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运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收拾卖艺的行头换身打扮的功夫,他家小公子就能湿了衣服。
还有他家小公子怀里怎么还抱着个人?
鹅黄对襟大袄,近乎同色的下裙,陈运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怀里抱着的是那位沈家大小姐。
离近一看,鹅黄大袄顶端的白色绒毛立领尽数打湿,正无精打采地粘连在一起,衬得中间那张精致的小脸更无血色,惹人怜惜。
这可不就是沈家的纨绔大小姐,他家小公子的那位“好娘子”——沈清欢!
陈运一时摸不清楚状况,站在离两人三尺远的地方,不敢再进前,“公子,这是?”
似是对他的出言打扰有些不满,池泽没有回答,只回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水面,陈运立马会意。
池泽身上的余毒未清,武功尽失,痴傻的毛病也是时好时坏,这种情况下,他只得隐藏身份继续呆在凉城。
况且,陈运走访名医归来,不仅带回了缓解的秘方,还得知一味珍贵药材作为药引入药可解百毒。
前些日子多方打听后,才有所知晓。
沈家过世的夫人陪嫁里有这么一味珍贵药材,名幻璃珠与其药效相似,可以拿来一用。
会水一事,他本也没想有所隐瞒,只不过方才没急着上岸,是想着那主仆二人见他要淹死,只有两种结果。
一是下水救他,二是落荒而逃。
不管是哪种,总归都不会再戏弄于他。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沈清欢。
陈运从水里爬上来,看着自家小公子还抱着人家不撒手,疑惑了,“她……为什么这样?”
他本是想问这沈家大小姐怎么了,可话到了嘴边又换了一种问法。
瞧二人这副模样,他猜测是沈家大小姐溺水被他家小公子发现,然后将其救了上来。
这念头一出,他就立马打了个寒颤,摇头快速将这个想法驱逐出脑海。
他家小公子怎么可能会为了救一个纨绔暴露自己?
而且,还是个虐打过他的纨绔,就算是现在有了些改变,可也不至于让他家公子自爆身份。
一定是他想错了!
池泽没有答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变化这么多,为什么有人明明不会水,却还要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救人。
更不懂,为什么有人都要溺水而亡了还能面带微笑。
他想到几日前发生过的一幕幕,如果,这沈清欢真的是那些人派来的,有其他目的,又为什么要下去救他?
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吗?
“公子……”陈运等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放下来吧。”
池泽的沉默,令快速推翻自己想法的陈运有些迟疑。
闻言,池泽也反应过来,纵使心中百感交集,还是将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的沈清欢横放在地上。
*
“小姐,当时我看你们要沉下去就跑去找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和姑爷都被人救上来了。”招财为沈清欢掖了掖被角。
“那他……”沈清欢将挡住脸的手臂上移,搭在自己的额头上,睁开眼,看着眼前大红色的床帐。
话未说尽,她闭上眼转而问起其他,“谁救得我们?”
那双尽显焦急的狐狸眼再次浮现在眼前,她隐隐地觉得有些熟悉。
但听到的答案却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
“是陈运。”招财答道,她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沈清欢闭着眼没有看到。
“陈运?”沈清欢喃喃:“那是谁?”
招财摇了摇头,想起自家小姐闭着眼,又道:“奴婢不知,只是姑爷这么唤他。”
“池家的小厮吗?”
招财回想起那一身玄色暗纹劲装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副健壮的好身材,脸上的红晕更甚,“从穿着上来看,应该不是。”
“哦,我饿了。”沈清欢懒懒地道。
她不是真的饿,只是想把人支走,自己整理一下思绪。
招财立马去准备吃食。
沈清欢一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里,抬手摸了摸唇。
两唇相贴的感觉再次袭来,对方渡过来的氧气像是源源不断的任她索取。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和人亲吻。
尽管她明明知道对方只是在救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脸红。
好半晌之后,沈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她把手拿下来往被子上一拍,“别想了,人家是在救你!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感谢人家吧!”
嘴上这么说,她脑子里又冒出那个昏迷前的念头: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当时她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就算要以身相许也得下辈子。
可眼下,她还好好活着。
难道自己真的要……
沈清欢立马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不是她不守信用,而是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槽点太多。
先不说她自己怎么想,就说对方,以她现在的名声和已婚的状态,她再想以身相许,对方可能都会后悔救了她。
不过感谢还是要感谢的,改日让招财备点东西去池家问问吧。
她刚打定主意,披上外衣翻身下床,外头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打头气势汹汹的是她早上刚见过的沈爹。
沈清欢有些纳闷,自己落水做父亲的难道不应该关心吗?
怎么这么一副要宰了她的表情。
待看到沈爹后面跟着的老夫人和便宜妹妹,她心下有了猜测,赶在沈爹开口前,她先老老实实地唤了一声“爹”。
沈清欢早上因着武比的名次,刚在她爹面前刷过一波好感,这会儿再叫这一声可怜兮兮地“爹”,瞬间消散沈爹不少怒气。
可他一想到饭桌上,下人来报说自己的大女儿,浑身湿透的被一个男人打横抱在怀里送回来,纵使有他那傻女婿跟着,可这传出去不好听不说,以后家里的女儿还怎么出嫁。这沈家的名声就和她沈清欢一点关系都没有?!
亏得萱乐还在来得路上劝他不要责罚她姐姐,这沈清欢不为自己着想,就不为她尚未议亲的妹妹想想?
这次,不用他娘说,他自己都想收拾沈清欢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越想越气,他大手一挥,“来人!”
早在后面候着的老管家立马上前。
“去,把我的马鞭取来!”沈爹气急,他口里的马鞭是沈家祖上代代相传,用以惩戒不孝儿郎的器具。
到沈清欢这一代,家里只有两个女儿,这马鞭自然尘封没有再拿出来过。
别人不清楚那马鞭是什么,可这老管家在沈家的时日比沈爹都长,自然知道。“老爷……”他想出言相劝,却被沈爹一个眼神制止,只得回身去取。
沈清欢瞧这架势知道自己少不得要挨一顿毒打,眼瞅着老管家将马鞭交到她爹手上,随后就要落到自己身上,“爹,女儿不知错在哪里?”
此话一出,沈爹气得更甚,手里的动作不停“唰唰”两下,沈清欢身上就见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