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唱片店还是客人不断,要知道,这个年代的追星族为了喜欢的爱豆依旧疯狂。
白天有魏树在看店,到晚上他会去接年年放学,然后帮忙不惜功课,如果遇上个奇葩题目,还能情陆应淮帮忙瞧一眼。
陆应淮也实在,工作期间很是刻苦认真。
店里客人来来往往,他独自盯着墙上的老式钟表发呆,林宴书的话不断左右他的思想,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店里不是很暖和,他穿的厚,即便依旧冻得手凉,他还是没用一个暖宝宝。
冬日的夜里,冷气在灯光下漂浮着,似是将整座城市笼罩覆盖。
陆应淮看向窗外,隐约间看着在外站着个人,是个男人,而这男人此刻正和他对视。
是陆德。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论是陆文昊还是陆德,他一个都不想见。可怕因他自己而牵连到魏树,陆应淮也没再躲着他。
“魏哥,我出去十分钟行吗?外面有个熟人。”他朝里屋喊。
里面的人听闻走出来,回应:“行,谁还没个急事儿。去吧。”
“嗯,谢了哥。”
陆应淮跟魏树打过招呼便火急火燎的出来。
出来见真是他,他也没好脸色,冷冷道:“二叔。”
陆德比陆耀华年轻几岁,耳侧双鬓也早就添了白发。
可这人难缠的很,却又十分冷酷无情,陆耀华车祸住院那年,陆应淮找遍了自家亲戚借钱,大部分多多少少借了,可偏偏就是自家人没有。
那就是他的二叔,他的亲二叔。
甚至陆耀华下葬的棺材钱他都没有出过一分。
陆应淮甚至跪求他能帮帮他们家,不需要很多,只希望他能尽到自己的绵薄。
但陆德没有。
那一天晚上,陆应淮在他家跪了半宿。
陆应淮裹紧自己的衣服,满不在意道:“这还是我爸死了以后,您第一次主动找我。”
陆德迎着笑脸,尖酸刻薄,故意无视他的话:“二叔知道文昊又去找你麻烦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是弟弟,你做哥哥的也该让着他点对不对。”
他就知道,陆德的话没有他爱听的:“您得搞清楚,是他找我麻烦,不是我找他。”
“就因为是这样,你才该多多包容他,毕竟你是哥哥,你也懂事。”
他没意识到陆应淮的情绪变化。
“哥哥就有义务包容他对我做出的任何伤害吗?”他心中的怒火无处撒,“我爸当年对你也是百般包容,在那个贫困落后的年代,他有一口好吃的就会让给你,自己饿的连白面都吃不上,结果呢,你作为他的亲弟弟,就只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交不起医药费被医院赶出来。他对你的包容换来了什么,只有背叛。”
“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陆德的表情凝固。
“你过得去,但我不行。”
“好了应淮,伤心事不提了。”陆德故意陪着笑脸,“二叔找你确实有事。”
他没说话。
“你看,你们现在这么辛苦,应淮啊,你爸不是有块沉香木吗?你只要告诉我东西放哪儿了,我们就都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咱们一家就一起飞黄腾达了啊。”
“……”
陆应淮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德对陆耀华的事都可以袖手旁观,现在却来找他儿子问这么贵重的东西,脑子锈住了?
出于晚辈的尊重,陆应淮依旧对他客气:“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沉香木到底在哪儿,我爸在世时也没有跟我提起过,如果我真的知道,我们家还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吗?”
“那,你爸生前不是有个日记本吗?那日记里就没有提到过那块木头的下落?”
他变了眼神:“二叔真是神通广大,连我爸的日记本都知道。”
“也只是听说而已,这块沉香木价格不菲,我们现在应该合作,齐心协力去寻找这块木头,如果找到了,它卖出的价钱可是你一辈子打工都赚不来的。”陆德越说越有意,“怎么样,应淮,你不如跟着二叔,我们得到了这块木头,一起脱离现在这种穷苦日子。”
他眼神中尽是贪婪,让陆应淮看着就恶心。
“我们怎么能跟二叔家比,您有大把的钱可以给陆文昊挥霍,却拿不出一百块钱给我爸出医药费,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您一起脱离苦日子。”他说话毫不客气,“如果您找到了那块沉香木,届时良心还在的话,就该给我爸烧去地下。”
陆德见也避不开这个话题,也只能正面回应:“你是在怪我放任文昊对你做的伤害,还是怪我当时没有帮你们。”
“怎么,这两样不都是你做的吗?还分个孰轻孰重?”
“应淮,你知道二叔家里情况也不好,当时也确实很难拿出这个钱。”
陆应淮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您不用在这儿跟我费口舌,既然你们听说有这个木头那就自己去找,我爸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给你们。”
“你还年轻,很多事不要说太早,你会有同意的那一天。”
“你如果敢动我妈,就别怪我不念亲情。”他警告道,“还有,陆文昊已经惹到了我的底线,如果连你都管不了他,那就别怪我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也一定会让他尝尝生死不如的滋味。”
陆应淮眼带恨意离开。
他知道,像陆德这样的势利小人一旦得手他想要的东西,势必独吞。
也知道陆德为了想要的东西会不惜一切代价。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出事却不做任何作为,陆德的心狠,也非常人能做出来的。
今晚的工作陆应淮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不会耽误正事。
他从不后悔对陆德说出那些话,对于陆文昊对他做的伤害,这才只是冰山一角。
……
晚上,魏树熬了粥,顺便超了几个小菜。
说是奖励模拟题考满分的年年,她想吃什么,魏树就做了些。
见陆应淮心情不好,御史主动留他吃饭。
吃饭的地方并不宽裕,吃饭的饭桌也只是个矮脚桌,三人各自拿了个马扎将就坐下,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
魏树拿了个鸡蛋递给他,主动问:“应淮,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跟哥说,能帮忙的肯定不藏着掖着。”
陆应淮勉强笑着:“家里的事,比较复杂,就不外扬了,谢谢魏哥。”
“这样啊,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就来找我,实在帮不上忙出格主意也是可以的。”
“嗯,好。”
他魂不守舍的拿起鸡蛋磕了磕,手上剥着鸡蛋皮,眼睛无神的盯着,忽而想到什么,陆应淮定睛看到手上。
这鸡蛋他都吃了很长时间了,不是都坏了吗?
前段时间他很忙,也没顾及许多,可现在回神认真想起来,这其中肯定有事。
陆应淮当着魏树的面去打量手里的鸡蛋:“魏哥,你就跟我说实话,这个鸡蛋到底怎么回事。”
魏树顿住:“这个……”
他就知道,时间一长肯定瞒不了。
屋子里的老式灯泡散发着金黄色的光,魏树心虚,不敢直视他。
倒也不是挺缺德,主要是答应了林宴书保守这个秘密,现在明显是没守住承诺。
陆应淮似是发现“骗局”,铁了心要追问出个真相:“你之前说是鸡蛋坏了没办法吃,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坏鸡蛋也早该吃完了,何况这些根本都没坏。”
“我,我买了一大提篮呢,都坏了,当时给我心疼的啊,但但但,扔掉吧你又觉得可惜,这不就被你吃了嘛。”魏树这谎话自己都觉得不信,说完便直接掩过脸去。
“你这些话,恐怕连年年都不信吧?”
埋头吃饭的小男孩茫然抬头,根本没将他们的对话听进耳里:“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听,知道了吗?”
“哦。”说完年年继续夹着菜放进嘴里。
魏树继续做垂死挣扎:“真的,我没骗你。”
“魏哥,你自己看,这鸡蛋是坏的吗。”陆应淮拿给他看,“你就算是骗人也得要找个好点的借口,至少可信度高点的。”
“我又没骗过人怎么知道哪个理由可信度高,反正肯定没有人给我钱加鸡蛋。”
“给你钱,加鸡蛋?”陆应淮捉到他话里的一点漏洞,“谁?”
他们这样的家庭,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去帮他。
魏树埋下头吃饭,企图将脸隐藏:“额……没有谁,你听错了。”
“魏哥,我都已经发现了,你还有瞒我的必要吗?”陆应淮说,“你如果还是不说,那些鸡蛋就扔掉吧,我不会再吃了。”
“你别啊,我买了那么多呢,你不吃就真放坏了。”
“到底是谁?”
“……”
魏树眼神错杂无助,辗转反侧还是将实情坦白:“是,林宴书。就上次跟你来的那小姑娘,她还叫我店长哥哥来着。”
“林宴书?”
“嗯,她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就站在那儿。”魏树对着窗外指了指外面的街道,“她好像是跟她的朋友一起来的,她朋友就是在逛街,但她就一直盯着对面的饭店看,我也是观察她好一会儿才敢猜想,她会不会是来看你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还真是来看你的,可能是看你比较忙,她没好意思打扰。”魏树继续说,“外面冷,那时候也不忙,我就叫她们进来聊会天,然后她就一直在跟我打听你,最后还甩给我五十块钱,说是给你买鸡蛋。”
魏树的话徘徊在他耳侧。
陆应淮突然想起林宴书之前那讽刺似的表白,现在想来,她好像,不是开玩笑。
所以,是他误会她了。
他此刻心里百感交集,甚至因为一时冲动对她说了那么多不好的话,现在想来,陆应淮恨死自己的心都有。
少年颤颤巍巍,话里不确定的又问一遍:“所以这些鸡蛋,都是用她的钱买的。”
“昂,我开始没打算收,但是她有爱心,你有困难,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好事。”
“……”
“哦,对了。”他回想之际,魏树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放到桌面上,推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什么意思?”
魏树坦言道:“那姑娘当时给了我五十块钱给你买鸡蛋吃,这一块钱,是给我的封口费,让我帮她保密。”
“……”
“现如今秘密没守住,怎么好意思收人家小姑娘的钱。你帮我还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