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日落 第2章 身影

自从临秋和临煦把塞明斯送回海里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临秋的日子似乎已经回归到了从前，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每隔两三天便收到的来自海洋深处的信件。每一封信里都会附带着一两张海洋的照片，大多数都是阳光投射进海水之后的各种海洋生物。因为照片构图精巧，光影绚丽，临秋便用相框把照片裱起来，已经快凑满整整一面墙。

这一天，临秋像往常一样打开了塞明斯的来信，只见特殊质地的信纸上写着几行简单的小字，他拿起信封里附带着的照片，不同于以往的深海奇景，这次的照片拍摄的是正午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画面中还有几个小孩在堆沙堡。

这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照片却让临秋感到几分疑惑，塞明斯作为一条深海鱼应该很怕热才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拍摄照片，还跑到岸上来拍照。

想了想，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提笔开始书写……

信件寄出已经有一个月，临秋一直没有收到塞明斯的来信，冥冥之中觉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冬季来临，属于金秋的温凉已经被彻底驱赶，呼啸的寒风冲动着人们的围巾和棉服，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这座充满梦幻的城市。

“临医生，准备下班了？”两个小护士正聊着最近网上热度极高的一位摄影师的作品，看到临秋穿着常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便笑着打招呼。

临秋微笑着点点头，浅谈了两句便离开了医院，全然没听到两个小护士后来说的小众摄影师的名字。

漫步在枯枝林立的街头，灰蒙蒙的天空和飘落的白雪让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静谧之中，临秋把鼻子一下的部分埋进黑白格的围巾里，不停地哈气，试图汲取一点温暖。

因为医院距离自己的住所并不远，徒步也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再加上最近童话世界提倡低碳生活，临秋便选择每天步行，还能看一看路上的街景放松心情。

刚走过一个小巷，临秋又转了回来，看着小巷里缩在角落里的人，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出于这种微妙的熟悉和医者仁心的心理，他鬼使神差地蹲下来，看着眼前被深蓝色长发遮住面庞的年轻人，轻声开口道：“你好？需要帮忙吗？”

年轻人身形一顿，随后猛然抬起头，那一双黑色的眸子含着些许的委屈和庆幸，像一只受惊后刚刚被安抚过的小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撞进了临秋的心跳中。

“塞明斯？”临秋有些诧异地开口，可眼前的人只是一言不发地扑到他怀里，将他扑得坐在地上，连带着刚刚怀里抱着的摄像机也掉在了地上，临秋双手撑在身后，半晌才反应过来。

“塞明斯？是你吗？”临秋迟疑地开口。塞明斯是人鱼，可眼前这分明有一双人类的腿，被包裹在单薄的休闲裤中。

怀里的人紧紧地抱着他，重重点头，临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开，在看到他胸前的那一个太阳形状的项链时驱散了心中的猜疑，那是他和临煦送塞明斯回海洋时，自己送给塞明斯的。

他尝试着把塞明斯扶起来，却发现塞明斯似乎有些冻僵了，站不稳，便干脆直接把人背回了家。

刚开门，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驱散了二人身上的寒意，临秋把塞明斯放到沙发上，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拿出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暖和些了吗？”

塞明斯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临秋有些疑惑，他站在塞明斯跟前，弯腰俯身摸了摸塞明斯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定不烫后才放心下来。

“你怎么会在街头？”他坐在塞明斯身边，开口问道。

塞明斯依旧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手机打出几行文字：「我刚来陆地上，只买了单薄的衣服，没有买冬衣，前几天的温度还能受得了，这几天突然降温……我还没习惯在陆地上的生活，有些东西不太明白，能在你家借住几天，请你教教我吗？」

缘海市的冬天不似延曜市的冬天那般温柔，而是脾气暴躁地撞在人的身上，饶是长久生活在深海里的塞明斯在变成人类后也没能承受住，明明他的抗寒能力比陆地上的人类强了不少。

临秋没有怀疑，只是点点头，又问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塞明斯眼神有些闪躲，在手机上打字道：「嗯，最近有点感冒，嗓子哑了，说不出话。」给临秋看完还装作不在意地咳了两声。

临秋挑挑眉，对于塞明斯的这套说辞，自己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毕竟作为医生来看，塞明斯刚才的咳嗽很明显是装的，但是他没有拆穿，反而是又问道：“你的腿怎么回事？鱼尾巴怎么变成腿了？”说着他又注意到塞明斯的耳朵，“鱼鳍也变成人耳朵了。”

「人鱼本来就可以在人和鱼之间进行形态转换的。」

“哦～”临秋点点头，知道他不想告诉自己真相便没再继续多问，“那你今天先住客房吧，我去给你收拾一下。”

闻言，塞明斯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在临秋疑惑转身时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我自己来就好，太麻烦你了。」

临秋把他的手机按下，“不麻烦，要不你给我帮忙吧。”

塞明斯重重点头，和临秋一起收拾好客房之后，临秋又叫跑腿小哥买了些合身的衣物送上来，洗净烘干后递给了塞明斯，让他先去洗澡然后早点休息，自己要去书房查一点资料。

可只见塞明斯站在原地，有些扭捏，拿着手机给他看「我不会用……」

差点忘了，刚才刚才塞明斯就说了自己不会。临秋叹了口气，带着塞明斯来到浴室，给他讲解了一遍各种日常用品和花洒怎么用。好在塞明斯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深夜，窗外的世界被黑与白占据，零星几处亮光点缀着，像是黑暗中猛兽的眼睛。客房里塞明斯正酣然入梦，书房中临秋在灯光通明中翻阅着一本古老的童话书，这是日光精灵一脉相承的类似于预言的书，只不过预言并不是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会随着时间不断地更新，并且只能断断续续地显示和日光精灵一族有关的信息。

这本书如今传到了临秋的手上，他便能够感应到书中内容的更新与否。而在临秋遇到塞明斯之前，预言一直停留在童话世界中日光精灵诞生的阶段，而今天临秋再次翻开这一本厚重的书时，在崭新的一页正缓缓流动着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