临时报了旅游团,只为让我们旅行变得不太慌张且有模有样。
尚谦先生的笔记本上后面的记录有些模糊,我们躺在被窝里,在灯光下把头凑到一起。
“尚谦先生和麦考利先生在这里滑过雪。”我说道。
“那我们也去。”他说悄悄话的样子像在**。
“我不会。”
“这有什么,我之前学过旱冰,应该都差不多。”
这种时光简直舒服的很,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内容并不重要,我在意的是有话可搭。
第二天依然是个晴朗的天气,这很好,因为天气越晴朗,看到极光的概率就越大。旅游团里的人都十分炸呼,他们用英文交流,我偶尔听懂一些,多是讨论对今天的期待。
路上的雪积得有些厚,走起路来越走越沉。还好顺利到达了圣诞老人村,同行的一位丹麦女孩儿用英文问我们多少岁,我正想回答。
“20岁。”
尚则林面色不改得撒谎,认真的表情,我都快要信了。
丹麦女孩儿笑得很甜,她飞快的语速让我没办法理解接下来的问题。
只有尚则林在回答,并伸手牵住了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神变得暖昧起来,且有探究的意味。
让我在意这些言语。
我们坐上了狗拉雪撬,非常刺激,颠簸时尚则林有些害怕,他抱住我,身后的丹麦女孩儿和小孩在嘲笑他。
他也不恼,只是用手抓着雪向后甩去。人是一个也没砸到,反而带着我东倒西歪起来。
圣诞老人跟童话里的一模一样,大家都在那里写了信,尚则林写着写着,突然凑了过来。
“写的什么?”
“秘密,”我慌忙盖住,隔绝了他的目光。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又不是许愿,有什么不能看?”
“当然不能,”我想停止这场问答,生怕被他注意到,毕竟我没有跟他一样炉火纯青的撒谎本领。
他终于妥协,安安分分的写着自己的信。然后我们一起挂到了圣诞树上,我希望它永远不会打开。但我更希望,这些话可以亲口说出来。
这时外面已经有极光了,我们跑出去,跟周围人一起兴奋的大叫,那个丹麦儿女孩为我们拍照留念。
我喜爱的人就在身边,他比那极光更美,用有一种有些俗气的话来说,就是:我眼里只容得下你。
那时的我热爱文学,外国名著看过不少,多是大胆露骨,令人尖叫的热烈的爱情传奇。它们带着一些抨击,这一点我有些不认同,可纪觉得爱情成了政治的裹挟品。但我知道这些都是时代要求。
我有那么一瞬间,多希望我和尚则林也能那样,像书里那样。但我不再想了,这样就很好,哪怕没有极光,哪怕不热烈。
不敢想象尚谦先生和麦考利先生在这里带上那枚碧蓝的戒指有多么值得歌颂。但我不再羡艳,我只要这条红围巾,这,就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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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四日,我们又随着旅游团到了伊瓦洛小镇,我开始在思考明天尚则林的生日了。
得给他一个盛大的仪式。
“今晚有篝火晚会,”丹麦女孩儿兴奋地告诉我。
我用蹩脚的口音告诉她我英文不好,她非常友好的放慢了语速重复了一遍。
“篝火晚会?”
“是的,当地萨米人和旅游团的朋友都会参加,你们会参加吧?”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小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诚恳地请求道,“明天是我朋友的生日,我希望在篝火晚会上给他惊喜。”
她爽快地答应了,“亲爱的,他有你这样一个男朋友,可真幸福。”
男朋友?
不知道这姑娘哪听来的,不过我喜欢这个称呼。
她行动力很强,拉着我敲响每一个房门,我社恐得很,不太会话,她便在后面戳戳我,说完请求后,又送些糖果,这个过程本来觉得很煎熬,也许说的多了,房门后的人们都很友好,这让我慢慢放松下来,那一刻,我或许突然发现,与陌生人搭话交流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我学着尚则林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很快解决。尚则林找到我时,问我们在干嘛,我几乎兜不住。
“我们在练胆量。”那个丹麦女孩儿的笑容依然甜美,“Sisse太胆小了,我让他挨家挨户的送糖果,他会变得更开朗。”
“Sisse?”我几乎同时跟尚则林发出疑问。
“对啊,Sisse,”她指了指我。
“我不叫这个名字。”
“夏玉‘西’的西,英文中Sisse就是西西的意思。”
“还不错,”尚则林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真是拜她所赐,我有了像女孩儿的英文名。
很快就到了晚上,我把尚林泽支开,在篝火晚会开始之前,跟着丹麦女孩去买了个蛋糕,夜里温度低,我抱着蛋糕艰难赶了回去,那女孩儿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缠着我希望能给她起个中文名字。
我实在没法子,累得喘不过气来,佯装思考想了一会,最后无奈说到:“郑……馨。”
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她,话到嘴边就蹦出来。
丹麦女孩儿开心极了,也不管别的,直接蹦起来。
我心虚得低头看蛋糕,心里在为郑馨道歉。祝她和滕王序“百年好合”。
紧赶慢赶还好赶上了晚会,蛋糕被放在了附近的木屋里,火已经烧得老高,木质被灼烧的气味蔓延在空气中,爆裂声在这荒芜的雪地更显圣神,我看见尚则林被火光照亮的侧脸,流畅的线条无数次偷袭我的梦里,我把爱意藏在影影绰绰里,试图借这火光映在他的身上。
我常常抱怨夏天的炎热,到了冬天后,又厌烦冬日的寒冷。但偏偏2008年的夏天和冬天不再这么难熬。
临沂的热夏和北欧芬兰的寒冬,知道这没什么特别的,与其说我喜欢这两个时间段,不如说我喜欢的是你啊。
篝火和极光都只是我迈步走进你的一个獒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