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颂是在心慌的第二天,发现蛊虫对嵇若竹失效了。
拍完属于他的戏份,半刻都不敢耽误,回了酒店房间,简颂打出去一通电话:“嵇若竹跟我之间的维系断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是最厉害的一种蛊吗?”
此时,远在衡市的某处寨子里,一个约三十上下的男人,原本好好地躺在竹椅上,只见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噌的坐起身:“不可能!那蛊虫花费我两年时间才养成的,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简颂不满他的质疑态度,斩钉截铁道:“无能就无能,别找借口,今天拍戏嵇若竹看我的眼神跟看垃…反正他看我的眼神跟之前很不一样。”
男人欲反驳,心尖一窒,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衣服上竹椅上喷的全都是。
像是那只蛊虫连带着最后一丝联系都被吞噬殆尽,孽力回馈才终于反噬到他身上。
他捂着胸口,费力地说道:“咳咳咳,小颂你先别轻举妄动,伴生蛊已废,这个人制蛊的能力恐怕在我之上。”
明明早就被吞掉,却硬生生等最后一丝影响消失,他这里才察觉。
不是可能,而是必定在他之上。
“这才多久就被破了,关键是我还没捞到资源,浪费了一只蛊。”简颂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一通牢骚发完,电话那头也没给他个准确点的回复,顿时气上心头,“简皓,你怎么不说话?你之前说要帮我,以后制出来蛊虫全部以我为先,都是骗我的吧?”
隔了十几秒,简颂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句有气无力的警告:“小颂,短期内别再动用我给你的那些蛊虫,敌暗我明,你要小心。”
说完,电话被挂,简颂莫名其妙,再打回去就变成关机。
“有病吧你。”他烦躁地丢了手机。
长这么大,简颂还没受过这种委屈,话没说清楚,又挂了电话。
最后他想不过,把简皓的号码拉黑。
不接电话,我就拉黑你。
简颂一向自私惯了。
简皓从昏沉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身上的血渍早已干涸,他撑着椅子起身,步履维艰地回到屋子里。
换了身衣裳,简皓重新出门,脚下方向拐去了祠堂。
南堰村,是一个极具苗疆文化的村庄。
简家是最古老的一代,据说千年前就存在了,村子里很多关于族谱祠堂的大事都握在简家手里。
历来族老推选也都是从简家主家选出,直到简颂这一代,他不想蜗居在小小的村子里,不想一生都困在四四方方的寨子里,便推了旁支的简皓当族老。
也因此,简颂对简皓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觉得简皓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南堰村的祠堂并不像古板印象里那样昏暗无光,它甚至是明亮的,宏大而神秘,是整个寨子里地理位置最好的屋舍。
坐北朝南,阳光明媚,像是在欢迎,又像是在等候。
简皓用钥匙依次打开了五道门,进入祠堂最里间。
这里面存放着简家历代以来学习巫蛊之术的藏本,每任族老只有担任十年以后才有资格进行学习。
这是简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定。
而简皓今年三十三,二十七岁担任族老,学习巫蛊之术已有五年。
也就是说,他在担任族老的第二年就开始悄悄学习巫蛊术。
这件事,简家主家无人知晓,从简颂把那一串钥匙递到简皓手里的那刻起,这就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简皓将钥匙装回兜里,熟练地拿起写有巫蛊之术的藏本,找到伴生蛊的描述。
蛊虫反噬,要尽快解决,不然到最后,会危害到饲养蛊虫的人的身体健康。
关于修复被蛊虫反噬的解法,简皓记住内容,把藏本放回盒子里。
根据藏本上内容,简皓花了将近一天半时间制出修补蛊,可等他吃下解药后,晚上被硬生生疼醒,身上像有一万只虫子在啃噬他的皮肤。
第二天一早,简皓再度去了祠堂。
把所有藏本翻找遍,也没有找到能解释出现在他身上的情况是什么原因。
“怎么会?”简皓心烦意乱,这是自他接触巫蛊五年来,第一次出现未解的地方。
脑子里乱乱的,心口也发慌,简皓拿出手机,给简颂打电话,却得到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连续打了几次后,简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简颂这是把他拉黑了。
*
拔除伴生蛊后,嵇若竹修养了一周多时间,被蛊虫吞噬的生机才勉强恢复大半,准备去解决简颂的事。
可没等他找上门,简颂居然先请假离组了。
谭寥猜测:“请假?不会是知道你已经好了,提前跑路了吧。”
嵇若竹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前天简颂收工,两人在电梯里撞上,简颂看他的眼神仍然有贪婪。
事情虽然暴露,简颂的态度变化却不大,可见他还有后手。
这么突然的离开,应该是别的事。
听完嵇若竹的解释,谭寥撇撇嘴,故意道:“小竹子,你好了解他噢。”
嵇若竹把人拉到腿上:“屁股又痒了?”
“……”
就这死流氓,三句不离他屁股,也不知道剪辑他跟小竹子前世今生虐爱的UP主知道某人流氓本质后,会不会直呼“辣眼睛”。
谭寥心里腹诽完,顺势埋进嵇若竹的胸肌里:“要跟江哥那边说一下吗?小阿憬人真的好乖,简颂跟他长得太像了,万一有亲缘关系,对小阿憬可不友好。”
连事情暴露都不怕,仍旧有着未知底气,现下却毫无预兆地请假离组,嵇若竹同意谭寥的观点,把电话打到江谏那边。
听完嵇若竹的发现,江谏重新审视起听说跟阿憬长得很像的那个人。
他打开手机搜索,网页里一下子弹出好多条信息,其中有条视频,说简颂新剧《刀疆》已开机半月,接受采访状态良好。
点进采访照片,江谏瞳孔微缩,眉头皱起。
这个叫简颂的,和阿憬长得真的很像。
江谏将手机反扣,问旁边看动画片的少年:“崽崽,你之前说你有个兄长,你兄长跟你长得很像吗?”
关于崽崽这个称呼,糖果吻的第二天早上,江谏意外得知阿憬的小名就叫崽崽,便开始喊崽崽了。
而阿憬被叫小名,完全不会有任何不适,因为阿母阿父也经常这么喊他,江谏自然不会放过得寸进尺的机会。
阿憬乖巧摇头:“不是很像,我们只有四分像,我的长相遗传了阿母,阿兄则遗传了阿父。”
那就怪了。
跟阿憬长相上至少九成九的相似,除去气质带出来的不同,形成了视觉上细微的差别,其余部分,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江谏把照片递到阿憬眼前,阿憬睁大眼睛:“这是我吗?”
“不……”江谏刚开了个口,被阿憬自说自话打断了。
“不对。”阿憬头凑近仔细看了一圈,自我否认道,“他像我,但不是我,他是简颂吗?”
江谏点头。
简颂这个名字,阿憬从未见到他,可却阴差阳错地出现在自己周围好几次。
卜卦者从来不算自己,因为算不清。
占卜自己的准确性,概率永远只有一半,要么真的,要么假的。
就算占卜出的结果偏向了正确方向,那个正确方向的回答里,也只会给出一半的答案,剩余部分仍旧是要自己去找寻,填空。
阿憬从异世苏醒,只在第一天醒来时算过,然后得知这世间已过千年。
那会儿他刚从棺椁中出来,身体很虚弱,也是那一算,直接耗费掉存于他身体里吊着的那口气,所以在占卜结束后,他陷入了昏迷。
阿憬闭了闭眸,催动心念,手指之间微微拨动。
一息,两息……
阿憬皱了皱眉。
好消息,这次的占卜结果,偏向了正确方向的天平。
坏消息,就算正确,也只得到一半的答案。
这一半的答案告诉他,有人从他这里偷走了他的气运,但这种偷又并不是对方主动而为,是属于他的部分气运,被对方自动引了过去。
阿憬在蛊术和占卜方面精通,所卜算的挂象即使没有指明偷他气运的人是谁,但通过神似的五官,这个人是谁也不难猜。
阿憬将自己的猜测跟江谏说了,江谏当即蹙起眉头:“现在还影响你么,气运还在流失吗?”
不愧是江总,精准问到点子上。
“没有,从我醒来后就没有了。”阿憬乖乖地摇头。
不然他当时就会发现,而不是等到现在,累积成疑惑,促使着他去探查这件事。
江谏揪起的心缓缓放下一丝,摸着阿憬的小辫子:“崽崽,这件事交给我。”
二十一世纪崇尚科学,现代化建设铺满大街,算命相关基本都被打上封建迷信。
阿憬抿了抿唇,低声问:“江谏哥,你好像从来不问发生在我身上的奇怪事。”
“因为这是阿憬的选择。”江谏往旁边挪,从阿憬身后揽过去,这是一个占有欲的姿势,他凑近而轻声道,“崽崽,无论你是谁,从哪儿来,我所认识的阿憬,他天真可爱,有时候看起来呆呆傻傻,但在自己天赋的领域里耀眼又自信。”
让他心动又喜欢,爱慕成了本能。
阿憬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江谏几秒,而后身子一倒,扑进江谏怀里:“阿兄让我谨言慎行,可我的确太笨了,好像不知不觉间暴露了很多秘密,江谏哥哥,你喜欢的是笨笨的这个我吗?”
明知道阿憬说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和他想要的爱意无关,可江谏心脏还是不自觉地加快跳动。
他十分妥贴地接住阿憬扑过来的瘦弱身躯,蛊惑的声音低沉,带着引诱,落在少年人耳侧:“既然相遇,那就是属于我的机会,我喜欢一下自己的心动对象不可以吗?”
“崽崽,你告诉我,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阿憬这个人,爱情在他生命里似乎并不是必须要经历的事,他仿佛没有把伴侣这个词放进生命的另一半。
所以得推着他,让他被动接受。
以阿憬温吞却坚定的性子,只要接受了,那么彻底爱上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