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想得一样。”陈哲在刘满茵的对面坐下,招呼老板娘要了一一壶新茶。
“那人穿着的是普通汉人服装,如果不说话应该看不出他的身份。但是我与他们交战也有一段时间,那面相看不错。”陈哲转着茶杯,说得慢条斯理。
“真的没有想到,张英会做叛国的事情。”刘满茵颇有些落寞。
“这是他的选择。”陈哲说:“我们不是小孩子,每个人都该为他的选择承担责任。”
刘满茵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并不是替他开脱,只不过呆得时间久了总会有些不能承认的事情。”
“走吧。”刘满茵说:“我们也该做下一步计划了。”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陈婆正在帮着摆桌上的菜,看见刘满茵回来,便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走过去拎清清的手。
“婆婆新年好。”清清仰着头甜甜的叫。
“好好。”陈婆高兴的一直在笑:“现在还不急着拜年,还有十几天呢,今儿要大家先吃饭。”
刘满茵脱下斗篷,递给门口留下的一个小厮,赶紧走上去蹲到清清身边:“对呀,清清,娘不是跟你说了吗,明天早上要挨个敬茶拜年的。”
她知道陈婆重规矩,其实她在原来是一直不懂这个的,只要是过年就整天乱叫,所以本没有教过清清这些。
这里毕竟不比现代,而且陈婆又是个老人家,所以今晚来之前又专门问了一遍陈哲。
但是显然清清没记住。
陈婆也不怪,依旧是笑着揉了揉他的脸蛋:“清清啊,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这里的账也都对好了吗?有没有什么疑点?”陈哲先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在化雪毯子上跺跺脚,又抖落了些雪下来。
“没有!”管账的赶紧跑上去,对陈哲说:“这账前几日都仔细核对好了,不会有问题。”
陈婆怕他还要问,倒让大家拘束起来,于是赶紧催着刘满茵上坐:“今天可是第一次全部人都在的时候,赶紧吃饭,工作的事情就不说了。”
她这么一说,刘满茵也看出来了,于是拉着陈哲坐下:“陈婆这是嫌你问得多呢,要不说陈婆总是让人喜欢,赶紧坐下先吃饭。”
陈哲笑着答应她,被她扯着坐下,堂上也都跟着笑起来。
陈婆等人们静了静说:“这是咱们每年一次的大宴,今年镇子上不太平,发生了许多不太平的事情,好在明月酒楼都一一的度过了。经过风浪以后,后面的都是好日子。这一年就要过了,明年会更好。”
“和往年规矩一样,大家都说一句吉祥话,然后吃饭。”陈婆说。
刘满茵心突突直跳,感觉这里企业年末庆功宴的味儿有点冲。
一旁的陈哲也不说话,只是笑着。那些吉祥话似乎都是对陈婆说的。
苦苦熬到这边结束,刘满茵拖着陈哲赶紧去了后院。
一到后院就听见了董今今银铃儿似的嘲笑声:“茵茵姐姐,你这个模样真是少见。”
“没留下我在那里收拾我真的要谢谢陈婆。”刘满茵问一旁的张英:“张英,你将那些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英与清清一起逗弄着刚买来的小猫,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她:“你放心,都准备好了,整整五辆马车,这么冷的天也不会坏。”
“那便好。”刘满茵也加入他们一起去摸躺在毛毯上的小橘猫。
陈哲叫张英说:“你随我来一趟,有事想拜托你。”
“董老板?”张英拿着小树枝的手一顿,不确定地问了一声:“我吗?”
陈哲对他温和又肯定地点点头。
“他们能有什么事情说。”董今今狐疑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颇觉得诡异。
刘满茵捡起张英的树枝,继续在小猫脑袋上晃:“他们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母子二人也随着小猫晃脑袋来回的摆动。
董今今嘟着嘴巴:“你们干什么都不告诉我,刚才叫张英之前,你们两个一直眉来眼去的,我又不瞎。”
刘满茵想说话,就见清清拨拉了一把董今今的裙子。
“姑姑,你看小猫在看你呐!”他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董今今的脑子还没有清清的弯弯多,还真的信了也忘记了刚才的事,赶紧蹲下来摸了摸猫耳朵。
对清清说:“嘿嘿,它真的在看我。”
三个人在这里对着猫看了许久,看得不亦乐乎。
渐渐便又有雪下下来,眼见着要浇熄了火盆。
“走吧,到屋子里面去。”刘满茵站起来:“这小猫便跟你睡吧。”
“啊,给我?”董今今搓了搓手:“那好!”
这时陈哲也回来了,走到刘满茵身边拂掉了她肩膀上的一点雪。
“都办好了。”
“那就好。”刘满茵笑笑说:“走吧,回去睡觉。”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董今晚抱着小猫问。
陈哲颇无辜地回头看她一眼:“傻妹妹,想什么呢?我们能说什么?快回去睡觉吧。”
张英跋涉了很远的路,这条路颇冷又颇孤独。
马因为跑了太久已经泄了气,被勒着连一声哀鸣也发不出。
身上穿得还是刘满茵给他买的衣服,披风是陈婆给他缝的,滚了兔毛,被风支棱起来,灌入簌簌寒意。
手上只围了两圈烂布,本以为很快就会到,可是天寒地冻马的脚程慢了非常多,布已经被磨开,任绳子勒入冻裂的肉里去。
又走了越半个时辰,一只灰色的旗子隐约可见。
张英下了马,缰绳绕在手上,步行着缓缓沿着山道向上走。
那灰色旗子晃了晃,高了些,下面露出一个带着厚帽的人头。
张英立即打了个手势,那人完全在石头之后站起来,向他走下来。
等走得进了,那人才露出笑模样,他长着一张黑色的脸,灰色的眼睛狭长,带着狼似的狠劲,五官十分立体。如果将胡子剃了,应该是个漂亮的面皮。
“乌维卓,好久不见。”张英伸出手来一把抱住了他。
“我等了你两天了,”乌维卓松开他,笑得颇开朗:“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走了。”
“现在天不好,马根本跑不动。”张英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这次屯粮的地方,还有行兵的路线都在上面。”
“不过,这次他们会分开行兵,其他几支我就不知道了。”张英将地图给他:“你自己看吧。”
乌维卓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直接放入了布袋中。
张英笑了:“不仔细看看?”
“信你那么多次了,都是对的,没有理由怀疑你。”乌维卓说:“上马走吧,我给你带路,还有一段路去吃饭。”
张英很自觉地接过黑布遮到眼睛上,翻身上了马。
马被乌维卓牵着,走了一下段路,乌维卓也上了马。
他的声音变得很近:“天真冷。”
“是啊。”张英难得有些迷茫,听董今今说雪在中原下得很大,有地方已经成了灾,这边倒是小了些。
“等成功了,你想要什么?”乌维卓问。
张英的迷茫更重了,没有说话。
“只要让我们帮你屠了那个村子?”乌维卓说着,笑得很有怀疑的意味:“你这报酬太少了。”
“我恨他们。”张英缓缓地说,口中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在脑中想象着天空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们又救了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杀了他们。”张英说完,脑中突然清醒过来。
随机却无所谓地笑笑:“既然嫌我要的报酬少,那就多给我些呗。反正当官做宰的我没有那本事,活在皇宫当个侍卫,我也不乐意。只有…”
只有在哪个菜园子里,每天跟清清玩一玩的日子,好像他活得是个真的他。
觉察到他的沉默,乌维卓问:“只有什么?地位,美姬?都可以。”
“那我得好好想想。”张英笑着说,跟着他一路到了营帐。
翻身下马,乌维卓给他解开了头上的黑布,入眼的是白茫茫的雪山。
张英又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成了一条白色长龙。
这样恶劣的地方,怪不得他们一心想要在中原获得地界。
“请吧。”乌维卓说:“营帐中暖和,别在此处了。”
张英搓搓手,让掌心的雪重新流动起来,跟在了乌维卓的身后。
他只看着乌维卓,耳朵中去听见了许多风声以外的东西。
一里之内,有精兵在练兵。
西南的方向有哀嚎的声音,似乎有妇孺,是他们突入村庄掳来的。与她们在一起的是中原兵的俘虏。
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善意还是残忍,他们之中应该有很多人是一家。只是在两个俘虏营,相望又不能见面。
这样恶劣的天气,也不会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所以他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张英晃了晃脑袋,讲这些没有用的想法甩掉。
面前的乌维卓给他掀开了帐篷,邀他进去:“请吧。”
张英点头应了,一抬头看见里面主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穿裘衣,披大氅,但只胳膊撑在桌上,正抬着眼睛看他,露出一双精明又狠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