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沈九微吩咐刘大丫准备火把和匕首还有水。直接用火烧伤口显然不行,肯定会伤到周围其他肌肤,她决定先将匕首烧红,再贴在伤口上,用高温将伤口周围的血肉封住。
稍微在清水中过一道,沈九微先用匕首将断口周围的腐肉切割,再将烧红的匕首覆盖在伤口上,一阵皮肉焦香在她鼻尖飘荡。因昏迷的缘故,全程陈林都没有醒,只在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匕首贴上他手臂断口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短暂颤抖了一下。
除了好伤口,沈九微也没什么可以再为陈林做的了,接下来就靠陈林自己了。胡乱灌了些土方,沈九微太阳穴突突地跳,嘱咐刘大丫有事再喊她后便回到了休息的地方,一句话没说和衣睡了。
这次没有人再打扰她,但沈九微逐渐恢复意识后仍旧觉得头疼欲裂,像是有人用木棍在自己脑子里搅动。
查看了陈林的情况,吃了些东西,如此过了两日,陈林中途醒来过一回,知道喊饿了,身体状况应该算是彻底稳定下来。但山上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虽说在窝在山洞内躲避官兵,但沈九微从未放弃对山寨留守官兵的关注。包括她自己在内,还有几个身体素质不错的女人也轮番靠近山寨,观察山寨的动静。
终于在第五日清晨,其中一个女人发现那些官兵准备拔营离开了。当时负责观察山寨内情况的胡嫂子确认官兵是真的要走了,风也似的赶到山洞内,将消息告知了山洞内的人。
这在沈九微的意料之中,官兵本就是来攻打山寨的,在搜不到人又还有六个寨子等待拔除的时候,自然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他们寨子里,离开只是迟早的事。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和山洞内的其他人一般喜乐,终于可以不用在躲在山洞了。虽然这里足够宽敞,但所有人吃住都在一起,情况紧急的时候可以短暂忽略,但到底不方便,能够回去那是最好的。
有那性急的当场就收拾包袱要回山寨,还是沈九微和几位年长的劝住了,总要再等等,等那些官兵都撤走再回山寨去。
等人走了回山寨是可以,但要想像以前那般住在家里暂时恐怕是做不到了。毕竟朝廷打的是将他们七寨兄弟一网打尽的口号,他们才是第一站,谁知道会不会再调过来又上山,到时候她们都住回去了,可不得将她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想到这一点,沈九微在大多数人都跃跃欲试,扛着包袱要回山寨的时候出言道。“官兵这回是撤走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杀个回马枪,我们回寨子取些东西来使就行,暂时还是留在山洞为好。”
这番话让以为终于可以归家的大部分人脸上的喜悦逐渐消退,仍有那不死心的道。“不至于吧,我们寨子建在半山腰,山上下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男人们都离开了,他们还回来做什么?”
“正是因男人大都离开了,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若朝廷真的再杀回来,我们连报信的人都没有了。”见听了那人的话,见众人都露出的赞同的表情,沈九微赶紧道。
就在那人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九、十岁的男娃从洞口风也似地跑了进来,焦急地道。“着火了,山寨着火了。”
众人的目光刷地全部聚焦在男娃身上,他亲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重重地拍了他几下才搂住他。
男娃是胡嫂子的儿子,名叫陈栓,长得虎头虎脑的,平常就喜欢在山寨林间瞎跑,腿脚利索得很,听了他娘带回来的消息,不等他娘将东西打包好便冲了出去。
虽然只走过一次,但回山寨的路陈栓记得牢牢的,迈着腿风风火火就冲下山去,走到半途便见一股不祥的黑云浮上天空。吸吸鼻子,空气中隐约能闻到木料烧焦的气味。他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带看清眼前的一切,不由得瞪大了双目。
山寨的方向黑烟滚滚,他的家,他日常穿梭之处此刻都笼罩在耀眼的火焰中,甚至连山寨周边的树木都有燃烧的迹象。
陈栓大惊失色,立即疯狂地朝山洞的方向跑,他要赶紧回山洞告诉大家,让所有人过来救火。他不敢想象自家、山寨被付之一炬后他们山寨的人该回哪里住哪里。
“胡说什么,山寨怎么可能着火?刚你跑哪去了,臭小子别漫山乱跑,再这样等你爹回来让他抽你。”胡嫂子对于自家毛躁的孩子恨得牙痒痒。
听到亲娘提及爹,陈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随即想到刚刚看到的可怕场景,勇气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体内。“是真的,我刚就是跑回山寨了,那里真的着火了,我亲眼看到的。”那焦急的神色就差赌咒发誓了。
小孩子喜欢将事情夸大,但只要走几步就能确认的事还是有人愿意去查看的。沈九微和众人一起来到了山洞外,都不用在往山下走便能看到腾空的黑烟,几乎将不远处的大片天空染成了灰黑。空气中传来特有的呛人气味,山洞内陆续有人出来,原本还嘈杂的环境瞬间被对远处的情况的惊恐所取代,像是遇到危险被惊吓到不敢动弹的动物,一个个长大了嘴面色发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意识到陈栓说的是真的后,不知是谁开的头,走出山洞的寨民都疯狂地朝着山寨,朝她们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这些心心念念归家的寨民只希望来得及,能够保住自家的房子。
大火是无情的,还不等她们靠近山寨便被蔓延的火势逼退了。
“我的家,没了,全没了。”哀嚎声颤动着每个人的心间。
有人起头,悲伤无助的情绪在人群中向瘟疫一般传播,没人想到朝廷如此狠绝,哪怕将他们赶出了山寨也不肯罢休,要让他们彻底成为无家的游民。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和众人一样,沈九微看着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山寨被付为一炬后,心中的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眼中印着滔天的火焰,她要将这一切记在心间,总有一天她会讨回来的。
灼热的气息扑面,山寨的火以燎原的趋势向四周蔓延,眼看着已经将下山的道路封死,能通往山下的道路不是在火焰周围便是被黑烟笼罩。上下左右,以山寨为起点,火势不断侵蚀着周围的山林。
“走,快回山洞,火要烧过来了。”当火星在不远处飘荡,目所能及之处不是红焰便是浓烟,沈九微才从极端的情绪中回过神,意识到情况糟糕。
被她这一提醒,寨民们才反应过来,再想要下山奔命已经做不到了,个个慌张地互相搀扶着向山洞的方向奔去。
像是通了人性,知晓前方有待收割的生命一般,火焰宛如浪潮一般急速朝着她们的方向扑来,稍微落在后方的人都觉得几乎要烧到自己的衣角了。
终于哪怕是慌不择路的人也在火势真正蔓延上来之前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回到了山洞内。
不是每个人的动作都有那么快,山洞内还有些人正在慢吞吞的收拾,一则有些人的手脚确实不快,二则既然已经知道可以归家,有了方向,她们反倒没有那么急切了。再还有小部分受伤的男人,有些伤口不宜挪动,他们的家人也都留了下来。
这时已经外出的女人们又慌张地跑了回来,还留在山洞内的人顿时有不好的预感。陈栓的话他们都是听到了的,莫非是真的?
山洞内传出一声压抑的哭声,随即有更多人加入进来,她们索性将心中的担忧悲伤迷茫等所有的情绪都以哭的形式释放出来。一时间山洞内遍布女人的哭声,显得阴森而压抑。
小翠看着沈九微阴沉的脸,小声地唤了一声“九娘”,但沈九微完全沉浸在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见此小翠始终如一地坚持着之前沈九微的交代,紧紧搂着毛球,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帮不上忙,但她可以看好毛球,少让沈九微操心。
从进入山洞后,沈九微便陷入了一种焦虑的情绪中,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安,似乎有不知名的危险正朝她,朝她们袭来。
举目望去,周围的人不是在嚎哭便是面色惨白地盯着虚无发懵,沈九微的心中更加焦躁。她起身离开了山洞,再次来到的外面。
原本绿意斑斑的山间,被火龙吞噬,漠漠黑云,蒙蒙浓烟,山火马上就要蔓延过来了。她身后,她的四周都是干燥的树木枯枝,只要沾染一点火星便能燃烧起来。届时躲在山洞内的她们是可以躲过火势,但这些毒烟却不会受限制的飘荡进来,将里面的人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沈九微终于意识到她的焦虑由来,若是山洞外被火焰吞噬,山洞内有毒烟飘荡,她们便真是逃无可逃,十死无生了。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沈九微快速回到洞内,动员大家出去砍树。“大家听我一言,山火已经快烧过来了,火势凶猛,带着毒烟,我们只留在山洞里是逃不过的。谁家有斧头之类的器具,和我一起出去砍树。”