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忍不住。林念便总也忍不住瞥向灵棚的方向。
可这想法实在大胆,没有任何证据,只怕王家是不会轻易允许开棺的。
这案子实在扑朔迷离,仿佛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王瑞才,可偏偏缺失直接证据。带血的瓷器碎片扔哪了,王静婉又在何处?
王瑞才和青福的证词多半是假的,这些若当真是王瑞才做的,那第一现场多半是在灵棚里了。
这边林念思索着,那边江锦不知怎的就将众人引到了灵棚。
如今已到傍晚,不再有客人来上门,灵棚那只有王管家和青福在守着。
林念在江锦侧后方低着头走着,慢他半个步子。
眼见着快到灵棚了,林念终于抬起头来,快走一步到江锦跟前,低声道:“大人,搜遍王家都没找到王静婉,你说她会不会在尚书的棺材里?”
江锦睨了眼林念,抬头看向灵棚里都棺材,“可有证据?”
林念抿唇,摇摇头,“只是猜测。”
江锦没再开口,抬步走进了灵棚。
王管家与青福迎上来,冲江锦低了低头,才走到王瑞才身边,青福道:“今日来吊唁的宾客都记录在册了。”
王瑞才点点头,“先放到书房吧。”
江锦走到香案前,四处查看着,见青福要走,开口问道:“今日来吊唁的宾客有多少?昨日又有多少?”
青福停下脚步,愣了下,看向王瑞才。王瑞才虽狐疑,却也点了头。
青福才道:“今日有二十八人,昨日多些,有四十人。”
江锦点点头,接着道:“今日比昨日少,但香灰也积了这许多。昨日未时这香炉因你和王启夫妇的争执摔过一次,昨夜又因你与王夫人的争执摔一次。这香炉,倒可谓是命运多舛。”
王瑞才皱眉,“大人想说什么?”
江锦道:“本朝习俗,吊唁守灵的香灰存有在世者对过世者的思念,因此前七日的香灰多会留下,待下葬时埋入坟冢中。一般人家就算意外倾撒了香灰,也会将香灰聚起,重新放回香炉。除非香灰实在染了脏东西没法用,比如说,鲜血?”
“你昨日夜里在灵棚,或与王夫人起了争执失手或临时起意?又或者干脆是早有预谋?用香炉砸了玲珑后脑,杀死了玲珑,将他带到静心湖抛尸。溅出的血染了香灰,自然不能用了,至于王夫人,虽不知你又如何伤了她何处,但想来应该是将王夫人藏在了。”
江锦这时走到了棺材旁,“王尚书的棺材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王瑞才更是眼睛里划过一抹异色,握紧拳头道:“无稽之谈,这一切不过是大人的推测,有什么证据?”
一旁的孙岭冷哼,“什么证据,打开棺材一看不就知道了?”
一旁的王启夫妇对王尚书本就没什么感情,来这纯粹是为着遗产。若当真查出是王瑞才杀害了王静婉,那遗产岂不落入他夫妇口袋?
王启夫妇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赞同,
“王尚书在天之灵,为了婉儿,也定不会怪罪的。”
“是啊是啊,早日找到婉儿,王尚书在天之灵也能早日安息!”
王瑞才急怒,“万万不可!岳丈大人已封棺。封棺再开大为不吉!死者为大,不可再冲撞岳丈!”
江锦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大人说的是,封棺不可再开,可本官看着这封棺用的钉子怎的有重启过的痕迹?”
王瑞才大惊,众人也忙上前查看。
棺材是木制的,钉子是铁的,通常砸进去后便是严丝合缝的。可如今不仅这钉子上有划痕,对应的孔洞更是有些许扩大偏移的痕迹。
孙峰点头,“这棺材确实钉死后又打开过。”
王瑞才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如此,这棺无论如何也得开了。
几人后退,孙岭孙峰上前开棺。
趁几人注意力都在开棺上时,江锦忽的将林念往一旁带了带,低声道:“一会开了棺,仔细观察下王尚书,王家报说是病逝,你待会看看。”
林念讶异,但不等她问些什么,江锦已经上前去了。
棺钉已全部撬起,林念缓缓呼出一口气,靠近了几步。
孙岭孙峰二人一将棺材打开,一股浓重的腐尸味道便传来。惹得几人眉头紧皱。
王瑞才与王启夫妇更是忍不住跑开弯腰呕吐。
青福忙跑去搀扶王瑞才,也借机捂着鼻子喘口气。
王管家倒是只掩着口鼻后退几步。
孙峰等人自是习惯了,但也忍不住后退几步,拿出帕子捂鼻。
林念也拿出了帕子,只犹豫了一瞬,便立马系在脸上,上前查看。
出乎意料的,这棺材里,并不像他们猜测的那般藏有王静婉的尸体,只有一具老人着华服。
林念记着江锦的话,暂且没去想那么多,正要伸手去触碰,一旁便递来个手帕,一抬头竟是江锦。
林念轻声道了谢,快速的接过来隔着帕子简单检查王尚书。
自然,饶是如此,林念手指也总会不小心碰到王尚书。
那边王瑞才才呕吐过一波,刚用下人递过来的水漱了口,一抬头就看见江锦身边的小姑娘竟就那么直接将手伸进了棺材里翻动着什么。连忙喝止:“住手!你在干什么?!”
王瑞才又惊又怒,上前便要掌掴林念,被江锦上前拦住。
江锦一手握住林念胳膊,将她往后扯了下,侧脸道:“去净手。”
林念懵懵的应了声是,往下人那边去找水。
这尸臭熏的她脑袋发懵,实在是难受。
净了手,林念又乖乖的躲在了江锦身后。那王瑞才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吃了他,不过是碰了他岳丈的尸,至于如此吗?
王瑞才瞪了她两眼,才往棺材里看去,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大人您看,婉儿她根本不在此!大人先前的无稽诽谤,可得给我们王家一个说法!”
江锦没搭理他,伸手从棺材里拿出团带血的白布来。
王瑞才顿住,惊讶的看着江锦的动作。
这白布里显然包裹着些什么,江锦将其放在案上,一层层打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堆带血的碎片!
王瑞才张大了嘴巴,指着那碎片,“怎..怎会?”
王启夫妇听见这边动静也顾不得什么味道,捂着嘴凑过来看,惊道:“棺材里怎么会有这个?”
虽已成了一堆碎片,有些地方还被血染成了褐色,但仍能看出这与案上那香炉相似,根本就是碎掉的香炉!
江锦冷笑:“这又作何解释?”
王瑞才瞪大了眼睛,“我如何知晓!这又不是我放进去的!”
林念忍不住道:“不是你是谁?这灵棚白日里有吊唁的宾客,夜里守灵的不是你就是王静婉,你说不是你放进去的,那难不成还是王静婉放进去的不成?”
那王静婉如今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那这自然是王瑞才放进去的。王瑞才放进去的、带血的瓷器碎片,那自然是凶器了!哪怕不是杀害王静婉的凶器,也是杀害玲珑的凶器!
王启夫妇往王瑞才脚边的地上啐了一口,谁能想这王瑞才真能为了遗产谋害自己的妻子呢?他二人再不济也就是上门不要脸了点,可哪像他那样谋财害命,“你竟真办得出这种事,真是狼心狗肺的白眼儿狼,我tui!”
王瑞才怒瞪了王启夫妇一眼,那凶狠的模样倒真吓得他二人后退的一步。
王瑞才转向江锦:“大人明鉴!这绝不是我放进去的!夜里哪怕我和婉儿分别守灵的时候,我身边都是有青福陪着的,青福可以作证!”
江峰道:“青福是你的贴身侍从,他自然会替你掩盖。”
江峰说罢,上前将碎片小心移出白布,又将白布抖落开,赫然是一身带血的孝服。
王尚书只有一女,这等丧服的服制,也就王静婉和王瑞才穿,看大小,自然也不是王静婉的,定是王瑞才的。
江锦冷笑:“王瑞才,你莫说这孝服也不是你的。你对王静婉不忠在前,谋财害命在后,还不快些说出王静婉的下落,否则,如今物证在此,休怪我锦衣卫不客气!”
王瑞才自是不肯承认,额头豆大的汗滴落下,不敢置信的看看棺材,又快步走向带血的孝服,一下子握紧了。忽的怒气冲冲的转向王管家。
“一定是你!是你要栽赃嫁祸于我,自打我来了王府,你便处处与我不对付!更是时常挑拨我与婉儿的感情!王管家!一定是你杀害婉儿!又栽赃给我!一定是你!”
王管家冷笑:“姑爷切莫血口喷人,就算我与你不对付,但我绝对不会害婉儿!更不会重启老爷的棺材!亏得老爷和小姐如此信任你,你就是如此对他们的!”
王管家朝江锦跪下,掷地有声,“还望大人明察!还老爷和小姐真相!”
江锦道:“来人,王瑞才涉嫌杀害其夫人与丫鬟一案,关入锦衣卫所,孙峰连夜问审!”
孙峰应下,上前道:“王大人,请吧。”
王瑞才自是不愿意去,谁知道那锦衣卫进了还能不能活着出来,忙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江锦你冤枉朝廷命官,我要向皇上告你!”
孙峰孙岭自然捂脸他嘴下去。
待人被带下去,林念才皱着眉拽了拽江锦,“大人,王尚书的尸体有问题,王瑞才既然已经被带走,能否叫我再仔细验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