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 第11章 第 11 章

9月1日，开学第一天。

辛苗昨晚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今天起了个大早，她早早洗漱完，回房间又检查了一遍文具和书包。临出门前，赵锦华给了她六块钱，四块钱是上午下午来回的公交车费，剩下的是早饭钱。辛苗将钱揣兜里，背上自己的新书包，脚步轻快的跑到隔壁去敲陈青禾家的门。

两遍过后，房门被从里面拉开，陈青禾背着书包走了出来。他的书包的是纯黑色，上头绣着一个白色对勾样子的小标，跟短袖同是一个牌子，只不过看起来不像新的。一整个暑假，辛苗没见过他背书包的样子，这会儿瞧着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并排往公交车站走。

初中是按学区分的，幸福巷被划到了向阳初级中学的学区。

巷子口到学校有段距离，坐公交车将近二十分钟，如果要在七点半之前到学校的话，他们就至少得赶在七点十分之前上车。

不过今天还好，刚开学那点激动劲儿还没过去，辛苗六点四十就出门了，这会儿时间绰绰有余。

她边走边絮叨：“我昨天报名的时候听说，这次初一年级要分成7个班，这么多个，也不知道咱俩能不能分一块。陈青禾，你想不想跟我一个班？”

陈青禾默了片刻，说：“不想。”

辛苗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立马停下脚步：“为什么？咱俩一个班我还能照应你，有人欺负你我可以帮你揍回去。”

陈青禾：“……”

照应他？

陈青禾站定脚步，一言难尽的看着某人仍旧泛着青肿的鼻梁。

一个暑假没怎么出门，她好像捂白了些，起码比他刚来筒子楼见到她时要白。但也因为如此，鼻梁上的青黑尤为刺目。陈青禾又不免想起那天她捂着鼻子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问他，“我鼻子是不是断了”的样子……

陈青禾眸光微闪，他移开眼，继续向前走：“不需要。”

“为什么？”辛苗小跑着追上来。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切。”

说话间，两人到了巷子口的公交站牌处。

车还没来，但是祝楠楠跟裴松已经在了。

幸福巷今年四个小升初的，刚好就是他们四个。

辛苗一看见裴松就觉得鼻子疼，她懒得理会他，只跟祝楠楠打了声招呼，然后拽着陈青禾远远站在了站牌另一头。

不多时，公交车驶来。开学之后，车上满满当当都是人，有一半还都穿着向阳的校服。辛苗上了车，在人缝里艰难找着落脚的地。她个头不高，在一堆发育良好的高年级同学里头，被挤的七荤八素东倒西歪，连个扶手都够不到。

巷子口到学校一共要坐十站路，每逢车子刹车和启动，辛苗总会被惯性带的打个趔趄，最后还是陈青禾看不过眼，一把捞住她的书包把人固定在自己旁边，辛苗这才稍微好一些。

二十分钟的车程比她前十二年都长。

好不容易捱到下车，辛苗啥也顾不上，第一时间冲到路边的树坑边上，扶着树干就是一通哕。这一站下车的基本上都是三中的学生，路过旁边的时候还不忘好奇的看上几眼，有的甚至还偷偷笑话起人。

不过此刻辛苗完全没功夫理会旁人了，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偏偏早上没吃早点，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一同下车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了幸福巷的小伙伴们站在边上等着。

祝楠楠担心道： “苗苗，你咋还晕车了呢？”

辛苗摆手：“我也不知道……以前没晕过。”

祝楠楠说：“可能是车上人太多，又晃来晃去的，这样最容易晕车了。”

裴松在一旁幸灾乐祸：“该！这就叫恶有恶报！”

祝楠楠拿胳膊撞他：“你闭嘴……哎，陈青禾呢？怎么不见他了？”

她话音落下，辛苗抽空抬起头往边上瞅了几眼。

空荡荡的，人影都没见了。

裴松两手插兜，趁机挑拨离间：“早就走了，就在她扶着树干吐的时候……辛苗，你对人那么好，我说两句你都跟我拼命，你看到了你这儿，人看都不带看你一眼的，你个傻子！”

“你才傻子！”辛苗回怼，她折腾了一番，虽然没能吐出来，但胃里好受了许多，人也有劲儿了。

她扶着树干站起身，又朝着四周看了圈，还是没见陈青禾的人影……辛苗有些纳闷，但也没多想，只催促祝楠楠：“我们走吧，应该快上课了。”

“好的。”祝楠楠忙说，她走到辛苗跟前挽起她的手臂：“你没事了吧？”

辛苗皱着脸：“没事，好多了。”

祝楠楠还想说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哎，那不是陈青禾，他过来了。”

辛苗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校门口两边都是小店铺，外头还有卖早点的摊儿，一堆学生挤成一团争先恐后的买早点，乱糟糟的。唯独清瘦的少年侧身逆着人流从里头穿行过来，手上还拿了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

到近处，陈青禾将水和面包一并递给辛苗：“喝点儿，能舒服一些。”

辛苗傻站着问：“你刚给我买水去了？”

陈青禾浅应了声：“嗯，面包你先留着，等不难受的时候再吃。”

“好。”辛苗笑了起来，她扬起下巴得瑟的朝着裴松看过去，声音故意放的大大的：“谢谢你哦，陈青禾，你对我可真好~~”

裴松：“……”

祝楠楠：“……”

陈青禾： “……走吧。”

路上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四个人好险赶在铃声响起之前进了学校大门。

开学头一天，初一新生报到，学校里头也是一团乱。

向阳中学的惯例是将分班表张贴在中院的公示栏上，大家自行找自己的名字，找到后再去教学楼找自己班级。

公示栏是个长宽一米左右的塑料泡沫板，用两个不锈钢架子支撑起来，薄薄一片，前头被挤的水泄不通。辛苗刚刚舒坦了一些，看见这阵势，又觉得胃里开始翻腾了。

祝楠楠咂舌：“妈呀，怎么这么多人！”

“一共七个班，一个班六七十号人，你算算。”

“这要怎么挤的进去？”

辛苗硬着头皮： “没事，别人行咱也行！”

说着，她松开祝楠楠的手，慢吞吞的挪到人群最后边，准备找个机会见缝插针。虽然辛苗不想承认，但这时候个子矮的优势就出来了。别人都在高处占领制空权，就她一个人可以趁机占据近地面有利地形。

刚准备埋头往进扎，身后的书包却被人一把拉住，辛苗冲刺的动作愣生生的被止在了原地。

她郁闷的转过头：“干嘛？”

始作俑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有些不耐烦：“你站边上别动。”

辛苗不乐意：“为啥？我还要看分班呢。”

“我帮你看。”陈青禾蹙着眉：“你不是不舒服？”

“那也行。”她正好也不想进去。

辛苗抱着书包又退了回去，站在一旁的树底下等着。陈青禾个子高，人又瘦，没多久就跟着人群慢慢挪到了中间位置。七个班，每个班的人名都用一张A4纸印着，上头的字也小，得凑到了跟前才能看着。辛苗眼巴巴看着陈青禾从公告栏最左边一路挪到最右边，好一会儿，才拧过身往回走。

辛苗赶紧迎了过去：“怎么样，看到了吗？”

陈青禾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嗯，你在六班。”

辛苗问：“那你呢？”

陈青禾语气微顿：“也是六班。”

辛苗卡壳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又确认了一遍： “这么说咱俩以后就在一个班了？”

陈青禾：“嗯。”

辛苗被这个好消息震得一蹦三尺高，她的那点儿难受劲儿顷刻间烟消云散，双手怀抱着书包跳到陈青禾面前：“耶！万岁！咱俩一个班哦哦哦哦哦～”

陈青禾定定的看着她： “你很开心？”

“当然了！”辛苗笑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你学习那么好，我以后万一有不会的作业，抄起来岂不是很方便！”

陈青禾默了一瞬，唇角轻勾起：“你倒是想的挺美。”

……

她俩幸运的分到了同一个班里，剩下两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祝楠楠在一班，裴松在四班，甚至都没在一层楼上。

早上在校门口耽搁了会儿，这会儿也顾不上感慨和惋惜了，四个人匆匆赶到教学楼底下，然后分道扬镳。

辛苗和陈青禾赶到六班门口的时候，里头的座位一大半都坐上了人。辛苗趴在窗户外头朝里看了好几圈，终于在教室倒数第四排中间找到了一整张空桌。

她问陈青禾：“就那边有两个连桌，咱俩坐那儿行不？”

陈青禾无可无不可：“随你。”

“那就坐那边！”

辛苗一点头，下好结论。

她调整了下书包，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扑通扑通跳跃的心口，满含着对初中生活的期待与憧憬，郑重而欣喜的跨进教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