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小镇的秋天 第7章 7

流量具有两面性，可供人入云端，可毁人落地狱。身为主播，情绪忽上忽下是不可避免的。所幸，这份工作并没有消除陈艺朵对生活的热爱。

冰箱上贴满了时下最酷炫的冰箱贴，花花草草在阳台长得很安全，大玩偶小抱枕包裹了整间小屋。

从厨房里透出的可乐鸡翅味道，让陈艺朵咽了好几口口水。在吃的方面，费禧禧实在是个能人，看一眼短视频就能复刻出菜品，色香味样样不差。

在沙发椅前，支上一可伸拉桌子，高度适当，两人各靠一椅。吃累了，便靠在椅子上中场休息。

投影仪上放着热闹的综艺，麻辣小龙虾拌面的呛味直冲鼻腔，费禧禧饮下一大口鸡尾酒。

“什么？”陈艺朵噎得不轻，“他找你来求和。”

费禧禧不满意这个形容，赶忙打住：“他是想利用我…”

这样说，心还蛮伤的。

陈艺朵吸溜口火鸡面，含笑观察费禧禧的神情，差点控制不住喷出。

“禀告小姐，老奴有一计。”陈艺朵双手合十，态度谦卑。

“说。”

“卧薪尝胆。”陈谋士靠在沙发上，开始描述这项深不可测的计划。

“说人话。”

“你暂时屈服一下，任他差遣，做他的马前鞍。如果能做到的话，对他千依百顺、温柔似水…”陈艺朵喝口八加一，暂停中。

费禧禧拍陈艺朵大腿，后者再一次被呛。

“你这急性子…”陈谋士无奈，“让他喜欢上你，然后你把他甩了，让他体会体会你的滋味。”

“太俗了。”费禧禧不满意这个剧本。

陈艺朵悟了，口是心非是女人的天性。有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对人旧情难忘，明明对这天衣无缝的计划甚满意，却装作一副大义模样，这是何等的死鸭子。

嘴硬。

费禧禧将黄瓜咬得嘎嘣脆，低头沉思，又抬头看电视，试图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艺朵猛摇费禧禧肩头，“你不敢加入他的团队，就说明你心虚，就说明你心里还有他。”

“你心里有他…”猝不及防的对视，费禧禧在虎视眈眈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鸡尾酒大半瓶下肚，费禧禧的脸庞逐渐红润，眼神如水，孩童般地四下飞舞。

“就不能是，我作为间谍，深入敌穴，搞坏他的计划吗？”

陈艺朵拍起手来，连连喝彩：“小姐大义，我是言情剧本，你是谍战剧本，是我格局小了。”

费禧禧强颜欢笑：“我们俩之间一定要有故事吗？”

“非也，非也。我只是为几个月前，魂被勾走，炒菜炒糊，在床上瘫着听网易云的姑娘难过。至于费小姐你，高风亮节，心胸比海都宽广，怎会为一个男人浪费时间。”

陈艺朵叉起水果捞中的哈密瓜，为这顿圆满的饭收尾。

有八卦拌饭，吃起来就是香。

激将法施在费禧禧身上，比刀架在她脖子上都管用。一旦有人扬言她哪哪不行，她便要在此处疯狂努力，势必要把瞧不起她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虽然她看起来像废材，平时行为咸鱼，但好胜心和血性实在不容小觑。

犹记得，小费同学上小学一年级时，被嘲笑个子矮像雏鸡，这位同学便每天回家跳绳，饭量彪到平时的两倍。规律半年后，成功长高十厘米，把嘲笑她的人打了一顿。

虽然被叫了家长…

停！扯远了。

“我怕什么，不就是和他共处一室，这有什么难的？”费禧禧将剩下的鸡尾酒闷下。

心脏实在是个软弱的家伙，抗压能力如此之差，听不进大脑长官的命令，胡乱扑腾，兴奋得如同得了疯病。

着实可气，靓女费禧禧无语。

床前灯很早就关了，秋天的气温起伏不定，时而升温时而降温，季节短暂，好时候比金子都珍贵。

费禧禧已经在床上枯坐很久了，今夜注定是个难眠夜。只从遇到那人后，费禧禧丧失了稳定的情绪，食欲时常大振，是很明显的内分泌失调问题。

一个说法是，如果有人令你伤心，那么远离他。

但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很难控制，愈是告诉自己要远离，内心越叛逆，越想去靠近他。

看似只有一步，实则内心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气 。妥协一次，便有无数次，人心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所有，却总在清醒中沦陷。

窗几明净，太阳光安心地照在落地窗，照在绿植的叶瓣上。办公室面积不小，除了办公桌外，还有小型沙发，储物柜堆叠。

很基本的布局，柯凝对此无痛无痒。

权力只有真正属于自己，才是权力。柯凝无比认同这句话。

今早费禧禧加入项目组的消息，已传遍公司上下。董事会那帮老古董，扯了几句后，委婉表示任君发展。

第一仗，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收场。从前设想，行动会受限，但从未想过会是一种能为人察觉的掣肘。

手段不高明，并不代表做局者功夫不到位，能混到那个程度，早就是千年的狐狸。只能说明，做局者并不把自己放在心里，连计划都懒得细究。

小喽啰容易处理，背后人动也动不得，事物发展的初期，最忌讳的便是刨根问底。并没有给予手下人信任，或巨大的福利，一上来就打压揉捏，没有人能受得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今天看别人的好戏，明天等着别人来看自己的笑话。愣头青不晓得，老油条一看一个准。

项目队伍组建完毕，团队所有人都等着leader的第一次会议。对于柯凝来说，要示威，更要笼络人心，两者必须结合得恰当好处，多不得，少不得。

踏错一步，满盘皆输。

会议是在当天下午开的。

随着国民经济水平的提高，高热量食品已不再是热潮，大部分年轻人转投到低脂低卡食物的怀抱，然而世面上代餐类食品鱼龙混杂，国民对于代餐的具体作用知之甚微。

代餐的主要目标群体是大学生和白领群体，此人群消费力度强，购买**足，但消费水平普遍不高。

在速食发展方面，荣庆居已进入疲软状态，停滞不前不会持续太久，后续势必落入下风。

乐升的主体产业早与食品无关，荣庆居的生死看似对集团产业群波澜不大，实则是退也无法退的窘境。

即便人已变得富有，他的老宅同样无法丢弃。

此时不变，便是死亡。

集团内部对于荣庆居的发展有两阵风向，一阵试图将传统式与西式结合，一阵准备开辟另一条赛道。

柯凝选的是另一条赛道。

代餐的前途无量，但贸然进入新领域，所要付出的努力，所面临的挑战，无法想象。作为项目leader，柯凝有必要将这些讲给他们听。

“或许你们对我好奇，对我怨恨，但没有办法，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西式教育的浸入，使得柯凝的绅士感恰到好处。

组员们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柯凝笑：“很俗的方法是，我问你们谁愿意跟着我，不愿意的可以退出。迫于压力，你们最终选择自愿跟着我干。”

“既然最终呈现的效果是一样的，我们没有必要演绎这套。”他停顿，“我是个坦率的人，我希望我的团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因为身处位置不同，我不知你们想法，共事过程中可能会有摩擦，但我会尽最大努力与你们共情。”

有人捧场“好”，随即跟着一众鼓掌声。

柯凝清咳一声：“坦诚地说，跟我做这个项目会很苦很累。”

时间凝滞起来。

沉默的环境下，表情的改变是内心想法的写照。

每一张脸都写尽千言万语。

“探索一个新领域，要的从不是莽夫似的孤勇，要的是一团火一条心。困难必然如雨后春笋，面对挑战，是逃还是坚持，在于个人的选择。”面对安静，他并不惊讶。

“每个人的选择都决定了项目的成败，个人的价值并不熹微，注重集体里的每个人是必然举措。

屋外会有风言风语，诱惑与挑拨注定无法避免，但坚若磐石的团队可抵御风险。”

柯凝说：“我渴望拥有一个能自省且目标坚定的团队，我希望我们沟通自如，相互帮助。”

鼓掌声是最好的支持。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柯凝抬表，似乎在看时间。

“我不擅长喂鸡汤，同时讨厌画大饼。如果你们渴望听到些激奋人心的话，在我这儿，一定会失望。”

有职员“啊”了一声。

“不过没关系，他们肯承诺的，我一样也不会少。”他语气很笃定。

“说了许多，但始终没有说到最关键的点。”柯凝笑着往向并排而立的两列员工，他希望气氛可以活跃一点。

职场打工人们罗列边边角角，试图引起leader关注的同时，将敏感点避开。一个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被接次提出。

听了许久，柯凝始终没有听到满意问题。

费禧禧看透了这群人，明明早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偏偏绞尽脑汁去想无关紧要的。

“boss，你没提升职加薪。”费禧禧懒得装下去，面对柯凝总会直言直语。

一道毫不避讳的目光朝费禧禧而来，其中有试探，有欣喜，也包含疑惑。

柯凝：“说到点子上了。”

费禧禧讨厌他废话：“能加钱吗？”

“什么？”

“我说到点子上了。”

现场瞬间爆发出雷鸣似的欢笑，与会的组员们个个合不拢嘴。

费禧禧的厚脸皮在此刻发挥出了巨大作用，稳坐泰山，脸和耳朵争气得一点没红。旁人看了只觉得姑娘表情拽拽的，单是坐着就很有气势。

费禧禧的内心其实不平静，尤其在柯凝看向她时。她想，我可没拆你台，我还帮你接话了。

柯凝勾唇，强装镇定：“会议结束后，单独发给你。”

辨不清有多少双眼珠子在柯凝和禧禧之间来回逡巡，只知道众人的反应不亚于围观表白。

在一阵起哄声中，费禧禧终于脸红了。

“好说。”费禧禧短暂瞥一眼柯凝，“大家都看着，boss您可别赖账。”

柯凝郑重地点头，有笑意在他眼角驻留。

会议很快转回正规，柯凝的控场能力很强，片刻间大家就忘了这段插曲。

年轻英俊是天生的优势，如果再幽默近人些，魅力值顷刻达到顶峰，对于这样一位leader，女同胞们表示惊喜，男同胞因其态度和缓不厌烦。

而费禧禧对此表示，装装装，就知道装。

柯凝讲话时，习惯与人对视，寻求共鸣。大约是费禧禧骨骼惊奇，一场会议下来，不停地和他对视。尴尬地避开后，再次猝不及防地交汇，好几个来回流动。

对视到最后，两个人都懒得避开了。

“好，今天就到这儿，大家散会吧。”柯凝合上项目夹，示意众人。

费禧禧没打算真要他钱，只是情愿在他面前显眼，存心找他茬儿，其他…没有其他。人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趁着没有人关注，赶快溜了。

一身浅蓝的女士鬼鬼祟祟，正欲从人群中蹿逃。

坐在椅子上的英俊男人怪异地看着她。

“费禧禧，你忘了领钱。”冷淡声音响起，语气中带了戏谑。

有笑声荡开。

天雷地滚间，费禧禧的心跳咚咚咚地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