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利口酒匆匆抛下床上的男伴飞去意大利送走那个占据她全部生命的女人,直升飞机停在机场,刮起的大风吹皱她的眉眼。贝尔摩德将人从机场强制压下来时,星野椿便看见了一个和平日截然不同的疯女人。
这是她第一次来组织的这个秘密基地,报废的旧工厂地板下有一道暗门,需要特殊人员的指纹与声纹双重认证。
星野椿被带来另外一间审讯室。
给她注射药物的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棕色的卷毛凌乱不堪,他眼眶还泛着红血丝,扭过头不敢看星野椿。
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一点一滴的流入她的身体,星野椿想要张嘴问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最近研发出来的新药。”给她注射的人因为带着口罩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用担心,只是一种类似于吐真剂的药物,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的损伤。可能你会想要睡一觉。”
这是代价,被利口酒连累的惩罚。
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少年,拿着针的手微微颤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可能,还会有一点痛。”
的确很痛,就像那一天被啤酒灼烧的肺腑,冰凉的针管刺入手肘静脉的皮肤,原本沁凉的液体在接触到血管的瞬间沸腾起来,顺着她每一次心脏的跳动开始游走在她身体各处,挤压她的脏器压迫她的呼吸。让她第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死在那场火里,又或者是胸口的枪伤为什么没有带走她的生命。
星野椿努力控制着自己抬起头看向他,泪水曲折了视线,映入脑海中的只有一片被扭曲的白和大火中的血海。
研究员或许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他拔针的手一抖,不敢再去看被绑在铁椅上少女斑驳的眼。将止咬器替人戴上后,匆忙的将手中工具收拾好放入药箱中起身离去。
诺大的、幽黑的禁闭室只有星野椿一个人垂泪的声音。
模糊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叹息。
离开那间禁闭室是在三天后,星野椿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禁闭室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为她送行的是那日注射药物的研究员。
棕色的卷毛,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小雀斑。
他自称赫克托,是旁边实验室项目组负责人菲特瓦的养子,年纪轻轻就读于哈佛大学的生物学专业,如果不在组织内可以说的上前途无限。
他递来一小包包好的药,垂下眼眸时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狗。
“对不起。”他说:“这个药,应该可以延缓你的痛苦。”
他的日语并不流利,磕磕绊绊的也只到了能听懂的地步。应该是从他养父那里听说过她,一个运气好才从南美基地活着出来的实验体,一个已经活不了多久的可怜人。
星野椿看着他递过来的药没有接,只是扶着墙一步一拐的走出去。赫克托追上来,想要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彼此陪伴着走过一路。
再拐个弯就要到出口的大厅,星野椿忽然问道:“你是研究人员,那你听说过摩伊赖吗?”
赫克托愣愣的看着她迷茫的摇头,星野椿摇头:“我不怪你。”
“你也没必要对我说对不起。”
让他们互相残杀罪魁的凶手不是他们,让他们深陷囹圄的凶手也不是他们,让这黑夜难明的凶手也不是他们。
所以她不怨恨。
拐过弯,推开门,深长寂静的走廊被她远远的抛在身后。
赫克托似有不解,他两步并做三步的追上来,但在这一步之遥停住不敢上前,只敢远远落在身后。
基地大厅的人不多,除了那些沉默寡言驻守在这个基地的“保卫”,只有两三个人,他们聚在一起用一种沉默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你是星野家的小孩?”直到黑暗中的女人出声,星野椿这才看见她。
大厅明亮的灯光落在她握着烟的手上,那张美艳到锐利的脸庞则彻底隐藏在黑暗中,宛若一条漂亮的毒蛇盘旋在阴暗潮湿的巢穴中吐着蛇信,女人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间星野椿看见女人红唇张扬喊出一个名字:“tsubaki。”
星野椿乖巧的唤到:“贝尔摩德大人。”
身后的少年也连忙重复,然后被贝尔摩德不耐烦的挥开:“菲特瓦正在找你。”于是在星野椿的注视下,菲克托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贝尔摩德大人有什么吩咐?”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她转身走远,用她一贯神神秘秘的作风留下一句:“不,我只是来看看可怜的小兔子。”
……
二代琴酒死了。
“小椿,你真的以为二代琴酒是叛逃吗?”
难道不是吗?
星野椿知道自己不太聪明,但是听到电话那端远在大洋对岸的祖父嘶哑的声音时星野椿忽然感到疲惫。
想离开这里,想回到祖父身边。
空荡荡的安全屋内没有光,因为是安全屋所以窗户很小,只能透过那一道窗看见黑暗的天空。
恍惚间星野椿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摩伊赖,只是摩伊赖已经是去年夏天发生的事了。
“那位大人需要的是一把刀,只要这把刀锋利听话就好。但她只能是一把刀,若是太过锋利伤到主人,那么最后的下场无非是刀被毁掉。”
二代琴酒叛逃,其中因为很大一部分她和另一把刀朗姆的利益冲突。但是同样是刀,为什么结果只能是二代琴酒被折断不能是朗姆呐。
因为三代琴酒已经出现了。
“椿,这组织本就是诡谲地狱,想要活着就要不断挥刀向他人。”
星野椿从老人一句叹息中听出了组织内的刀光血影。这本应该是她从摩伊赖之号上就能看破的道理,但偏偏她愚钝至极,直到现在才知晓其中真意。
她胸口的伤疤又开始疼起来,钻心裂骨的痛。她匆匆挂断电话,紧紧环抱着自己枯坐直到一夜天亮,从那个小又高的窗户里落进的第一缕光停在她的身前,半步之遥。
大洋那端,老人放下手机,已经浑浊无比的眼睛陡然流下两行清泪。
终究是他,终究是他做下的孽。
是他害了千鹤与美雪,如今又害了椿。
星野椿换了安全屋,瞒着组织买下几套安全屋,然后从冬月枫——不对,是组织的五粮液手中买来一大批的武器放在别墅的地下室。
那张卡上的动静瞒过组织却没瞒过老人,不久后老人送来一棵椿花树苗。星野椿将其种在她现目前常驻的小别墅的院内。
看着这棵还在寒风中招摇的树苗,星野椿忽然想起院内那棵红椿树。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
身为后勤部,偶尔他们也会充当一些最不起眼的苦役。
星野椿最近的工作,就是负责给禁闭审讯室的利口酒送餐。禁闭室只有一个仅供一人进出的小门,但凡人高点都要弯着腰进出。除了那扇小门,就只有角落的一个送餐的小窗口。
星野椿就负责一日三餐给利口酒送饭送水,其余时间都很闲。
第一次替利口酒送餐,是在利口酒被关禁闭的第二天。星野椿提着食盒和药盒,禁闭室的走廊十分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若隐若现的哀求与嚎叫。若是在闹市区,一定会成为十分诡异的城市怪谈。
利口酒身上的伤口开始发脓,于是除了每一天固定的送餐,还需要星野椿处理伤口。利口酒躺在那张冷冰冰的边缘被磨得十分光滑的铁床上,一头金发已经变得脏污凌乱,她胸口的起伏不大像是死去一般。
星野椿提着药箱小心翼翼的靠近,却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反应。
“利口酒大人,该换药了。”她的声音微弱,却引来利口酒一撇。
星野椿迅速的低下头,利口酒嗤笑一声:“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我记得当时在摩伊赖的擂台上面要不是你,五粮液那个小家伙可活不下来呐。”
星野椿沉默着不说话,手脚麻利的拿出药箱,开始给利口酒的伤口换药包扎。
“喂,当时为什么不和我撇清关系。”
星野椿沉默。
“真是个蠢货。”
星野椿迅速包扎完,然后离开。厚重的门被黑西装的守卫推开,星野椿提着药箱,出门前却鬼使神差的回头看过去。利口酒依旧躺在冰冷的铁床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星野椿却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这女人的时候,那时候她穿着晚礼服高跟鞋看着不像是来探望病人更像在走红毯,金色的卷发像是午后的风吹起海浪摇晃的金光。
她同身边的女子说笑着,那女子沉默寡言,绿色的眼睛像是一匹孤傲凶狠的雪狼。
那时候正是疗养院内那棵枫叶红时,星野椿听见冬月枫叫她克丽缇娜。
星野椿看着手机里冬月枫发来的消息眉头紧皱,这个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她抿着唇记下转手将消息删的干干净净。冬月枫让她今夜在港口帮忙去接一个人,她找到老人推荐的那个信得过的中介准备好套安全屋,接下来还得去准备租一辆车,然后自己开车去港口接人——因为在还没有到考取驾照的年纪,所以组织不会给她配备出行的车辆。
组织成员在外活动的大部分费用都可以报销,高级代号成员的报销金额更是大,甚至有的还给买了保险。
这个该死的违法组织总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遵纪守法!
夜晚海港海风冻人的冷,星野椿靠在车门旁就着冷风一口一口喝着手上的啤酒,比起第一次喝酒她现在已经不再会被啤酒呛到,也说不上喜欢是喜欢啤酒的味道还是怎么样,只是觉得这啤酒喝着也就习惯了。
在纽约最繁华的港口,即便是夜里也也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灯火,那些朦胧不清的光影闪过星野椿藏在兜帽下的脸。
远处从货轮中偷渡而来的男人衣衫褴褛半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
星野椿不知道他是谁,为何又是这样一幅落魄至极的模样,她点点头不过多言语示意男人上车。
赫克托和星野小姐只是朋友,两人没有CP线。[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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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冬天会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