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饲养手册 第1章 新同事

宁言捏着文件，叩响了闭着门的教务处。

见无人回应，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林主任，没想他直接拧开了门把手，进门就对着里头午休的人招呼了声：“起床了老李——来活喽——”

戴着眼罩的中年男人支起胳膊坐了起来，用手掀开眼罩，眯着眼打量着进来的二人：“今年招进来的新老师？面试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她？”

“宁老师是从实验中学调过来的，你当然没见过。”

宁言浅笑，将文件袋放在了旁边的办公桌上，与李主任简单了解学校近况后，又跟在林主任的后边拐进了教学楼的教师办公室。

“来来，大家都过来认识一下。”林主任踩着铃声进入办公室招呼着准备去上课的老师们：“这位是高三十八班和高三二十二班的新语文老师宁言，以后宁老师就是咱一部办公室的一员了。”

办公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多数老师都已经去上课，剩下的都是些课排在靠后或者只有晚自习的老师在办公室里坐着。

原先那位实习语文老师在今年暑假考回了老家，学校里又实在是没有语文老师空闲能够同时带两个高考班，于是教育局那边挑了个交了调任申请的语文老师过来。

这位老师看上去就要和善不少，不像是高一那几位新来的那样是难相处的主，他们估摸着日子里会多挺多快乐少不少麻烦。

“你们先聊着，我这会儿还有课，就先走了。”林主任这会儿还赶着去平反那帮高一的小兔崽子，脚步也是急得能看到重影。

空出来的工位有好几个，几乎都是靠近空调和窗户边。

桌上的书架里还留着上一位老师的教案以及课本，抽屉里有一打不知道是哪届学生留下的还未认领的课外书籍。

宁言同身边几位临近工位的老师交谈，大致了解了下她所接手的两个班的情况。

英语周报和理综试卷散落在一地，大多都被风吹到宁言选的工位底下，堆上不少灰尘，还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

宁言深深叹了口气，想着既然要在这长时间待下去，不如现在将工位布置的温馨些，看的还能赏心悦目些。

她弯下腰在桌底探着身子，试图将被风吹散落的试卷一一捡起整理好，却没想到是在太多，光是弯腰这个动作就累得人够呛。

有一张被吹到了对面老师的桌底，宁言怎样都够不着，打算放弃拾起那张，转而攻破其他。

宁言直起身子，整理着她从桌底捡起的试卷和稿纸，思绪神游。

忽然一只手从她眼前探过，骨节分明，手腕上还带着一串檀木珠链，指甲修剪的圆润妥当。

宁言能看见指甲缝中的粉笔碎屑以及大拇指上还没完全擦去的红色粉末。

应该是一位理科老师吧，宁言这么想着。

那人捏着一本还未开封的教案册，放在她的桌上后用手指点了点封面。

宁言顺着视线抬起头，这会儿才瞧见旁边工位上站了位男人。

熟悉的眉眼，只是经历岁月洗礼，要比宁言记忆中的少年成熟些许。

“宁老师还不知道吧，你带的两个班是温老师吧？”旁边一个看上去年长些的女老师说，“这是高三十八班和高三二十二班的班主任温让温老师，教化学的。”

宁言视线落在他微红耳垂上空荡荡的耳洞时，眼神只是短暂停留后便挪开了。

空气凝固，时间暂停，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温老师……好。”她睫毛颤动，垂着眸子，强忍着情绪不去看对方。

“好久不见，宁老师。”男人似笑非笑，像是看破了她的慌张。

“哦呀，你们两个认识啊？”

宁言也希望他们两个不认识，最好是他们两个从来都没见过，这样才是最好。

温让倒是大方承认：“我和宁老师是高中同学，做了一整个高三的同桌，后面我出国了，跟宁老师隔了将近八到九年才见上这一面。”

宁言不想同他多加叙旧，借人有三急为由离开办公室。

宁老师一离开，办公室里头七七八八都围着温让八卦着最新消息。

带理科班的物理老师小刘抱着袋芒果干就挤到温让身边，边往嘴里塞着果脯边说：“温老师啊，你跟宁老师是咋认识的啊，为啥你俩看上去不太熟的样子？”

“我是复读生，跟她当然不熟。”

被芒果干喇嘴的小刘刚拿到水抿上一口，听见温让这句话就没忍住，水喝了一半，又喷了一半回杯子里：“你还复读了？”

温让没理会，戴上耳机开始改起昨晚刚从物理老师手里传过来的理综卷。

小刘自觉没趣，又缩回位置上跟着其他老师闲聊。

“诶谭老师，你说宁老师长这么漂亮，会不会管不住那帮蠢蠢欲动的学生啊？”

“那不可能。”谭老师撇嘴，“宁老师可是从实验中学调过来的老师，可以说是**刺头，让宁老师带那两个班，简直就是对症下药。”

小刘应了声：“这倒也是，谁不知道实验那边刺头远远比七中多个好几倍。”

温让的耳机并不是完全隔音，捏着笔的手在一道遗漏气体符号的题目上停顿，最后在答案旁画下条斜杠。

宁言本想着是先去厕所躲着温让，没想到刚走几步就碰见上完课的林主任，这会儿又跟着林主任去三部办公室的仓库那拿需要用的教材和习题册。

转了几圈后，二十二班的第一节语文课就轮到了宁言上。

她抱着一摞教材往办公室走的路上，碰见了拿着一沓试卷的温让。

“宁言。”温让看着她抱着的一摞教材，伸手准备接过，“下节是二十二班的课，别忘了。”

“知道。”宁言死死抱着怀里的书，不让温让抽走。

“我帮你放办公室，你直接去班上上课。”

“我自己来就行，不劳温老师费心。”

宁言很少在这种事情上同别人僵持，尤其是对方是温让，她自然是不能就这样轻易松手。

温让也没同她计较，松开手就转身朝着相反地方向走。

“我先去送卷子，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会，我领你找下两个班的位置。”

“知道了。”

她跟在他身后，如同多年前一般。

温让领着宁言，絮絮叨叨介绍着班级教室的排布，以及班上的语文水平和平均成绩。

班长坐在讲台上维持着班级秩序，见温让领着位面生的漂亮女老师进来，连忙让开了位置，还不忘将板凳挪下讲台以免绊倒老师。

学生们的视线都停留在这位新老师的身上，教室里安静的有些过分，让已经带完两届完整毕业的宁言都有些发怵。

宁言笑着，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我是宁言，教语文的。”

温让瞥了眼黑板上的号码，蹙起眉，但未表露出疑惑：“你们这帮人别给宁老师添麻烦，也别在宁老师课上乱起哄，我会经常过来看。”

“知道——喽——”

温让一走，靠前后门坐的学生心领神会的将门合上，靠走廊窗户的窗帘也在适时拉上。

大家伙又热闹起来，朝着宁言起哄。

“宁老师是从哪转来的啊，听说是从实验转来的是真的吗？”

“宁老师宁老师，你带实验的哪几个班啊，我有同学在那里读书。”

“宁老师！实验中学是不是真的又乱又成绩差啊，你为什么转过来教书呀。”

宁言浅笑，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她将捏在手中的u盘插到一体机上，拖出一个文件夹。

“现在先好好听课，这些问题在以后的相处中，会一一跟你们讲解清楚的。”

宁言前三年是在大学就读省份教书，后来考回了家附近被分配到了实验中学，又带了完整一届学生毕业。

第七年则是来到了七中，她和温让的母校。

一节课讲下来，复习要点和补充知识都已经清晰，学生们的互动也远比实验那帮混子要多，宁言上起来也省心些。

宁言手里捏着从林老师那拿来的晚练试卷，眼尖的学生已经看到了卷子内容，掐着嗓子叫唤：“不好啦是语文晚练试卷，我们没救啦。”

宁言将卷子摊开摆在桌上，简单扫了眼试卷上的题目，都是些老掉牙的类型，只有第二篇阅读理解的题目还算新颖。

“老师——美丽动人的宁老师——今天晚练卷子可不可以不写作文——”

宁言笑了起来，将卷子合上。

“课代表过来一下。”

一个小姑娘上了讲台，有些局促的站在宁言身边：“老师，今天英语老师已经发了三张周报了……要是晚练卷子再写作文，我们就没时间做作业……”

“只做第二篇阅读理解。”宁言打断了她的话。

台下本来躁乱成一片，听到宁言这么说，忽然安静了下来。

宁言怕自己没有说清楚，又打开了麦克风，重复了一遍：“这张卷子的题目实在是老掉牙，就连作文类型都是我读书的时候写的那种，只有这篇阅读理解的内容和题目比较新颖，你们晚上只写这道题交上来就好。”

课代表又小声问道：“那今天作业——”

“你们之前的代课老师都是怎么布置的？”

“一轮复习册每天往后写一节，一周两篇作文，每天十段素材摘抄，平均一周发三张试卷。”

宁言翻了下林主任塞给他的成绩单，二十二班的语文不算糟糕，甚至能说是优秀级别。

她想了想：“那就保持一轮复习册每天往后写一节，作文的话只要写周练的就好，其余的都免掉，但前提是你们的成绩要继续保持在这个水平。如果下次月考全班平均分提高，以后晚练卷子就不用写了。”

“好耶！宁老师威武！宁老师漂亮！宁老师就是最好的语文老师！”学生起哄着，“终于不用熬夜写作业喽！”

宁言回到办公室时，老师们大多都来齐了。

下堂课是高三教师会议，学生们在班上自习，一般会有其他年级的领导巡逻，不用太担心班级秩序。

她刚进办公室，大多数老师都已经来齐。

瞧见有新老师来，大家也是积极：“这就是新调任的宁老师嘛？”

“宁老师好呀，我是带二十二班物理的刘忽——”

化学组的谭明枝凑到宁言身边，捂着嘴忍住笑意，往她手上塞了盒红笔：“宁老师，我的久别重逢见面礼。”

“你还是和大学时候一样喜欢刺我。”宁言有些无奈，接过红笔盒子在他的脑袋上轻轻一碰，“好久不见，明枝哥。”

温让将最后一张卷子的分数登记在表格上，这个星期的教案以及汇报都已经完成。

他不知道从哪又翻出来一本习题，摊开在桌上就做起题，同身旁的热络完全不匹。

谭明枝带着宁言认了一圈，与办公室大多老师都已熟络，在会议开始前哄笑着分起零食。

一天过的很快，会议结束的也恰当好处，踩着学生们下课铃响起时解散。

晚上是物理老师的晚自习，林主任又正好通知今天的晚练取消，那群学生今晚估计要上满三个小时的物理课，短时间是没法作妖，至少在今天不会给他无端增添麻烦。

温让收拾着背包，目光瞥见桌上那本摊开的练习题，思索片刻后也收入背包当中，准备提早回家。

刚离开工位，忽然感觉到背包的带子被钩住，连带着背上的包都压得他有些吃力。

温让转身查看，发现是一只手拽住了他背带的一角。

他刚准备开口询问，就见那只手收了回去。

“温让。”宁言将手搭在膝盖上，太阳的余晖照在她的白色裙摆以及那双亮面黑色厚底松糕鞋上，连带她桌上摆放的课本也染上橙黄，“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从斜挎包中拿出，捏在了手上。

包装有些褶皱，看上去像是放上了些许时间。

“这个是你出国那年我准备的生日礼物，但在你生日前……总之现在给你。”

宁言拆去包装，露出里头的礼物盒，并对着他的方向打开，抱歉的笑：“迟了太多年，只能现在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盒子中，静静躺着一对耳钉。

宁言将装有耳钉的带子从盒子中取下，温让也下意识将手朝着她伸出，一对银白色的耳钉落在他的手心中。

两只耳钉的尾部分别刻有两个英文字母。

【WR】

宁言朝着木讷的温让浅笑，用缓慢温润的声音说着——

“前男友，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