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饲养手册 第2章 孔雀开屏

温让收下了耳钉，离开的背影也很仓促，像是在躲，又像是害羞。

第二日宁言来办公室时，一眼就瞧见旁边已经戴上耳钉的男人。

温让依旧带着耳机，垂着眸写着昨天就摊在他桌面的那本习题册，页脚已经翻至二十八。

宁言动作不大，将挎包摆在桌上后准备直接去班上上早读。

今天是十八班的早读，宁言还没适应七中七点上早读的作息。

实验中学的早读都是八点开始，宁言早已养成了七点出门的习惯，忽然提早一个小时，让宁言来不及吃早餐。

宁言见时间还早，准备先去一趟教师食堂拿点包子垫垫，至少不会饿到肚子难受。

她拉开抽屉，发现不知道是谁往里头放了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以及一袋温热的牛奶，是她最常喝的那款。

温让依旧在做着试题，默不作声。

宁言不用猜都知道，是她身边这位闷油瓶发力了。

正如读书时一般，每日都会特意早起给她变着花样带早餐。

宁言下早读带第一节连堂课后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来二十二班等着上课。

他们班第一节是生物课，课间连黑板都来不及擦，大多数人都趴在桌上抓紧时间补觉。

恰好温让捏着一沓文件出现在教室后门，招呼着刚打算回座位的班长出来。

温让没有朝教室里探头，自然也没发现坐在讲台上正在为同学答疑的宁言。

随着班长进班，温让也跟着进来，身后还多了几名带着板凳的老师。

恰好课代表将昨晚收齐的晚练试卷交上来，宁言顺带询问：“今天是公开课吗？”

课代表摇头：“是领导随机抽班级查看学生总体听课状态，您是新来的自然不知道，这已经持续了一个学期了，这是第二个学期。”

“好，谢谢你。”

九月初，还未脱离夏日酷暑。

头顶的空调不断送风，在安静的教室中发出声响，带动宁言的回忆。

校园变化太多，与记忆中很多地方产生分歧。

不远处是前些年刚翻新的操场与室内体育馆，教学楼外的白漆也重新粉刷过几回，不再是她读书时记忆中发灰的白。

她望了眼窗外，思绪飘忽。

过往翻篇，维持现状就挺好的。

只要……不再出现，就最好。

上课铃打断宁言的神游。

说实话，宁言已经很久没有被听过课了，连说话语速都不由得放慢。

她只当是一节普通的课，尽可能忽略教室后坐了一排老师及领导，教案上怎样写她就怎样教，时不时停下为学生答疑。

温让对着空白的听课手册发呆，旁边的刘老师忽然用手肘戳了戳他，等温让回神后他才凑近问：“温老师你今天有点不对呀——怎么突然戴上耳钉了？我怎么记得上次你戴耳钉还是刚入职没多久？”

温让的思路被打断，蹙眉看着刘忽：“这你也要问？是嫌谭老师卷子化学卷子太慢了，让你有时间多来八卦？”

“那不是，我可没说我时间有多哈，这不难得来了个跟你有关系的老师，就单纯觉得新奇。”

“专心听课。”温让瞪了他一眼，视线转回到黑板上。

宁老师的字同她本人一般秀气，一笔一划都工整无比，牵出他还在读高中时与宁言一同上课传纸条的记忆。

他抬起头，恰好与宁老师对上眼，视线短暂交会。

可她像是没有注意到温让的目光，继续端着课本讲着今天的复习内容。

教室要比平时安静许多，或许是今天听课的领导太多，学生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温让收回视线，笔尖在手册上写下一句话，又提笔停在末尾，好些时间都未落笔。

宁老师昨天写在黑板上的联系方式，和他存在手机里的那串数字不一样，但微信号还是原先他加的那个。

多年未联络，信息的第一条应该是讲述现在同以前的变化，还是简单提起分开这些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温让搓着耳钉走神。

或者，是聊聊分别九年，彼此的感情生活有又怎样的进展。

下课铃响起，温让的听课手册上还只有一句话。

宁言将课本合上，简单吩咐完今晚作业就抱着课代表交上来的晚练卷子往外走。

温让催促着班上学生下去做课间操的途中，余光扫到刚追出去和宁言并肩走的谭明枝。

二人说说笑笑，倒像是多年未见好友。

其实温让是知道的，谭明枝喜欢宁言。

或许在他们分手的这些年里，谭明枝也有尝试着追求宁言。

毕竟他俩可是在外省的同所大学读的，依照谭明枝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不主动联系她。

谭明枝是温让应届时的高中同学。

也不知怎得，他和宁言忽然扯上了关系，有段时间甚至跨楼层来找她闲聊，这会也是一样。

十年前的身影忽然在眼前重合，温让总觉别扭，但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出了问题。

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林主任就抱着一摞新鲜的晚练试卷截胡他。

“温老师，你加了宁老师的微信没？我听说你俩是高中同学啊，应该是有联系方式的吧？”

林主任将理综卷随手摆在桌上，扭头对温让说：“或者你直接去一部群里加宁老师，我刚把她拉进群聊了，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小姑娘。”

温让点头：“好的。”

“我说你啊，从入职到现在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平时倒是多笑笑啊，好几次组里对你有意思的小姑娘都因为你这态度给吓跑了。”

“有吗？”温让凶且不自知，眨巴着眼睛问道。

林主任拍脑门，对这木头无话可说：“我说温老师啊，你都二十九快三十岁的人了，也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考虑下终生大事了，别到时候我过几年退休了还没吃上你的喜糖。同办公室小刘去年就结婚了，人家还比你小三岁，孩子都会说话走路了。”

温让撇撇嘴，小声嘟囔：“又不是我不想谈……”

“什么？”

“我说，我尽量抽出空闲时间放在完成自己的终生大事上，肯定会让林主任在退休前吃到喜糖的。”

林主任也不知道真信了还是假信了，反正听见打了上课铃就抱着课本往楼梯口小跑下楼。

温让目送林主任离开，转身就瞧见门口挤了一堆来听墙角的老师，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八卦的笑。

温让：“？”

宁言刚下课回到工位上，她今天在十八班有晚自习，这会还有昨天晚上学生刚交过来的两个班的晚练试卷答题卡没改。

虽然内容不多，但看久了还是有些费劲。

她并没有过多参与其他老师的八卦话题，也没有注意到被林主任拦在门口调侃又挨同事听墙角的温让，只是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宁言上班时，总是习惯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上，这样不会被突如其来的电话与消息打断当下正在做的事。

当她空闲下准备打开手机冲浪时，恰好瞧见那个已经重回置顶很长一段时间，却从未有过任何交谈的账号发来群聊邀请。

那一瞬，她知道自己在此险胜他一筹。

温让这节课要代隔壁班去别省进修的化学老师上课，照宁言看来，某位班主任正利用学生上台做题的空闲时间摸鱼。

她并没有着急加入群聊，而是点进他头像查看朋友圈，翻阅他的近况。

温让的朋友圈一直都是仅半年可见，宁言以前不是没有视奸过他的社交账号，但这么多年来总是瞧不见几条有关本人的消息，大多都是学校消息转发。

而昨天晚上，温让破天荒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宁言送给他的耳钉，还将那张图片设置成置顶展示。

他性子还是和读书时差不多，给点好处就开屏，像孔雀求偶。

宁言早就拿捏稳了温让的性格，没理会他的消息，勾着唇角将手机盖上，装作没看见消息样继续改卷。

她磨蹭地将第二天的教案写完，又将上周周考登记完的成绩表拿给组长过目。

语文组组长是昨天那位说温让是她所担任任课老师班级班主任的中年女人，姓吴。

吴老师看上去就比实验那个组长面善，连讲话都让她感到亲切。

听宁言分析完近几个月年级平均语文成绩，吴老师总觉得这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前几年在实验中学教书，没能今早调过来。

越是这样想，吴老师更是想好好给这位后辈传输更多经验。

等吴老师拉着她交待完下半年的教学任务时，就到了该吃饭的点。

宁言与吴老师一起下楼时，刚好遇见从高二那边过来的温让。

他正在和谭明枝讲话，宁言并没有出声喊他，可眼神却暴露她此时的想法。

吴老师也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关系的不一般，笑着将话题从感情上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