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燕何时归 第8章 买蛊

到了后日，季莫辛、季慕慕几人终于把那五十遍给抄完了，俩个时辰的罚跪也没少，于是一众人便跋山涉水赶到了南疆。

带一众人到南疆时已是未时，便打算先去客栈休整一晚，明日再到南疆太学。

众人到客栈安置好后，谢筠见时候还尚早，便吩咐众人可以去南疆街市游玩一番，自己也可趁机去打听一下有关沉渊阁蛊毒的消息。

“少接触当地的蛊，这并非你们能够掌控的。”谢筠特地向季莫辛和季慕慕警告道。

谢筠吩咐完后，各自便散开了，只有李遂还紧紧跟在他身后。李遂本是安排暗中保护他的，但本次去南疆路途遥远，谢筠考虑其藏于暗处多有不便，便允许跟在他身旁。如今，谢筠独自去沉渊蛊之事还是无人知晓更为妥当。谢筠便提醒李遂不必跟随他了。

谢筠自己则步入了当地的黑市——那摆有各种蛊毒的摊位。

谢筠行至一较为偏僻但面积不小的摊位，准备开口时，摊主却颇为热情地先开了口：“公子，你可真识货呀，我这虽地处偏僻，但蛊可都是罕见稀有的好蛊！”

“看你年纪不大，应该还未婚配吧，有心上人吗？我这有一情蛊，滴上血认主后，种到心悦女子的身上，保证那女子对你死心塌地、说一不二。”

“不必。”谢筠委婉推辞了，刚想问沉渊蛊时，却又被阻拦了。

“那公子看看这个，生死蛊，将两蛊分别种于两人身上，即使相隔万里，只要一方不幸身亡，另一方就能感觉到。”

谢筠听后拿起了那装有生死蛊的瓷盒，付了银钱。

“你可知沉渊蛊毒？”说完又向摊主面前放了钱财。

“这……我真的没有听说过啊……”

谢筠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加了钱财。

“唉，公子，我跟你说一句实话，我确实没有听说过沉渊蛊，但如果你能见到南疆王的话，这事可能能行。”

“此话怎讲？”

“南疆之人多少都习有纵蛊之术，而南疆王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纵蛊天才啊。如果公子能够寻到南疆王，他可能会有解决之法。”

“多谢告知。”

谢筠后来又一连问了多个蛊摊，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都无解决之法，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正当谢筠一脸失望地准备回到客栈时，却看到了季莫辛、季慕慕王莫殇这三人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地往这里走来，不用猜那包裹中定然是各种各样的蛊毒了。

谢筠正想斥责两人不听叮嘱，但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蛊毒，也不好再说什么。

看到谢筠三人立马停住了脚，季莫辛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好巧啊，郁离君，你也来这儿采购些奇珍异宝啊？”

谎话真是张口就来啊，谁不知道这黑市里的“奇珍异宝”便是那些蛊毒。可惜谢筠自己也是那谎话张口就来的了，“对，我来买些药材。”

“啊，药材挺好的。”季莫辛应道。

于是四人“各怀鬼胎”地回了客栈，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第二天，一行人便到了南疆的太学。

南疆太学的祭酒和众师长也算是十分客气了，一番客套话说下来后才提出主题——切磋一下文章、六艺中的射、乐、书、数。

“那就先‘乐’吧，祭酒和各位博士意下如何？”谢筠说道。

“可以。”

得到同意后，季慕慕便将带来的古琴拿了出来。

季慕慕在向谢筠拜师学琴时就看上了这把琴，整天缠着谢筠想让他把琴送给她。而谢筠却从未答应，而且她碰都碰不得，如今借此机会才摸到了这把琴。等比试一结束，她便要还琴了。

“这……这是古琴凤兮！”

“真的假的？凤兮不是十几年前就随其主一同消失了吗？”

“你看它弦由寒蚕丝所制、千年桐木所做的琴身上还刻有铭文，琴尾饰有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它不是凤兮还是什么？”

“看来这场比试也不用比了，必然是凤兮赢了……”

“我看未必，那琴虽是好琴，但那姑娘看来年纪尚小，琴技也不一定……”

……

季慕慕刚想反驳，却又想起了来之前郁离君的叮嘱，便忍了下去，轻轻讥笑了两声，便开始奏琴。

琴鸣之音有玉掷于地之清冽，有雨至空山之清，有曲径通幽之雅，有金戈铁马之力，有飞仙遨游之境……由心生因人而异，人不同，听乐而感不同。铮铮之声，扣人心弦，未尝不为之所动……

“佳音呀！”

“想不到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后生可畏。”

“你师从何人？”一旁的祭酒轻抚着胡须和蔼地问着。

“学生师从郁离君。” 季慕慕毕恭毕敬地回复后便四处张望着。

她身旁的李业问：“公主，你在找什么吗？”

“郁离君呢？”

下一场比试文和“书”俩者——笔试策论。有江珉在，自然稳操胜券，不过策论时长俩个时辰，谢筠便在季慕慕奏乐结束后便走开了，想着四处看看。

南疆太学布局与中都的并无太大差异，不过南疆太学的竹林倒是格外的多，这让谢筠有些欣喜。

已是酉时，谢筠正闲步于竹林，忽然听见竹林一角有声，走近一看是一只不大的圆滚滚的黑白毛团子，它见了谢筠却也不害怕，悠哉悠哉地爬到了谢筠脚边，如此不惧人想来是有人养的。

*古人注有“山有九折坂，出狛，狛似熊而黑白驳，亦食铜铁也。”说的便是它——貘了。

谢筠俯下身子想要摸摸时，耳边传来一句话。

“喜欢吗？它叫小逐。”

谢筠抬头，只见一十一二岁的少年走近，帝释青色的衣角上绣着繁多却不杂乱的奇异纹饰，身上饰了许多银饰，手上还戴着一个缀着银铃铛的做工精巧的银手镯，走来时发出铃铃的响声。面容俊俏，只有可惜嘴唇有些暗淡，那也难掩他身上的生气，尤其是那一双杏眼格外引人。

他把婴儿大小的小逐抱在怀里，亲昵的抚摸着。

如此着装，想必是太学里富贵人家的子弟了，今日并没有安排课，他也并没有像其他弟子一样到前堂观看比试，而是到竹林中闲玩。不过南疆太学也真的不拘一格，连统一青衿的都没有，谢筠初入南疆太学便看到了学生们各式各样的衣服。

“小竹？挺符合它的。”

“是小逐，驱逐的逐。貘一胎常生双子，但常舍弃其一，只育一貘。我是偶然间碰到这个被抛弃的小可怜。”那男孩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小逐，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不过他有幸能遇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谢筠亲切的问道，不知不觉中竟摸了摸那男孩的头。

“我的头好摸吗？我叫岑昔，你可以叫我小昔。漂亮哥哥你今年几许，婚配否？我怎么样？”

谢筠立即收回了手，轻咳了几声，有些尴尬的说道：“岑昔，刚才是我失礼了，不过这种话不能乱说，你现在才垂髫之年……”

“我今年十一，已经不小了，哥哥你几岁了？”岑昔问。

“他今年十八，你们相差七岁，小公子。”王莫殇不知从何时何地走了过来。

“哥哥，这位叔叔你认识？”岑昔手指着王莫殇一脸天真地问道。

谢筠听后不禁失笑。

“小屁孩，我是这位‘哥哥’的竹马，今年二十又一。”王莫殇破外颇为挑衅地说道，还搂住谢筠的肩膀，往身旁带了带。

“好了，淮安，还和小孩子争高低。传出去大家都要笑话你了。”谢筠劝说道。

“听到没有，叔叔？”

王莫殇也不生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听到了，小屁孩，可惜了，这位哥哥有心上人了。”

“没事，不是还没成婚吗？”岑昔将怀中的小逐放了下来，将手上的那只带铃铛的银镯子取了下来戴到谢筠的手上说：“时候不早了，哥哥，这个镯子送你，以后还会见面的。”

未等谢筠反应过来岑昔便抱着小逐跑向竹林的另一侧。

唉，看来只能下次见面的时候还给他了。

回去的路上，谢筠有些捉弄的语气道：“叔叔，策论结束了吗？”

王莫殇停下脚步，用力摸了摸谢筠的头，说道：“结束了呢，漂亮哥哥。”

谢筠理了理被王莫殇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道：“你心眼还怪大的嘞，哈哈哈……”

“好了，走吧，去看看江珉的策论写的如何。”谢筠轻轻地动了动手腕，手腕上的铃铛发出轻冽的响声，杂交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可惜已是夕食，策论早已结束，江珉他们也早已回了客栈。谢筠和王莫殇也只能先回客栈了。

季莫辛一见俩人入了客栈便醉醺醺地招呼着到酒桌旁。

酒桌上花炊鹌子、葱泼兔、鹅鸭排蒸、酒蒸鲋鱼、紫苏虾、菱白鲜，菜式繁多，想来是为了庆祝季慕慕和江珉夺胜吧。

季莫辛几碗酒下去后，酒劲上来了，滔滔不绝道：“郁离君，你不知道江珉的文章，可让那些南疆太学的鸿儒们长见识了。一开始一个老博士自负极了，夸着他学生的文章怎样怎样好，结果呢，看到江珉的文章后说不出话了。还想把那篇文章珍藏给他的学生看看呢，不过，怎么能便宜他们呢？我给它偷过来了。还是我弟弟厉害呀……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了那篇文章递到了谢筠手中。

“兄长过誉了。”江珉道。

“你就是太妄自菲薄了，多少也受了郁离君的影响了，什么*‘谦谦君子，卑以自牧’都是空话……”

江珉有些担忧的看向谢筠，谢筠会心一笑道：“无妨，他这般撒酒疯也不是一两回了，而且说的也有些道理，江珉你需要一些‘野心’。”

“郁离君，学生有惑，您常说圣人有云*‘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是以君子者，应戒骄戒躁。您所言‘野心’学生不解。”

作为帝王应该有的野心啊，自然不能用君子之法度量了。可惜了，江珉终还是不合适……谢筠心中有些叹惋。

“我所言的‘野心’为好学之心，圣人云*‘君子不器’，若无‘野心’，怎能学而不惑？”谢筠说道。

“学生受教了。”果然，我其他方面学的还不够啊。

这时季莫辛抱着酒壶，凑到王莫殇身旁，附着他的耳朵，显然不想让人听去，声音却不小道：“表兄，你偷偷告诉我，那晚……你从沉胭楼抱出来的男子到底是谁啊？你放心，我这次肯定……不告诉别人了。我那个时候也没多想就跟旁人说了几句，没想到被他们传成那样了，是我的错。”

一旁也醉得不轻的季慕慕，一听到“王莫殇”、“沉胭楼”、“男子”等语句后立即直了身子，兴致勃勃问道：“表兄，什么样的……美人啊？竟当众抱回！有郁离君好看吗？表兄珍惜眼前……呜……”

话才说了一半的季慕慕被李浅业捂住了嘴，李浅业十分慌张道：“那个……公主醉了，我扶她到房间休息。”我的天呐，公主，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真的吓死人了，世子这样也就罢了，你比他还要吓人，不愧是季氏兄妹啊！李浅业蹑手蹑脚地将季慕慕扶到客栈楼上。

江珉也赶忙将季莫辛扶走了，只留下两人。

王莫殇见人都走了，拉起谢筠就向自己的房间走。

“淮安？”

“走吧，一起品品江珉的文章如何？楼下人多眼杂，不宜商议要事。”

二人到了王莫殇的房间点了烛火，坐在桌旁将江珉的文章阅览了几番。

烛火摇曳，烛光忽明忽暗，映在人面。

“如何？”谢筠将文章折好。

“文采斐然、切合实际、选贤举能、体恤民生，俯查民情，是一篇佳作，可惜……”

谢筠接着说道“可惜其中许多举措太过怀柔，不难看出其优柔寡断之势。”如此作为君子是极好的，但作为储君却是万万不行的。

“的确，如今正值乱世，衡国内忧外患，外有敌国兵临，内有武将过盛，四方夺权。就像你刚才说的那般，他需要‘野心’，也需要狠心啊！”王莫殇心中惆怅，可惜既是子弟，本就人数不多，而大多又像寂寞星那般，不问世事。江珉这种已经算是百里挑一了……

“算了，立太子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而能就，而且时间还长着呢，再看看其他人吧。”

江珉如何？谢筠实在清楚不过了，从小谢筠便教导他要做一位君子，而江珉也心有君子之志，做储君的话还是太难为他了……

谢筠将那文章收入衣袖中打算离去，王莫殇却拦住了他，“现在这么晚了，他们几个也都该睡了。你要从我这回到你的房间，得经过他们几个房间，恐怕会打扰到他们。反正我这床也挺大，你先留下来吧。”

谢筠刚想推辞，王莫殇又补了一句：“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谢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脱了外衫上了床。

两人同榻而卧，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段时间后，王莫殇侧过身来，面朝着谢筠问了一句 ：“江珉明明是季莫辛的亲弟弟，为什么姓江不姓季呀？”

“额，这个说来也有趣，江珉小时候经常失足，落水好几次还差点因此而丢了性命。他母亲碰巧的也是个迷信的人，便找了个道士帮他算了算，说是五行中缺水，需要用江姓、河性……一直到及冠时方可保平安。”

“那看来你也应该叫江筠了？”王莫殇听后笑着说。

“就知道打趣我，唉，小时候就不应该遇到你。”谢筠背过身去。

十一年前

正值夏季，正值蝉声不绝之时，十分扰人心烦，王莫殇便想着反正闲来无事，倒不如把那蝉全部捉来玩玩，走到湖泊旁边，却听到求救声，应该是有人不慎掉入水中了，王莫殇立即在湖泊四周寻找起来。

谢暮临到底是沉渊阁阁主，在厉国的府邸甚是庞大，楼台亭阁一应俱全，花鸟鱼虫形态各异，还有一个硕大的湖泊。

终于，他在湖泊的西边找到了那个求救的人，谢筠在水中一边不停地拍打着，激起了许多水花，一边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喊着救命。谢筠？！那家伙，怎么又掉到湖里了？唉，真让人操心。王莫殇立即跳到湖里将谢筠捞了起来，将人抱在怀中，用力地拍打着谢筠的背，想让他将水全部咳出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谢筠醒了过来，笑道：“王兄，多谢你了。”

“你是傻子吧，明明不会水，还往湖泊那边靠，难怪三天两头的掉里面，真是不让人省心。”

“让你费心了，兄长说先生喜欢莲子粥，现在正值夏季，莲子正是新鲜，我便想着摘一些给先生。”

王莫殇有些不悦，撇了撇嘴：“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小白眼狼，你是不是忘记谁救你了？怎么没说煮粥给我喝呀？”

“你不是嫌莲子心是苦的，一直不喜欢吗？”谢筠疑惑不解。

“那是以前，现在我喜欢了，记得给我煮哦，不过你过来独自采莲蓬还是太危险了，你下次叫上我，我陪你，这样万一你掉进去了，我还能捞你呢！”

“那就多谢，王兄了。”

*表引用，具体引于何处不做详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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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买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