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火 第16章 第016章

被沈九微这么一嗓子惊到，好些人都忘记哭了，半挂着眼泪有些呆滞地视线集中到她身上，不明所以。到有那大胆的问出来。

“九娘，火烧不进来的，这时候让我们出去砍树干啥？多危险啊。”那质疑的口气和神态，只差没说沈九微你是不是吓傻了，这个时候还出去送死。

知道她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沈九微不得不解释道。“要想火旺便往里面添柴，山上全是树，是烧不完的柴火。山洞是烧不着，但毒烟可以飘进来，山洞口的树木可不少。”

人在毒烟里呆久了是会中毒的，大家都知道这个，被沈九微这么一提醒，立马反应过来。只听她继续道。“若要止住火势，只需要不给它添柴便可。现在有力气有刀斧的和我一起出去，趁着火势还没完全蔓延过来，尽量将周围的树木砍倒移走。”

听沈九微这么一说，人群中好几个健壮的妇女站了出来，没有斧子的便手持菜刀，总是能出一把子力气的。

领着十多个大胆健壮的女人来到洞口，浓烟已经朝她们的方向来了，稍不注意有几个女人便被呛了好几口咳个不停。见此更加没有人抱怨，反而只想赶紧将周围能砍倒的树木尽量砍倒，免得到时候毒烟真的倒灌进山洞，她们连最后的安身之所都没有了。

两刻钟不到火舌便蔓延到了山洞附近，因为只有一把斧头，其他人用的都是刀具的缘故，除了细一些的小树，稍微粗壮点的最多豁开一道口子。不过好歹也算是将山洞前的一小片给清理干净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为了尽量减少毒烟的入侵，还有人想到将棉被打湿堵住洞口的方法。沈九微觉得方法可行，提供了一条薄棉被，另一家人多带了几条的也献出了一条薄棉被，用水完全浸湿，一前一后地堵住了山洞内外。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火把最后闪动了几下后只留下暗红色的斑点还悬在山壁，山洞内完全陷入了黑暗。在火把快熄灭前不是没有人打算更换，但年老有经验的老翁阻止了，虽然不知为缘故，但在密闭环境下人很容易面色潮红呼吸不畅，尤其是在有火把的情况下。这个山洞不知道有没有气孔，在出口被堵住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不要燃烧火把为妙。

幽暗的环境会放大一个人的其他感官，沈九微感觉到怀中毛球的颤抖，仿佛怕她不见了般把她抱得紧紧的。小翠也依偎在她身边，抓住她的一个胳膊，膝碰着膝。

周围响起了低语，有母亲安慰孩子姐姐安慰弟妹的，也有纯粹的碎碎念，想要借此驱散心中的惶恐。黑暗中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不知从何时起一股刺鼻的烟气飘了进来，滚入了众人的鼻腔内。

嘈杂声变大了，原本就害怕勉强被安抚的孩子首先哭了出来，起初还有人出言安慰，然而随着气味的不断加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少了，哭声却越来越大了。

毛球咳了几声，像是拉开了某个不祥的序幕一般，陆续有孩子开始咳嗽，随后是年长者，最后蔓延到了山洞内的所有人。

沈九微将毛球的头埋在自己怀中，不让他睁眼。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她能感觉到睁开眼球的刺痛感，泪水不自觉地分泌着。

“九娘，我们会不会......”小翠抑制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却不敢将最后一个字说出来。

这在这种情况，便是一向乐观的沈九微心中也没有底气，显然她们之前做的防护没有起效，毒烟还是从缝隙中源源不断地飘了进来，或许她们这些人都会被困死在山洞内。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真这么说了，恐怕会有人做出极端的行为来。

轻轻拍了怕小翠的手，沈九大声道。“我们能挺过去的，大部分的毒烟都被阻隔了，不然我们不会只是难受。再忍忍，再忍忍一定能挺过去。”

和小翠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沈九微不时能够听到有人发出类似的疑问，声音越来越来，逐渐失控。远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红光，那是靠近火把的地方。

没一会，一束火把在黑暗笼罩下的山洞里燃烧，沈九微不可抑制地眯起眼。一束火把的光亮放在整个山洞里显得有些暗淡，只有那一小片区域是被笼罩在浅黄温和的火光下的。

适应了光，沈九微从那人的身形判断此刻举着火把正移动着的是陆家嫂子，记得她丈夫和大儿子都跟随她公爹离开了，只留下小儿子在身边。她这是要干什么？

沈九微，或者说山洞内的每一个人都被顾南手中的火把吸引，连小孩子都忘了哭泣，人群中除了不可抑制的咳嗽声，愣是异常安静。

顾南举火把的手放得有点低，空气中充满了烟气，加上除了以她为中心的小片区域外周围仍旧处于黑暗中，她不得不小心地跨过人群，辨别方向。

有人发问顾南要干什么，也有人问她的小儿子如何了，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顾南，原本还略有迟疑的脚步飞快向前。她要出去。

顺着顾南前进的方向看去，沈九微意识到她是想要离开山洞。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缘故，但外面的山火还没停止，毒烟仍在源源不断地向山洞内涌，只不过是因之前设下的阻碍从没有一股脑地毫无障碍的涌进来罢了，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她要出去，快拦住她。”说这句话的同时，沈九微已经起身了。但她离顾南所在的位置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要过去阻止她非常困难，她提醒顾南身边的人拦住顾南。

顾南飞速穿过附近的人，虽有沈九微的提醒，却没有哪一个立即反应过来的，倒是让顾南跑到了山洞口。

放弃中途拦截，沈九微直奔洞口，依旧慢上片刻，灼热而呛人的气流沿着被顾南掀开的一角棉被滚滚而来，直朝沈九微和顾南扑来。

“你要干什么？现在根本出不去，你不要命了吗？你儿子也不管了吗？”沈九微用力抓住顾南掀开棉被的手，一把拽下，恶声恶气地道。

可能是被这股灼气惊到，也肯能是发现洞外的山火还在继续，除了剧烈的咳嗽，顾南并未挣扎，她的手很轻易地被沈九微拽了下来。其他几个反应快平日动作爽利的人也跑了过来，又是拉又是劝，终究是将顾南拉了回去。

看着顾南被众人失魂落魄地拖着离开，沈九微的手抚上了棉被，最初浇上的水已经干透了，棉被甚至温温的。不然出去看看，至少可以确认外面的火势如何了，反正她们清理了山洞外的一片，应当是烧不过来的。

最终浓烈的呛人的气味打消了沈九微想出去一探的想法，现在还不是时候。回到人群中，沈九微从众人七嘴八舌的劝慰中大致明白顾南会不管不顾想要离开山洞的缘故了。

山洞内只有顾南带着她七岁的小儿子陆亮一起，陆亮从小身子骨便不太健壮，在山洞密闭环境加上无法完全阻隔的毒烟下，身体的情况很不好。顾南想要带他出去透气，害怕继续呆在这她会失去小儿子。

不过通过刚才顾南已经发现外面的情况比山洞内更加恶劣，呆呆木木地抱着小儿子坐在地上，目光无所依从。

沈九微看她的样子心里也不好过，都是当娘的人，自然能明白顾南的心。然而除了等下去，她们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只期望山火不要烧太久，给她们留下一条活路。

顾南点燃的火把到底没有再熄灭，成了山洞内唯一的光源。之前大家啃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干粮食物，在山洞内呆了这么久也快消耗完了，那吃得快没什么存粮的已经催促沈九微，要求生火做饭了。

总不能饿肚子，取了足够山洞内所有人能吃饱的分量，沈九微带着十几个女人开始生火做饭。原本考虑到不知会在山洞呆多久，食物的量都是定好的，但现在大家的情绪都眼见的糟糕极了，沈九微不想在还有粮食储备的情况下因这事再引起不满。

食物似乎天生具有安抚人类心灵情绪的作用，吃饱后，山洞内颓废绝望的情绪真有所好转，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众人的神情要舒缓了些许，有些甚至拉耸着眼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就这么吃睡、吃睡的循环了七次，当沈九微再次来山洞口查看的时候，她觉得烟气似乎没有最初那么呛人了。让人取来火把，沈九微独自一人绕过内层的棉被向着山洞外走去。

将覆盖在山洞外层的棉被掀开，刺眼的阳光逼得她瞬间闭紧了双目，再睁眼入目是一片萧条颓败之景。火焰无情地吞噬了山林，随处可见是飘着屡屡黑烟的干枯树枝和仍旧在空中飞扬盘旋的飞灰，原本绿意叠翠的丹明山如今像一座死山，没有植物和动物，有的只是被焚烧殆尽的废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肆虐的山火除了几处火星，已经完全消散了。

让自己迅速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沈九微折返回山洞，通知众人可以出来了。

能够预想到洞外的情形不会好，但真的目睹了山林遭受到的一切后，在生活丹明山一辈子的寨民们依旧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悲伤痛苦，失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