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弦上 第12章 红尘

男朋友音色很美，反应也很快，撩完就跑，贺朝转过身时，只窥见一抹转瞬即逝的背影。

他愣了几秒，而后沉沉地笑了起来。

“来日方长。”

谢俞说是回总部，其实根本就懒得跑太远，给上头发过密信就回了家。

虽然挺想和男朋友多待一会儿，但他还有正事要做。

关于自己母亲的事，谢俞确信不曾跟任何人提起，仅是泛泛之交的贺朝，却在他表明身份时产生了不小的情绪波动。

为什么？

还有杨文远，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居然大胆到迫害公司高层，是想要为父报仇吗？这和他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那场火灾里有谁？或者说，因为谁？

太多交错纵横的谜题，让他不得不放下情爱，踏上寻找答案的征程。

不过说实话，这种两边够不着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牵涉出过多陈年旧事，他又一次感受到深深的疲惫。

随口一接的任务，就这么把线索抛出了海面，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无法提及的过往，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比如他的母亲顾女士，疑似泄密的复仇者杨文远……

贺朝……好吧，从某些方面来说，贺朝确实算一个麻烦。

还是个相当棘手的大麻烦。

谢俞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的思想回到正轨。

记忆这玩意就是这么玄，你越想它出现，它就藏得越深，你不想它出现，它就越要跑到你跟前来刷存在感。

回趟家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花了一个世纪，直到上了电梯，那人嚣张的脸孔也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烦。

电梯门开，特工先生参考了上司的“敬业”行为，不觉得自己有一丝偷工减料，心安理得地拐向了回廊深处的房间。

头顶感应灯跟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一点点照清了长廊前方。

谢俞掏出钥匙，正要插进锁孔，却没来由想起贺朝的一句话。

光线明亮的技术间，男人把衣角攥得死紧，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说，真是万幸。

那个时候，谢俞以为这只是一句无比自然的安慰，类似劫后余生的“活着就好。”

现在想来，那句话似乎太深了，也太沉了，带了点失而复得的喜悦，又含着说不出的自责和遗憾。

就好像他曾经为了留住某个人，犯过什么错一样。

谢俞相信，像贺朝这样的人，绝不会为犯下的错误耿耿于怀。

他放不下的，他所思念的，应该是那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人。

想到这里，谢俞有点微妙的不爽，但他很快又为自己的情绪感到奇怪。

明明只是个猜想，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怎么就先发起脾气来了？

这么想着，谢俞已经打开了房门，玄关处的鞋子摆放齐整，客厅桌上的纸杯装着没喝完的水，乍一看跟主人没离开过一样。

谢俞平时挺爱干净，但这会儿他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没工夫把屋子再打扫一遍，扯下衣帽架上的浴巾就进了浴室。

水流漫过皮肤的感觉很好，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谢俞冲了澡，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装修公寓的人不知道喝了哪门子尿，往浴室里塞了面仪容镜，足有一人高，洗澡时能把全身上下每处地方照得无所遁形。

谢俞站在镜子前，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自己。

镜子里的人身材很好，皮肤健康，看着挺瘦，但该有的都有，完全不输专门健身的男明星。

对于缺失的那段记忆，谢俞没觉得有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想起来了也是徒增烦恼，既然都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人活这一辈子，左右都不容易，心里装那么多事做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

谢俞从镜中能看到自己的脖子，肩膀，还有锁骨，无一例外都留下了痕迹。

暧昧的青紫色，贴在雪白的肌肤上，让镜中人看起来像是个被糟蹋的礼物。

吻痕凌乱，又不得章法，赤‖裸‖裸地彰显着**。

谢俞低着头，水珠自他发梢滑落，滴在他如玉的后颈上，冰凉凉的，像某人指尖的温度。

想过生，想过死，想过轰轰烈烈潇洒江湖，想过籍籍无名了了一世。

唯独没想过，会坠入红尘，从此万劫不复。

贺朝出现，贺朝走来，贺朝笑着说“别来无恙”，贺朝看着他答“真是万幸”。

贺朝，贺朝。

心里全是这个人。

谢俞想起烟花下他的吻，那么急切，那么自负，可又一直难以控制地颤抖。

情人之间的吻，大都温馨缱绻，夹着一丝羞涩，又怎会如他这般，疯狂绑住了隐忍，甜蜜得好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谢俞为自己受损的记忆感到懊恼，他想追溯过去，想知道真相，去他妈的不在乎无所谓，他不想关心，更懒得计较。

他所爱着的贺朝，恣意耀眼，骄傲得不得了，那种苍白的颓废的废物姿态，不配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至少，不能在自己未曾触及的领域，让他一个人伤心难过。

谢俞眨掉睫毛上的水珠，一把拍掉了花洒。

床上落了灰，肯定是不能睡人了，好在沙发够大，擦一擦还可以将就一晚。

谢俞穿好睡衣，又从衣柜里抱了一床被子，径直在沙发上躺下。

最近事太多，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某位经常失眠的特工先生枕着胳膊，正打算理一理思绪，睡意就跟团毛球似的，一圈一圈缠了他满身。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谢俞想的也还是那个人。

沙发很软，但没他的怀抱暖。

谢俞是被某阵聒噪铃声吵醒的。

锲而不舍，坚持不懈，简直像个专业的叫起机构。

特工先生顶着一脑门起床气，非常暴躁地接起了电话。：“你他……”

“早安，男朋友，”贺朝带笑的声音响起：“昨晚睡得好吗？”

某位先生似乎很懂怎么抓人软肋，比如在空气很好的早晨送上一句温柔的问候。

饶是谢俞起床气堪比火箭发射，也还是一句脏话卡在嗓子眼，忍了三秒没能“妈”下去。

“有事？”谢俞问。

贺朝听出小朋友敢怒不敢言的可爱语气，嘴角微勾：“还行，托你的福，昨晚我睡得很好。”

谢俞看着手里的手机，相对无言。

“……神经病。”

小朋友骂完人就准备挂电话，贺朝出声阻止：“哎，别急着摔东西，不然正事你就听不着了。”

谢俞：“……”

有什么办法能使人隔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