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gi,你看到了吗?”卷发警官揉了揉眼睛,试图确认这不是由于熬夜过多而产生的幻觉。他捅了捅身边同伴的手臂,催促道:“快点,你掐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
“为什么是我?”萩原研二瞪大了眼睛抗议,“你不是应该掐自己吗?”
松田阵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以行动代替语言,稳准狠地在对方腰上拧了一把。萩原研二紧跟着嗷的一声叫了出来,眼泪汪汪地控诉他的暴行:“好疼!小阵平你也太用力了!”
“别装。”松田阵平冷哼。隔着初冬不算薄的衣服,这一下甚至没拧到多少肉。萩原研二这副模样一大半是演出来的,毫无疑问。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上来就在对方面前打打闹闹是相当失礼的行径。通常这对幼驯染也不会如此做——就算是我行我素的松田阵平也不是没有礼貌的自大狂。
不过眼前这位绿川小姐似乎有些不同,似乎有种令人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的气质。第一眼看上去她与他们的某位同期像极了,以至于萩原惊鸿一瞥时还以为是诸伏景光的女装,兴致勃勃地找了松田阵平分享,还在休息日强拉着对方来歌舞伎町,美名其曰圣地巡礼,纪念小诸伏的初次女装。
“你怎么确定是初次?”当时松田阵平幽幽问道。他说话很是有种天然的尖锐在里头,诸伏景光想必不会为这个问题感到高兴。
萩原研二被打开了新思路。他沉思片刻,一手握拳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掌心,脑袋上仿佛冒出来一个亮闪闪的灯泡:“那就是我们初次看到小诸伏女装的纪念!”
这番对话发生在他们租住的公寓里。在外面他们不会轻易提起这位同期和他那同样杳无音讯的幼驯染的姓名。毕业即失联这种事,发生在关系不好的室友之间也许很正常,但放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身上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因此他们默契地处理掉了家中留有的这两位同期的影像,萩原研二瘪着嘴剪掉合照的一半时心痛地嘀咕:“等他们回来,一定要重新拍一张。”
所谓的女装纪念自然也是玩笑话。他们多少有些担忧同期的安全,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歌舞伎町看看。仔细想想,就算真的遇见了,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然而戏剧性的是,他们才踏入咖啡厅,就见到了这位绿川小姐。她与诸伏景光无疑是像的,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又有着许多不同。虽然他们也并不了解现在的诸伏景光,不过比起初出茅庐的警校生,绿川小姐看起来有种经过时间沉淀的从容沉稳。她唇边的微笑消失后,周身的亲切温和仿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站在那儿几乎像一柄纤细而锋利的手术刀,叫人怀疑她是不是好人。考虑到同期进行中的卧底事业,说不定现在的诸伏景光也是如此呢?
更有说服力的证据还是必然属于女性的身形。绿川小姐在女性当中称得上高挑,身高与窈窕的曲线却绝不可能属于一位男性。易容和伪装增添什么容易,要削去什么可就难了。因此他们很是遗憾地确定,这绝不是同期的女装形态。
系统对此深藏功与名。
不过绿川小姐仍旧给了他们一种熟悉感。松田阵平或许是靠着敏锐的直觉,很难说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但他的确保持了在同期面前松弛随意的态度。至于萩原研二,他在绿川小姐没能掩饰好的神情变化中确认对方似乎也认识他们,因而有了些许猜测,也就配合了幼驯染的打闹。
「巧遇同期的感觉怎么样?」系统幸灾乐祸,「放心,他们绝对不会认出你就是诸伏景光本人。这可是大成功的乔装。」
绿川景子叹了口气。她就应该换个地方约zero见面。想想她那可怜的30幸运,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竟然毫不令人意外。
“这位……绿川小姐?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一起喝一杯?”萩原研二在双方尴尬对视时挺身而出,担当起了沟通的桥梁,“哈哈,您和我们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所以我们看呆了。仔细看看,您分明要漂亮得多。”
「总觉得这句话我最近听到了很多次。」绿川景子无奈地对系统吐槽,「还有,萩原以为我听到这句恭维会高兴吗?」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系统的回答充满了哲理,虽然同时也牛头不对马嘴。
绿川景子收拾好心情,重新扬起笑容,款款道:“可以。只是我之后约了人,恐怕不能给你们留下太多时间。”
她决定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贸然上来试探的同期一个教训,一个足以让他们记忆深刻的教训。看出来她不是诸伏景光又如何?组织里还有贝尔摩德这种家伙存在呢,万一哪天这女人忽然一时兴起变装来试探,那时候他们要怎么办?
“是我们太冒昧了才对。”半长发的警官弯着他那对漂亮的紫色眼睛,笑吟吟地说。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绿川景子随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透过落地窗能望见白日里颓靡暧昧之气大半褪去的歌舞伎町。萩原研二拉着松田阵平赶紧跟上,在她对面落座,扬声对服务生说:“两杯卡布奇诺,谢谢。这位小姐点的也请记在我们的账单上。”
“作为我们的赔礼道歉。”他向对面的端丽女性眨了眨眼。怪不得他讨女孩子喜欢呢,一连串的流程下来,细心又体贴,叫人赞叹于他的情商。
“哎呀,这就很不好意思了。”绿川景子语调柔婉。她放松地以手支颐,笑容是不逞多让的无懈可击。
系统在她的要求下过了个骰子:「表演检定:13/70,极难成功。在坑害同期时你的演技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吧台后咖啡机运转的声音响起,绿川景子在豆子与磨盘的摩擦声中说:“不久之前我刚刚遇到过一位有趣的先生,他也说我和他的朋友很像。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是大众脸,这感觉还真是奇妙。”她轻轻笑了一声,仿佛对此感到颇为无奈。
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对视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您的眉眼足够独特,才会令人印象深刻。”
卷发警官则大大咧咧地开口:“说不定是亲戚呢?还没有请教,您多大年纪了?”
“小阵平,直接问女士的年龄很没有礼貌。”萩原研二制止他,同时向绿川景子道歉,“不好意思,小阵平就是这种性格——啊,对了,我叫萩原研二,他是松田阵平。我们今天刚好休假,来这附近逛逛。”
绿川景子面上含笑看着这对幼驯染的白脸和红连,暗地里对系统说:「他们一唱一和的套话可真熟练。」
虽说看穿了真相,但她还是顺势说:“我是绿川景子。年龄的话,具体的数字是秘密,不过绝对当得起你们叫一声姐姐哦。”
萩原研二立刻打蛇随棍上:“景子姐——我可以这么叫吗?”
“我不介意。”绿川景子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大概在辈分上占朋友的便宜是不论性别,不论多大年纪,永远会觉得有趣的一项娱乐活动。她恐怕还在遗憾不能听到萩原喊一声景光哥呢。
她的目光移向松田阵平。卷发警官的脸皮没有他家幼驯染的脸皮厚,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保守的称呼:“绿川小姐是东都人吗?”
“我在东都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可以算半个东京人吧。”绿川景子有些遗憾,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快地回答道,“但我不算是那种city girl。看不出来吗?”
她看了看对面两位青年不知是真是假的惊讶神色,接着说:“我其实是在浅间山脉附近长大的。以前完全没办法想象东都这样的大城市呢。小时候最喜欢的是一个姐姐偷偷塞给我们的绿豆糕,还以为所谓城市里的人就是过着天天能吃绿豆糕的奢华日子的家伙。现在想想,还真是天真啊。”
组织在浅间山附近有一处秘密研究所,也就是过去对莎朗那一批实验体进行改造的场所。绿豆糕来自于实验档案中某位女性研究员的处分记录,只有寥寥几行冰冷的注释,被绿川景子以轻描淡写的口吻道出。她做事向来注意细节,不必要之处也会力求做到完美。
吧台后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服务生绕过光洁的大理石台面,端着托盘为他们这桌送上三杯咖啡:“请慢用。”
浅间山。萩原研二又与松田阵平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座活火山位于群马县与长野县交界处,附近是避暑胜地,也有设置火山观测所。
然而绿川景子没让他们继续猜测下去。如她先前所言,她的时间不多。因此她挂上波本常用的那种神秘主义笑容,语调轻柔地说:“让我猜猜,你们的那位朋友,是不是一位来自长野的警官先生呢?”
她在两位新进警察骤然变化的面色前悠然地用小巧的勺子搅拌着咖啡:“他正直,机敏,站在阳光下——和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对此我很遗憾。”
“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关系被泄露出去。”绿川景子放下咖啡杯,伸手探入她放在一旁的手提包,却并不急着把东西拿出来。咖啡厅里寂静一片,因此保险咔哒打开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老套的做法,但有效。」系统说,它换了个粗犷的语音包,拿腔拿调地演起来,「好人就得让人拿枪指着?」
下一刻它又换回原本的电子音:「啊,上一个被枪指着的家伙到了。」
金发紫眸的情报贩子轻巧地从座椅背后俯身按住绿川景子的手,亲密地在她耳边说:“没必要把事情闹大,绿川小姐。”
对面两位警官先生震惊的表情显然并不仅仅是因为黑发女子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