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过一次东边的山上,这次朱拂音有了经验,这次上山,她比上次轻松了太多。
幽静山谷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鸟鸣,便是无数的寂静,夏日的山里有云气,薄薄一层盖在林上。
高悬树上的杏子更加饱满,娇艳欲滴。
到了山腰,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朱拂音和上次一样吆喝,“卖草鞋——卖草鞋——”
这次卖的也比上次快。
因为有一位老樵夫,坐在驴车上,带着一车柴,似乎要下山。走到了村子口,看到朱拂音,颤颤巍巍的向她伸手:“小娘子,给我一双。”
朱拂音看到是一位老人,便把身上挂的草鞋,递过去,让老樵夫仔细挑选,朱拂音问道:“老翁,你可是要下山卖柴火。”
老樵夫点点头,“是啊,老了,需要驴子帮忙才能把这些运下山。对了小娘子,这双草鞋多少钱?”
“四钱。”
朱拂音默默降价,老樵夫笑了笑摸出来四钱给她,又问道:“小娘子,你这草鞋编的好,能不能帮我看看这草筐,还能不能补。”
老樵夫拿出来一个半人高的大草框,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了。
朱拂音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草筐的边上有一层特别结实的草绳一般都是粗糙不已,但是她摸上去却是光滑无比,难以想象是怎么摸出来的。
这老翁爱惜,所以这草筐虽然已经有损坏,位置在中间部分,好修补。
朱拂音道:“老翁是要修补吗?”
老樵夫点头:“这是先妻所编,可惜再怎么爱护,还是破损了。”
朱拂音了然,怪不得这草筐的固定绳如此光滑,夜深人静时,日出破晓时,太阳当空时,阴雨连绵时,这位老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抚摸这大草框呢?
她道:“老翁若是放心,可以交由我修补,几日后我在亲手为你送上门。”
老樵夫眼神一亮,随后又道:“只要价格我能承受,小娘子尽管修。”
朱拂音挽唇一笑:“老翁不必担心,我收您一个友情价,一个铜钱就好。”
一则是这修补草筐不难,二则则是为了自己心中对这老翁的安慰和对他思妻之情的感动,若是不要钱就有些刻意,收一个铜钱意思一下便好。
老樵夫嘴唇哆哆嗦嗦,感动不已啊,他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竟有一行清泪,“唉!谢过小娘子啊!”
朱拂音把大草框背上身道:“老翁不必多谢,还请老翁为我指路,下次我好寻你。”
老樵夫推了一下站久有些焦躁的驴子,“小娘子别急,我让这驴子掉个头。”
说罢,老樵夫用棍子轻轻在驴脸前晃荡,缰绳也拽着,驴子似乎十分不情愿,但是耐不住老樵夫手劲大,“嗬嗬嗬嗬”驴子不情不愿的掉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朱拂音看到驴子脸上居然有点不耐烦。
一定是看错了。
朱拂音在地上走,老樵夫坐在慢慢走的驴车,慢慢走。
老樵夫自我介绍道:“你不必老翁老翁的喊我,我叫李少药,你就喊我......”
朱拂音赶快说道:“李老翁。”
李少药哈哈大笑,“小娘子不必这么称呼,我家中排行老二,喊我李老二吧,你怎么称呼?”
朱拂音回道:“我姓朱,名拂音。”
李少药点点头:“好名字,文艺大方。”
朱拂音但笑不语,
李少药又问道:“不知朱小娘子芳龄几许?”
朱拂音一愣,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多少岁。
她惊讶的表情让李少药自以为问错了话,立马说道:“小娘子不必担心,不便言说便算了。前边,我家就到了。”
李少药拉住小驴,在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前停下:“这个。”
朱拂音看了看周围,“行,李老翁,我记住了,你什么时候在家,我好给你送过来。”
李少药笑道:“我放心来,我一周只下山一次。”
“好。”朱拂音记下来,“老翁我记住了,你且下山卖柴吧,我还要去卖鞋。”
问了一圈,草鞋这次已经全部卖完,朱拂音去寻找那位公子,还十个铜钱。
同是茅草屋,这位公子的茅草屋却明显更结实,也更加的偏僻,在其他屋舍这草屋根本看不到,大概是因为这草屋附近种了几棵树,没有结果也没有开花,朱拂音并不认识。
朱拂音在屋檐下,耳边是“叮叮当当”的风铃声,风铃声如天籁般的声音一响起,山间清风带来的丝丝凉意就吹到了朱拂音,风铃是风的使者。
屋中在书桌前的霍丹心也听到了风铃声,落下了最后一个字,放下狼毫毛笔,霍丹心将毛笔放在笔架上,便听到有人敲门。
霍丹心一愣,这时候?会是谁?他刚刚练字练的入迷,没有关心其他声音。
前去开门,桌上宣纸被衣角的风带起,只见四个大字:“丹心谁见”
这是谁的心声?
霍丹心开门,就见一袭布衣的朱拂音,这次朱拂音要比上次轻松一些,身上的汗也无上次多,但是她背后背的大草框,预示着她这次上山依旧是来卖东西的。
霍丹心开口道:“你这次来可是要卖大草框?多少钱,我要了。”
朱拂音赶快制止,“非也非也,这次来是为了还郎君十钱。”
霍丹心明显不记得此事,他“嗯?”了一声。
朱拂音道:“上次郎君买草靴,多给了十钱。”
她素手伸出,将十钱拿出来,想要递给霍丹心。
霍丹心面带微笑摇头:“小娘子何须还我,你当时给我算账,还是少算了一钱。”
朱拂音没想到这公子居然识破了自己上次故意少算一钱,并且还记得,但是她还是不扔抗拒:“我少算一钱,乃是因为郎君照顾我生意,以郎君身份并不需要穿草鞋,却仍买下,怎可再要郎君赏钱?”
此话让霍丹心一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今日是一双纯色黑云履,三种锦料制成,还绣着云纹,确实价格不菲,自己也非穿草鞋之人。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上次善心大发,对方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再看朱拂音一直伸着的手,手腕如霜雪,白的晃眼,霍丹心不想收下这十钱,也许是因为这十钱不重要。
也可能是觉得这女子一人上山来下山去,着实不易,反正他是不想收下。
霍丹心的手往上挪了一扎,隔着衣服,轻轻触碰到朱拂音的前臂,微微抬起来,“小娘子不必客气,这十钱,你先拿着,若是可以,下次上山,格外为我编一只狮子可好?”
朱拂音一愣,狮子?古人还知道狮子吗,倒是她孤陋寡闻了。
不过她没有拒绝的道理,“郎君若要,我自然为其编织。”
而且霍丹心的手触感明显,热烘烘的在她手臂上,她也无法一直举着,举起久了,胳膊会酸,便将手放下,十枚铜钱被她合在手心立。
霍丹心想到了什么,“我见京城小二拿的草编成的小玩意一个都要十钱,我这十钱,不太够,还要补上一番。”
朱拂音却道:“郎君不急!待我做好为郎君送来,郎君再给钱。”
她抬眼,眸子亮晶晶的,让人无法抗拒,霍丹心也不懂这些,看朱拂音坚持不要自己额外的钱,便作罢。
霍丹心也不知自己脑子这么一抽,小声补充了一句:“小娘子莫急,我这些日子都在此陋室,你慢慢编。”
朱拂音眨眼,眼前的公子面容肃然,如清风,但是他一双剑眉,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朱拂音甚至觉得他是个粗犷之人,刚刚说话的语气,却格外怪异,似乎.......
朱拂音想不出来如何形容,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语说道:“郎君放心,我定会让你满意。”
霍丹心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急。”
得了,霍丹心在心中鄙夷自己,他在说些什么?解释些什么?
他的剑眉不由得蹙起,看上去更添几分粗野之感,朱拂音看来,却觉得此人有些孩子气,她的话语并无不妥,他怎皱起了眉头?可是在与自己的话生气?
朱拂音道:“郎君,你的手不酸吗?”
霍丹心低头一看,朱拂音早已经把手伸回去,徒留自己的手在空中举着,奇怪极了。
反应快,霍丹心若无其事,快速收手放于身体一侧。
朱拂音道:“郎君,多有叨扰,若无其他事,我便要下山了。”
霍丹心往外一看,太阳已经高升,这娘子应该是早早就起,接着晨间的凉意上山,这会也该下山了,自己和人家说话说的也不短了,便道:“那娘子下山慢些,下次幸见。”
朱拂音转身准备辞别。
霍丹心却又叫停她:“小娘子,可否告知你的姓名?”
这是朱拂音今日第二次听到有人问她的姓名了,她转头告知:“我叫朱拂音。”
霍丹心点头,朱拂音已经走出檐下,阳光照在她脸,霍丹心忽然看到朱拂音眼下有颗痣,还面带微笑,眉目含情面似梨花,轻盈脚步......
虽然生得一副柔弱的身子,表现出来的却格外坚韧,在心中无意识的想到这些词汇,回过神来,霍丹心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拍,
心中的想法却越发坚定:此女,定不简单。
他相信自己识人的水平。
他的种种想法,朱拂音不知道,她现在一心思考着,朱大兴的毛驴,自己若是拿钱去,不太好,少了别人不情愿,多了自己不情愿,不如带些精面,可惜她家中无,还要去买。
下山的路就在思绪中走尽,回到家中朱拂音将草筐放下,她这些日子因为被草编占据了太多思绪,都没有完完整整做过一段饭吃,今日她要大方一些,煮些米吃吃。
朱拂音曾听过朱鸢飞说过,她纺布的地方就有些小铺子,卖东西,都是村里人,价格实惠。
唉,感觉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朱拂音在心中想到。
朱拂音根据昨夜朱鸢飞给她指的方向,去了朱大兴家。
她怀抱大米,伸出一只手正要敲门,便有一位男子,从屋中出来,看到她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谁啊?干嘛?”
朱拂音把手收回来,问道:“可是朱郎君?”
从这个家里出来的年轻男子,应该是朱大兴错不了。
朱大兴冷笑一声,“哼,这村里面的朱郎君可多了去。你找我干什么?说吧。”
朱拂音心道,这朱大兴确实不好相处,语气冲。
她道:“朱大兴朱郎君,我来寻你是想你下次带黄大娘去寺庙的时候稍我一程。”
黄大娘,朱大兴脑子一抽,刚刚他推门而出,就是因为他和黄大娘吵了一架,再说了。
朱大兴瞥了一眼朱拂音,又不认识,何故因这点米面捎带她一程?
黄大娘下次想去寺庙,自己还不乐意带,这小娘子,哪里来的回哪里吧。
想罢,朱大兴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走吧,不干不干。”
“你看......”
“看什么?不看不看,你不要在此处碍眼!”
朱拂音还想要张口争取一番,但是看到朱大兴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下,朱大兴已经摆明了态度,自己再凑上去,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便道:“叨扰了。”话音落便离开,一匹驴车,她再想想办法,她就不信这朱家村这么大,就他朱大兴一家有驴车。
朱拂音来此异世,第一次经受挫折,意志多少有些消沉。
就连家里热腾腾,掺杂小米的大米饭,都食之无味。
唉。
霍丹心觉得自己对朱拂音颇为关注是因为朱拂音看起来是成功人士?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驴车难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